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好想當個甩手掌柜啊
傍晚，野火城外。
一架架牛車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哀嚎聲和哭泣聲此起彼伏，從城墻的裂隙中傳過來，引來人們好奇的目光。
忙著重建家園的冰原人們第一時間發現了城墻外的不速之客，于是這個消息很快被匯報給了現在野火城的主心骨城主大人。
當徐楠匆匆趕到的時候，發現此地除了牟鹿子爵以及他的三百多士兵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
“你不是說他們有傳奇嗎？”
徐楠一臉納悶地看著姜苑遲，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學姐想要給自己一個驚喜來著？
他檢查過那些士兵了，他們身上明顯有強電流的痕跡。
這一點，徐楠自信不會判斷出錯，畢竟也是親身經歷過很多次的男人。
姜苑遲的小臉上也是寫滿了懵逼。
她沉吟片刻，認真道：“可能是他們的傳奇反水了。”
傳奇反水了…
徐楠的嘴角微微抽搐。
他剛想反駁姜苑遲的奇怪結論，忽然間，他的余光之中看到了一抹黑影。
他先是心中警惕，旋即放松下來。
“原來如此…”
徐楠借助小法術輕松跳下了城墻。
“小心有詐！”姜苑遲顯然對敵人的傳奇耿耿于懷，她駕馭著魔毯跟了上來。
“不要緊的，應該是個誤會。”
徐楠示意其余人不必跟隨過來，自己獨自一人帶著姜苑遲往大道旁的小樹林里鉆去。
沒多久，他果然看到了那有過一面之緣的身影。
刺青武士查爾斯！
“你果然來了。”
查爾斯轉過身來，聲音分不出喜怒。
徐楠剛想說什么呢，旁邊的姜學姐已經默默打開了傳送門，隨時準備跑路的樣子。
“沒事，這是自己人。”
徐楠咳嗽一聲，解釋道：“這位是塞巴隆家族碩果僅存的傳奇武士查爾斯先生，之前在雙月廣場上，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這位…是我的朋友姜苑遲女士，她來自斯蒂芬桑。她剛到野火城幫我，很多事情不太熟悉。”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看姜學姐一臉心虛的樣子以及她之前電魚的作風，徐楠多半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于是借著介紹的機會，他也隱隱有替姜苑遲開脫的意思。
查爾斯悶悶地說：“原來是斯蒂芬桑的女巫，難怪下手這么狠辣。”
看起來他對斯蒂芬桑的法師頗有偏見的樣子。
姜苑遲咳嗽一聲，不敢多嗶嗶。
她能感覺到查爾斯的強大，盡管這次出關之后，她已經是四階法師，但刺青武士這種對施法者有著天然的職業克制關系的存在，她還是比較敬畏的。
作為敬畏的特征，她罕見的戴上了眼鏡，表示重視。
徐楠尬笑了幾聲，開了幾句玩笑，勉強算是替之前的誤會打了個哈哈。
其實他和查爾斯也不熟，只是從秦樂樂口中得知了塞巴隆家族的一些補充信息，再加上那天雙月廣場事件結束之后和查爾斯略有交流，后者提及了陰謀家艾略特之后，便不知所蹤。
徐楠原本以為他已經離開了野火城，沒想到又殺了個回馬槍。
“這些人，算是一份見面禮。”
查爾斯看上去也很久沒有與人交流了，說話也是直來直去，沒有什么拐彎抹角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現在的野火城城主，那些冰原人——也就是我的同胞們，他們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
“我能感覺到你體內不同凡俗的力量，但我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徐楠點點頭，看著塞巴隆家族唯二幸存下來的老爺子，坦然道：
“您有什么疑惑，大可以直接問。”
查爾斯沉默很久，才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男是女？”
徐楠差點沒噗嗤一聲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拜托，你是堂堂傳奇刺青武士啊！
怎么和旁人一樣八卦？
“如果涉及隱私，這個問題不回答也可以。”查爾斯補充了一句。
“男的。”徐楠毫不猶豫。
“原來如此。我的感知并沒有出問題。”查爾斯感慨道：“被關押了這么久，出來之后聽了很多關于新任城主的流言，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重大錯誤。”
徐楠和姜苑遲對視一眼，都覺得老爺子的思路很清奇。
不過人家拳頭大，明顯也是有備而來，兩個年輕人也就假裝笑呵呵地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聊。
“第二個問題，你有信心帶著我的同胞們，度過冰龍之劫么？”
說到這里，查爾斯的語氣變得嚴肅了很多。
徐楠皺了皺眉頭：“已經確定是冰龍之劫了么？”
查爾斯點點頭：“這幾天我北上，去查看過那頭巨龍的睡眠情況，它現在睡得越來越不安穩了，從數千年前的深層次睡眠轉向了淺層次睡眠。他的意識會越來越活躍，呼吸…也會越來越濃重。”
“冰原上的冰龍之劫即將到來，你可能要面對的不止是一個冬天…而是一口氣的五六個冬天。”
徐楠深吸一口氣。
這個問題，如果沒有佚名城，他還真沒辦法解決！
畢竟那可是困擾北大陸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冰龍之劫！
據說在很久很久之前，北大陸并非像現在這樣嚴寒；而是和南大陸以及舊世界一樣溫暖如春——普羅諸神在制定春秋法則的時候，并沒有像地球上這樣根據維度制定嚴寒關系，畢竟太陽的輻射是雨露均沾一樣的，引發四季變化的是普羅世界內在的氣候核心法則，而非單純的陽光照射。
所以太古年代的北大陸也是和現在的南大陸差不多的氣候，有四季，尤其是氣候分明的春天和秋天。
一直到那頭坤宇級的冰霜巨龍跨越多重宇宙而來。
據說那頭名為阿斯加德的巨龍曾經和古神們戰斗過，后來全身而退，但因為過于疲倦，便趴在了北大陸的位面懸崖上陷入了沉眠。
他的一只鼻孔朝著普羅世界，呼吸之間，便造成了至高山脈以及冰原上冰封萬里的現象。
而他的另外一只鼻孔是朝著亡者世界的某個部分，如果說僅僅是嚴寒，那么亡靈們估計也無所謂，但他的吐息中帶著實質性的傷害，竟然能傷害到靈體，所以那一片區域，就連亡靈都無法居住。
阿斯加德的存在，造成了北大陸獨有的常年嚴冬的氣候的同時，也間接地保護了艾法莉亞文明——當初諸神攻打艾法莉亞文明，暫時地選擇休戰，其實就是因為怕驚醒這頭巨獸。
坤宇級巨龍，那已經不是普通的等級可以詮釋的超然存在了。
傳說中，不知道三億個宇宙里只能出現一頭坤宇級巨龍——這種由太古龍超然而來的至高生物，不死不滅，擁有比眾神更強的力量，連奧術帝國最巔峰最膨脹的時候，那些叫囂著要端掉天界神國的奧術師們也不敢去招惹阿斯加德。
這樣的生物，自然受到多元宇宙的廣泛關注。
只不過在過去的數千年里，他睡得很沉，漸漸的，人們也遺忘了這件事。
只有關心北大陸的強者，才時時刻刻地注意著冰霜巨龍的睡眠情況。
一般來說，大冰龍的睡眠有深有淺，深時呼吸輕，寒氣少，北方冰原甚至可能引來罕見的夏日；而淺的時候，可能一連好多年都是暴風雪和黑暗的冬天！
北地傳說中的“冰龍之劫”，就是指的阿斯加德睡的淺的時候。
這意味著冰原人的人口即將出現斷崖式地下跌！
查爾斯關心這點，倒是在徐楠預料之中。
他開門見山，直接了當道：
“我有一座地下城，擁有足夠的能源，只要他們按照我的安排，進行合理的工作；我可以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地下城？”查爾斯仍然有些憂慮：“冰龍之劫的嚴寒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在歷史上有過很多慘痛的記載，冰原人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在地下挖建筑…”
“相信我，查爾斯先生。”
徐楠微微一笑：“這將是您見過的最先進的地下城。我們擁有最好的空調系統。”
“空調系統？”查爾斯一臉懵逼。
徐楠咳嗽一聲：“不如，您過去看看？”
旁邊的姜苑遲非常熟練地打開了一道傳送門，傳送門里，來自地球的職業者們仍然新鮮勁沒過，在瘋狂地探索徐楠向他們開放的有限的區域。
查爾斯想了想，還是大跨步走了進去。
數小時之后，佚名城里。
“老實說，你再次令我驚嘆。”查爾斯好奇地撫摸著動力熔爐滾燙的金屬壁，小心翼翼地看著里面跳躍的大惡魔心臟，不由感慨道：“我們冰原人在文明上落后了太多太多…”
徐楠也不好說什么，畢竟人家說的是大實話。
無論是地球的科技文明，還是奧術帝國的魔法文明，和貧瘠落后的冰原土著們比起來，簡直像是外星科技。
“這么說，你打算將他們安置在這里？”
“這就是你的規劃？讓我的同胞們為你工作？”
查爾斯雖然不懂地下城，但腦子顯然沒問題，一眼就看出了利害所在。
徐楠面不改色道：
“談不上為我工作，互惠互利罷了。”
“互惠互利？”查爾斯冷笑一聲：“你打算讓他們一天工作多少小時？”
“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想要像黑暗世界的地下城主那樣奴役我的同胞們，我會毫不猶豫地帶他們南下，哪怕離開這片土地！”
徐楠皺了皺眉頭。
這老頭和自己討價還價么？
作為一名城主（資本家），他當然希望冰原人們工作的時間越長越好啦！
他本來還想試著玩異界版的996的呢…被老頭子這么一唬，徐楠只能在內心繼續斟酌起來。
查爾斯盯著徐楠：
“怎么不說話了？”
“你果然是貪圖他們的勞動力！”
“雖然你救了他們，但需要提醒的是，我們冰原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剝削的！”
徐楠繼續不語。
查爾斯一屁股坐下，惡狠狠地盯著徐楠：
“我需要你的保證。”
“你必須要善待他們，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離開，不然我會帶走他們。”
離開？帶走他們？
徐楠有些意外地看著老爺子。
查爾斯嘆了一口氣：
“城主先生，我們之間的談判無需太多掩蓋；塞巴隆家族已經滅亡，對我來說此地并非久留之地，如果沒有意外，我即將去尋找我的兒子巴內斯，如你所言他正在被白晝之神追殺，我很擔心他的安危。”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會把這里的事情安頓完畢之后再踏上我的路途。”
“我的同胞們，我不能容許他們受人欺辱剝削！”
傳奇級別的壓力緩緩傳遞了過來。
“我需要一個關于工作時間的明確說法。”
他看著徐楠。
徐楠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唔？每天八個小時？”
“什么？！”
查爾斯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
“你是在看不起我們冰原人的勤勞嗎？”
“每天至少十二個小時！”
這回輪到徐楠發愣了。
“我還以為你會像那些黑暗世界的地下城主那樣，讓我的同胞們每天工作二十個小 時…”查爾斯訕訕地道。
“每天八小時肯定太少了，我們冰原人是非常勤勞的種族，只要你給他們勤勞致富的機會，我相信十二個小時是一個更合理的時間…”
“畢竟，這比死在冰龍之劫下，要好的太多。”
“好了，既然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又有斯蒂芬桑為你背書，我愿意相信我的同胞們在你的統治下能過的比以前更好。這座地下城也一定會成為北地耀眼的新星。”
“塞巴隆家族遺留下來的東西，就全部交給你吧，希望你不要糟蹋這些物資。”
“最后，如果有巴內斯的消息，請你務必要聯系我。”
說到這里，查爾斯鄭重無比地從懷里取出一塊黑黢黢的抹布來。
那玩意兒油膩無比，如果不是傳奇遞過來，徐楠還真不會接。
“這是？”
他好奇地打量著手里的那塊抹布。
“這是我的皮。”查爾斯平靜地說：
“點燃它，我就能立刻感知到，如無意外，我會很快趕回來。”
“記住，只有在有關于巴內斯的消息的時候，或者我的同胞們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機的時候，才能點燃它。”
“野火城就交給你了，來自異界的城主先生。”
最終，他朝著徐楠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瀟灑轉身離去。
“是個狠人。”
姜苑遲看著徐楠手里的人皮，發出這樣的評價。
徐楠由衷地點點頭，有些唏噓道：
“他是要去找他兒子去了啊。”
“也不知道巴內斯變成頑石魔鬼之后，還認不認這個老爹，真是令人傷感吶。”
“下次再見這位老先生，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吧？”
他的話音未落，那高大魁梧的人影再次出現在徐楠的視野里。
“嗯。”
“請問，地表怎么走？”
查爾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道：
“我剛剛試了好幾條路，都走不通。”
搞定了查爾斯和牟鹿子爵，有關野火城的不確定因素一下子就減少了一大半！
接下來的幾天，徐楠大刀闊斧，以冰原人自己推薦和饕餮神教的成員們為班底，組建了野火城佚名城第一任市政廳成員。
野火城的臨時政府機構，開始正式運轉，徐楠也第一次品嘗到了權力的味道。
牟鹿子爵和他的士兵們，徐楠原封不動將他們送回了鐵山領；而失去了影子魔之后的大王子也低調了許多，沒有再度回信給徐楠，估計是被嚇破了膽子。
而悄然返回班陀港的蓋里奇先生盡管再怎么不愿意透露，依然對外告知結束了和圖梅爾蘇的婚約，這讓很多人對徐楠更加好奇。
與此同時，借助游民之口，新任的野火城城主擁有斯蒂芬桑的支持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這讓很多對野火城圖謀不軌的野心家們收斂了爪牙。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斯蒂芬桑沒有明確站出來反對野火城的說法，便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了。
東部王國上下，越來越多人開始關注這座邊陲小鎮。
而野火城內部，也正在進行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
在新市政廳的幫助下，徐楠大膽地將自己的政治訴求以及報復和野心通過演講和發傳單的方式，傳遞給了每一個冰原人。
在城主大人超強的魅力感染之下，冰原人幾乎沒多久就接受了遷徙至佚名城這個決策。
事實證明，經歷過之前的事件，又有了斯蒂芬桑神秘光環加持，現在的徐楠在冰原人內部擁有極高的威望。
差不多整整三天的演講過后，城內就再也沒有了反抗的聲音。
在徐楠的規劃下，絕大多數冰原人都將前往活尸沼澤附近的佚名城居住。
而少部分人，則仍然繼續野火城的翻修工作。
這對徐楠來說，是一步很重要的棋。
廢棄的野火城，在不久之后將成為佚名城的一個樞紐，以及徐楠的一個堡壘！
當然，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了。
現在的徐楠，當務之急仍然是處理在遷徙過程中暴露出的種種問題。
比如最基礎的，戶籍制度的推廣，就因為冰原人識字率不高而進行的非常緩慢。
又比如，居住區域的分配，也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這些事情，都是作為城主的徐楠必須要處理好的事情。
“好想當個甩手掌柜啊！”
佚名城城主大廳里，徐楠聆聽著流火的報告，恨不得以頭搶地。
“可城主大人您現在不就是甩手掌柜的狀態么？”
銀發小蘿莉無情補刀。
徐楠面無表情地拍桌子：
“你把你毒舌模塊給我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