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瓔珞”沉默許久,發出低低的嘆息聲:
“還是被發現了啊…”
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凝聚在桑格爾身上,直接忽略了其他人。
事實上,作為一名最近實力暴漲的真神,哪怕此地傳奇云集,真正能讓她看得上眼的,也只有這位執掌冰鋸谷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巫妖了。
她的眼底有一絲好奇之色:
“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是剛剛的試探嗎?”
“是了…”
沒等桑格爾回答,她便自問自答似地說:
“剛剛擺渡人的問題是,這艘船上是否有我們愛慕或者曾經愛慕過的人。”
“那個熵之權柄的執掌者回答的是是,但他被驅逐下去了,所以他的愛慕之人,居然恰好是我試圖模仿替代的真理之神的圣堂武士嗎?”
“輸在這種巧合上,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回憶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幕,幻象女士越發確定桑格爾之所以能確定自己的身份,靠的就是擺渡人的那一句“你撒謊!”了。
很顯然,如果那個羅恩術士愛慕或者曾經愛慕過的人并不在這艘船上,那么自己變化的張瓔珞就有問題。
這是很基礎的邏輯。
“果然是很奇妙的狀態,居然有近乎法則的力量。”
幻象女士忍不住多看了那擺渡人幾眼。
那擺渡人也不理會她,將徐楠丟下船去之后,便自顧自地撐著船,這讓他看上去更加神秘莫測了。
面對幻象女士的自言自語,桑格爾沉默不語,似乎是被說中了。
其余人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唯有阿坤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閃爍,雖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幻象女士的身上,但他也抽空瞥了幾眼桑格爾。
“你有不同意見?”
幻象女士敏銳地察覺到了阿坤的動作。
“不愧是能頓悟出仙靈體的武僧啊。”
桑格爾輕輕一嘆,忽然笑嘻嘻地說:
“你的推測確實很有道理,但并非真相。”
幻象女士有些驚訝地看著桑格爾,眼底罕見地露出了一絲迷茫之色。
對于一名真神來說,這種迷茫狀態是非常稀少的,雖然真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但幻象女士在被桑格爾識破之后,仍然沒能第一時間找到被識破的原因,這對她本人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她一度懷疑桑格爾是在故弄玄虛,一直到桑格爾本人笑瞇瞇地點破這一切:
“想要識破你的真實身份并不容易,但懷疑這種東西,是一早就有的。”
幻象女士沉默不語。
這一點,她是相信的。
畢竟她對自己的實力非常有自信,幻象和易容,就是她的神職。
別說一名神巫妖了,就算是費爾蘭多親至,未必也能從易容和幻術方面察覺到破綻。
在這些方面,她自問已經做到天衣無縫了。
所以露出破綻的,只能是其他地方了。
“我已經很少說話了。”
幻象女士饒有興致地看著桑格爾:
“那一句話也是我精心模仿的,應該不至于泄露身份。”
桑格爾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幻象女士這一手故弄玄虛玩的并不差。
反正她扮演的是真理之神的圣堂武士,哪怕船上有舊相識,在真理之神隨時可能蘇醒這一大節點上,圣堂武士本人有一些變化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狀態,只會讓徐楠和阿坤去思考“張瓔珞”本人究竟受到了真理之神怎樣的影響,進而忽略她本身存在的真實性!
再加上從外表、氣息、氣質、裝扮等方面,別人是找不出她的破綻的。
所以她其實是有很大概率蒙蔽眾人的。
但剛剛的突發事件,讓她徹底暴露在了桑格爾的目光之下,電光火石之間的那一絲破綻,整個船上也只有兩個半的人察覺到了。
其中的兩個人自然是桑格爾和阿坤。
至于那半個,只能是徐楠了。
因為他現在不在船上,自然只能算半個。
“你的目標應該是歧途之印吧?”
桑格爾心平氣和地看著幻象女士。
后者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眼底的疑惑也漸漸蕩漾開來,變成了一層層的明悟。
不得不說,真神的反應速度是很驚人的。
僅僅這一句話,她就明白自己的破綻究竟在哪里了。
是剛剛抓向徐楠的那一只手!
她的本能反應,并不是抓向徐楠,而是抓向秘銀劍——那封印著歧途之印的寶物!
也正因為如此,她在那一瞬間的本能和理智發生了沖突,才導致她沒能順利抓住徐楠,任由他的身體落入亡者之河中!
“你就不怕他有什么危險嗎?”
明白了自己的破綻在哪里,幻象女士顯得如釋重負,倒也沒有一種行動失敗的頹然,語氣還挺輕松的。
她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亡者之河,看著來來往往的紙船和靈魂,忍不住有些詫異。
“作為熵之權柄的執掌者,他當然能應付亡者之河的兇險。”
“以上這句話是假的。”
“事實就是…”
“在我的眼皮子的底下,能有什么危險?”
神巫妖忽然怪笑一聲,一只手猛地往下一伸,繼而用力一拉。
嘩啦啦!
船舷附近,一個人影被直接拉了上來,渾身濕漉漉的,倒也沒有顯得很狼狽。
這家伙自然是剛剛被驅逐下去的“徐楠”。
幻象女士有些驚訝地看著去而復返的徐楠,又看著那神秘莫測的擺渡人。
誰知道那擺渡人對于徐楠的重新返回,居然沒有任何動作!
這一次,桑格爾沒給幻象女士自己反應自己推理的機會,而是將眾人心頭的疑惑直接解開:
“別看了。”
“這一切都是假的。”
“在幽暗地域流傳了上萬年的噬心湖擺渡人的故事…”
“壓根就是我編的。”
桑格爾從容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歡迎來到隱蔽之舟。”
隱蔽之舟,是一件來自上古時代亡者世界的神器!
具體功效,桑格爾并沒有言明,眾人也只能自己琢磨。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件自帶位面、領域和法則的強大神器。
就連察覺到“張瓔珞”有問題的徐楠都沒有想到,這一切居然都是桑格爾一手編造的。
無論是所謂的噬心湖擺渡人的故事,還是亡者之河的流域的說法,其實都是桑格爾制造的假象!
其實壓根就沒有什么噬心湖和亡者之河發生重疊的扯淡故事。
這一切都是隱蔽之舟自帶的位面的效果罷了。
因為這件神器來自于亡者世界,所以能欺騙掉很多人的感官。
又因為桑格爾刻意的經營,以至于這個故事在地下世界歷經千年而不倒。
就連假扮成張瓔珞的幻象女士,也在潛意識中,將擺渡人的傳說當成了一個真實的事件。
畢竟她為了壓制自身的等級,也不方便仔細查探這附近是否有異常的,因為只要她這么做,她就會第一時間暴露——真神神格一旦不經壓制,在主物質界就比黑夜里的螢火蟲還要夸張,差不多相當于黑夜里的強力探照燈了。
那樣的話,不僅她沒辦法執行自己的任務,也會引來很多敵意的目光。
雖說暗面戰場回歸在即,但主物質界的大佬們已經做掉了一個魔法女神,他們中的大多數,通常不會介意再干掉一個幻象女士的。
也正因為如此,桑格爾的試探才會這么成功。
他其實只是想看看幻象女士的反應而已。
結果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后者在暴露自己意圖的那一瞬間,被桑格爾準確感知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其實那個本能動作是沒什么問題的。”
桑格爾輕松地說:
“就算是真正的圣堂武士,她的目標也是保護歧途之印,所以抓向歧途之印真的不算暴露。”
“真正暴露的,是你后續多余的自我控制的動作;只有心懷鬼胎的人,才會覺得這個動作容易被人看穿,但事實卻恰恰相反。”
“我也是從這個動作才真正確定您的真實身份——擁有如此恐怖的變化模仿能力,也只有幻象女士的本尊了。”
幻象女士露出了心悅誠服的笑容:
“不愧是冰鋸谷的主人。”
“我的目標的確是歧途之印,這也算是無奈之舉吧,畢竟當初欠下的人情,總歸要還的。”
桑格爾默默地點了點頭。
前方,出現了黑黢黢的陸地。
“我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幻象女士看著桑格爾。
桑格爾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他當然不愿意和一名真神開戰,特別是他和幻象女士并無深仇大恨的情況下——當然,來的如果只是一個分身,他壓根不會和對方聊那么多。
為此,他甚至還倒貼了一個自己經營數千年的秘密。
事實上,在桑格爾說出這個秘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暗示幻象女士自己的立場了。
只不過,他也不會輕易放她走。
畢竟,這里是隱蔽之舟。
在這艘小船上,等若桑格爾的地上神國!
幻象女士如果真的想要開打,她也沒有太多勝算的。
“代價嗎?”
“一個承諾和一個法術好了。”
桑格爾快速道:
“承諾很簡單,答應我再也不插手太古之神蘇醒的相關事件就行了。”
“法術就更簡單了。”
“給我來一個真實英俊吧。”
“不過要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