第107章 慈父幻滅
天上那位大佬的突然發言，成功打亂了唐老太爺的節奏。
大佬你一天天的就沒點正經事兒干嘛？
這一天到晚的窺探老夫，你也不怕長針眼啊？
得虧你看不透我的思想…
“嗯。”
有點慌的唐寧趕緊選擇了嗯一聲作為回應，畢竟這種高冷式的回答，應該有助于鞏固世外高人的人設…吧。
“請唐公教我！”
大約是被冷落的緣故，順著“善假于物”也沒想明白的華元化，倒是發出來充滿求知欲的請求。
得，正主還等著呢，可是老夫卻沒了多少教你的興致啊。
算了，管殺不管埋非老夫之性格，畢竟天上的大佬看著呢。
人設不能倒啊。
“主上，請吩咐。”
典再興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他顯然是聽到了唐寧的召喚。
“老太爺，丞相可安好？”
丞相長史薛楚材也緊跟著問道，很緊張的樣子。
“毒箭已被元化起出，余毒也被食毒金蟾清除，你家丞相已蘇醒。薛長史無須擔心，稍候片刻你就能見到他了。”
唐寧選擇先大聲回答了薛楚材的問題，畢竟傻兒子唐伯彥才是他們的主心骨，放出這個好消息才能讓外面不安等待的眾人心安。
事實也是如此，唐寧的話音未落，外面就已經傳出了一片低低的歡呼。
“再興，你先在門口守著，等我再叫你時，你再進來。”
唐寧又吩咐道。
“諾。”
典再興應道。
“元化，你有沒有玩過水晶？無色透明的那種。”
搞定了外面的唐寧，將視線重新轉回到了華元化的身上。
華元化搖頭，水晶有什么好玩的？一不能吃而不能用，揣身上還嫌重…
華元化的興趣，全部都在銀針與手術刀上，所以別說是對水晶了，對女人他都沒多大興趣。
“年輕人，所以要善假于物啊。”唐寧化身淳淳長者，啟發式教育道：“多年以前，老夫曾把玩過幾塊無色透明的水晶，老夫于偶然間發現透過水晶觀其他物品所看到的大小，與該物品的實際大小是并不相同的，那些物品肉眼可見的被放大了。這是為什么呢？很感興趣的老夫，便將那些水晶細細研磨了一番，磨成了兩面凸透的形狀…你猜，怎么著？”
“看到了空氣中那些微不可見的生物？”
華元化連忙答道。
年輕人，你這是在想屁吃。
細菌要是這么容易能看到，原理老夫都不甚清楚的顯微鏡還有發明出來的必要嗎？
“老夫發現，研磨的凸度不同，透過其觀察到的外物之大小也是不同的。于是老夫又想，是不是可以用觀察物的實際大小為基準，來確定不同凸度水晶透鏡的放大倍數呢？”
唐寧又看向瞪大眼睛在認真聽講的華元化。
華元化左右看看，然后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十分不確定的反問：“唐公你…問我？”
哎——
旁聽的太醫令賈仲景又想捂臉了，難道我看走眼了嗎？華元化這小子腦子是不是缺根弦啊？真想一刀劈開看看啊！
“是的，在問你。”
唐寧倒是依然保持著淳淳長者的氣度。
于是華元化雙眼失焦，雙手則抽風似的一陣比劃…看起來應該是忙著在腦中模擬想象。
約莫三十息后，華元化突然就回過了神來，他的情緒也被瞬間轉換為了亢奮：“唐公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說只要打磨的足夠精巧，就能制造出放大倍數足夠大的超大水晶凸透鏡對么？呵，利用這種高倍數的超大水晶凸透鏡，一定就能看到導致傷口潰爛敗血的微不可見生物了！”
老夫只是問你能不能確定放大倍數，你扯這么多干啥？而且你這個單片鏡的思路錯了好么！
唐寧也想捂臉了。
啟發式教學，大概是失敗啰。
“事實上，單片水晶凸鏡，并不能觀察到導致傷口潰爛敗血的微不可見生物。”唐寧果斷否定了華元化的癡心妄想，然后他干脆就說出了正確的操作：“將兩片水晶透鏡置于圓管兩端，然后小心調整它們的距離，才勉強就能做到顯微。”
華元化閉上右眼微微歪頭，然后雙手一前一后比了兩個ok手勢，來回比劃了兩下，然后終于恍然大悟：“唐公，我明白了！這次我真的明白了！”
唐寧點點頭，畢竟顯微鏡的內部構造他也不懂，只能給這么個思路然后讓華元化自己去折騰了。
“父親，若用制好的鏡筒眺望遠方，是不是也能將遠方的人與景物看的纖毫畢見？”
同樣在認真聽課的某奸相忽然開口問道。
臭小子，你這舉一反三逆向思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趕緊把話撤回去，換爹重說！
唐寧瞥了某奸相一眼。
唐伯彥被看的有些忐忑不安，心想我難道又說錯話惹父親不高興了？不能吧…我這么聰明，父親應該夸我才對啊？
“元化，其實就算看不見空氣中那些會令人致病的微不可見生物，也還是有辦法降低手術傷口感染概率的，比如你在做手術時盡量排除閑雜人等，以及術后控制探視者的方法都很對。對了，你在進行手術之前，手術刀有沒有進行過消毒？”
“消毒？”這個新詞，華元化以前還真聽人說過，不過稍一迷惑之后他便明白了唐寧的意思：“唐公，施術之前，在下會將刀具先用烈酒浸泡，接著會再用烈火燒炙刀具。”
“做的不錯！”唐寧肯定了一句，順道也放了心：“元化，那你有沒有想過，建造一件專門的密封性較高的房屋做手術室？手術前，換上噴撒過酒精之類消毒劑的手術服，順道再用消毒劑清洗雙手，是不是會讓手術環境的更干凈？哦還有，患者接受手術的補位，是不是也需要消毒呢？嗯，言盡于此，畢竟實踐才能出真知啊——”
“再興，可以進來了，老夫有些疲倦，背老夫回府吧！”
唐老太爺其實很想多說點來著，問題是他老人家對醫療這方面實在是所知有限，只能裝個逼趕緊跑路。
不跑不行啊，若是華元化這正牌子主刀醫師若是追問一堆專業知識，他老人家絕對會露餡的…
典再興推門而入，薛楚材也跟著混了進來。
看著果然已經蘇醒，正若有所思的唐丞相，薛楚材終于松了一口氣。
沒人知道，從魏王遇刺到此刻之前，薛楚材心理壓力究竟有多大。
刺客們用的那些毒箭，毒性有多劇烈薛楚材可是比誰都清楚——護衛魏王的暗刃死士、負責外圍安防的衙役還有南軍兵卒，無論強弱但凡是中了箭的，已死的一個都不剩！
真的，若魏王不幸遇刺身亡，后果有多嚴重…根本不敢想象的。
是老太爺出手，挽天傾救回了魏王嗎？
薛楚材鼻子微微聳動，他嗅到了淡淡的靈藥異香。
沒錯了，太醫院這窮地方哪兒來的靈藥，靈藥只可能是老太爺帶來的。
說起來，老太爺對魏王可真是愛護有加啊，自從被魏王從岳州老家接來王府，便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助于魏王。
有這樣一位神通廣大到仿佛無所不能的親爹屹立于身后，魏王真是三生有幸啊…
薛楚材不由看向端坐在手術床前的唐老太爺，眼神中透出了隱約可見的羨慕。
沒錯，確實是羨慕，畢竟這種好到近乎完美的親爹，誰會不想要呢？
“丞相。”
薛楚材行至手術床邊，朝著病榻上的唐伯彥深深一禮。
“楚材，和你說過無數次了，你我之間無須多禮。”在靈藥的滋潤下身體狀況已迅速恢復大半的唐丞相，已經能用比較正常的聲音說話：“外面情況如何？可有不怕死的跳出來？”
薛楚材搖搖頭，左右看看后探身湊在唐伯彥耳畔開始耳語。
“哦？”
唐丞相的眼睛悄然瞇了起來。
太醫令賈仲景在薛楚材還沒開始說話時，就已經踱步去了隔壁。
華元化還杵在原地比比劃劃，口里也念念有詞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他的那個手術助手在旁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表情很尷尬。
“主上，你的腿？！”
典再興的注意力，全部在唐寧的身上。
“沒事，過幾天就會恢復的。”很清楚自家事的唐寧擺擺手：“先背老夫回府。”
論舒適度，現在坐的官帽椅可比家里那個輪椅差遠了。
典再興點頭，然后就輕輕松松的將唐老太爺抱了起來。
“放下放下！快放下老夫！”
唐寧大叫道。
典再興你棒槌啊，老夫說的難道不夠清楚嗎？
老夫說的是讓你背好不好！背！背！背！
誰讓你公主抱了啊混蛋！
這么想抱，信不信等回了府，老夫反手就指派個膀大腰圓的廚娘，讓你抱一整天都不準放下！
唐老太爺惱羞成怒。
“父親，您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地方感覺不舒服？”
唐伯彥一臉關切的看著被典再興重新放下的親爹。
“閉嘴！關你屁事！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嫌丟人的唐老太爺，順口就把氣撒到了傻兒子頭上：“聊你們的軍國大事去！”
早已習慣了被親爹花式呵斥的唐丞相，確認親爹應該沒啥問題后，便縮著脖子諾諾不敢再發一言，生怕招來更多“父愛”。
薛楚材看看怒氣沖沖的唐老太爺，再瞧瞧鵪鶉似的唐丞相，父慈子孝這個詞便在他的心中…幻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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