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貴女 吾本貴女。
任嬤嬤雖然及時喝止住了,可林華原本就沒有睡著,早聽見是蓮青歡快的高聲說道:“嬤嬤,夫人讓姑娘起身呢,說是有客來訪,請姑娘去作陪呢”
蓮青是個俏麗歡快的姑娘,聲音清脆,說起話嘰嘰喳喳麻雀一般。任嬤嬤因林華剛剛睡下,恐又被蓮青驚醒過來,連忙讓蓮青噤聲。
林華就沒有了睡意,況且一直是在想著要討好林夫人站穩腳跟呢,就打了個哈欠,出聲道:“嬤嬤,我已經醒了。”
碧靈已經掀簾進來了,麻利的服侍林華起床穿衣,蓮青不安的進來,給林華梳頭。
林華從鏡子里看了看蓮青,笑著問道:“蓮青姐姐,你可知來得是何人?”
蓮青微微含笑,聲音輕柔:“啟稟姑娘,說是什么官的家眷,其他的奴婢不知道。奴婢無故喧嘩,擾了小姐,請小姐贖罪。”
林華只得也笑笑,只說了一句,“無妨。”
要請罪不能一進來就請罪嗎?非要在自己詢問的時候才順道請罪,看來這蓮青是需要敲打的。若是遇上重要的事情,這樣的下屬未必是靠得住的。
少頃,蓮青拿起方才卸掉的兩串珍珠要用在雙鬏上,林華連忙搖手,問道:“還有別的嗎?”
碧靈就取過妝臺上一個一尺來高的匣子,打開原來是個百寶箱,里面層層疊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釵環珰佩,指著其中一檔請林華選。
林華看那檔都是各種金、玉串鏈,個個華彩異常,想來都是妝點髽鬏的,只隨意掃了一眼,就問:“這是我原來的嗎?”
碧靈和蓮青對視一眼,便由碧靈說道:“奴婢不知,奴婢二人原是夫人身邊的,都是姑娘回來后,喬嬤嬤撥給小姐的…”
還待再說,林華已經又再問出聲,“原來我身邊的人,都沒能出來嗎?”
蓮青張口欲言,碧靈已經說道:“啟稟姑娘,奴婢稍后去打聽一下,小跨院里有幾個養傷的,奴婢去問問。”
林華就點點頭,指了兩條銀光閃閃的蓮花絞紋鏈,笑道:“就這個。”
碧靈遠遠一看,就將取出來的一件洋紅衣衫放了回去,改拿出另一件淺粉的。
蓮青拿起盤鏈給林華綴在雙鬏上,卻輕笑著道:“這鏈子雖然是銀子的,可是雕工精致,光彩也好,正好將姑娘的臉盤襯得越發的雪白呢。”
林華從鏡中含笑看了她一眼,就看見任嬤嬤掀簾進來,行至狀臺前,看見林華去了珍珠改用銀質絞紋鏈,微不可見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稟道:
“姑娘,老奴問得來客是泉州杜總兵的夫人李氏和一嫡一庶的兩位姑娘,還有隨行的杭州府的黃知府的夫人章氏和一位嫡女,那三位姑娘都比姑娘略大兩三歲。”
林華見任嬤嬤不再說話了,才問道:“那嬤嬤看,需給那三位姑娘備什么見面禮?”
任嬤嬤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就道:“杜總兵的職位雖然品級高,離得咱們卻遠,黃知府的品級低,可他的夫人卻是出身應天大族之一的章氏,聽聞那位黃小姐日后要留居應天外祖家,是可以和姑娘日常走動的,三位姑娘的禮不宜有差別。”
林華見任嬤嬤只說情況,卻不說要準備什么,心中暗罵老狐貍,卻笑著伸手,在面前妝匣里取了三件首飾,讓蓮青拿給任嬤嬤看,“嬤嬤,這三樣東西可能送得?”
任嬤嬤見三樣東西,都是純金鑲寶點翠的簪釵,不由一笑,“姑娘這禮也太重了些,姑娘在京城時曾得巧繡齋的幾個精致荷包,里面再裝上些賞玩的東西,也就已經很好了。”
說罷,又略帶幾分驕傲的說,“咱們應天林家,雖然沒有公侯之名,卻有公侯之實。那杜總兵乃是新貴,底蘊差了些。那黃小姐雖然是名門之后,父親品級卻低了些,姑娘與之相交,盡可放開了去,無妨的。”
林華真心贊嘆,一臉的崇拜,“任嬤嬤懂得真多。”
想的卻是原來林府是個有權勢的,那就極好了,不用擔心被人殺上門來。出門在外,也不必見人就讓,遇轎就得行禮,真是太好了。
不過,不是說林家只是一介皇商么?
在坊城的這幾日林華已經聽過,原來自己所在的朝代是大宋,就不知道是北宋還是南宋了,不過當時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遠走大漠,又假扮乞丐不方便,林華就想著離開坊城后再沿路打聽,現在想想,不管北宋還是南宋,商人,就算是皇商,地位也不會高過官員?
這個有空要好好打聽打聽,這林家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正想著,碧靈已經翻開箱籠取了六七只荷包,俱是小巧玲瓏,攢金繡樣,偏那繡工極有靈氣,看上去只覺高貴精美,沒有絲毫炫富俗氣。
林華便拿起一個細看,然后就將那其中一枚簪釵放了進去,掂了掂,對著鏡中任嬤嬤笑道:“這樣正好,既然拿出來了,就放進去。我記得爹爹說要隨著杜總兵的儀架南行,禮厚些也使得。”
任嬤嬤一怔,隨即點頭,親自動手將剩下兩個荷包裝好,交給碧靈,又對林華說道:“姑娘還須多備幾個打賞的荷包,留給那些有臉面的仆從。”
林華就笑著對碧靈說道,“那就勞煩碧靈姐姐了”
碧靈沒想到姑娘會將此事推給她,連忙笑著應了,自去準備不提。
一時收拾妥當,任嬤嬤親自給林華換上淺粉外衫,又仔細端詳過,就請林華去正房了。
剛走到正房外的回廊,就聽得里面笑語盈盈,一個大嗓門尤其出眾,不過聲音爽利,讓人聞之生喜。
林華就停住腳步,轉頭要吩咐些什么,卻看見跨院回廊盡頭有林老爺的身影。
定睛一看,卻是有四五個男子,林老爺正面對正房,所以一目了然的能夠看到。
一左一右側立的,一個是年約四旬的文士,另一個卻是面凈無須,只是身上卻是穿了干凈利落的勁裝,手腕衣袖俱都綁著護腕,很是利落。
只不過這兩人都是背部微躬,正面的林老爺也是滿臉恭敬,儼然將正背對林華的一位男子捧做中心。
林華細看那男子的背影,心頭一驚。他的衣著看起來極不出色,像是尋常妝鍛衣裳,可細細一看,藏青色的直身長袍,下擺,還有背在身后的左袖袖口,都繡了同色的暗色花紋,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紋樣。
見林華身子要轉未轉的,停的功夫過長,任嬤嬤心頭詫異,就輕聲問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東西忘了?”
林華回過神來,轉過身子,對任嬤嬤輕聲笑道,“嬤嬤,你看我這個糊涂的,我想著武姑娘也應該起身了,是想請嬤嬤派人去告訴她一聲,我要去陪客,要晚些才能去找她玩。”
任嬤嬤見是這事,就隨手招過緊跟著的一個丫鬟,吩咐她去辦了。
林華再轉過頭去,卻見林老爺正側身伸手往旁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一左一右一文一武都退開幾步避讓,讓那個穿藏青直身長泡的男子先行,一行人就遠去了。
林華將這事暫且放下,收回心神,走向正房。
進得門來,林華含笑給正坐上首的林夫人請安,又依足任嬤嬤所講的禮數,乖巧的給兩位坐在偏首的夫人行禮。
一位坐在最下首,略顯富態的夫人立刻站了起來,上前扶起林華,滿口子的贊嘆,“哎喲,姑娘長得雪也似的白,眉眼端莊大方,又是斯文有禮的氣質,真真是瑤池的玉女啊,嘖嘖。”
這聲音,剛好是在外面聽見的爽利大嗓門,林華暗想該不會是那武官杜總兵的夫人,一家子剛好是武官對武女,脾氣剛好對得上。
卻聽也站起來,卻站在上首不動的林夫人說道:“哪里,黃夫人謬贊了,我這丫頭素來調皮,不過是在杜夫人和黃夫人面前,才略略收斂了些罷了。”
林華一聽,原來是文武配,連忙重新見禮,含笑低語,“華寶給黃夫人請安。”
邊上就有黃夫人的隨身丫鬟上前,遞了個錦盒給黃夫人。黃夫人含笑將錦盒遞給林華,又從手腕上褪了一個通體翠綠光澤誘人的鐲子,高聲笑道:“姑娘拿去玩罷,我一見姑娘心中就喜歡得不得了,日后要多走動走動才好。”
林華見那鐲子不像是尋常物件,連忙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見狀走了幾步,蹙眉推辭,“哎呀黃夫人,這是上好的綠翡,太重了些,這丫頭還小,當不得當不得…”
“哎喲,林夫人,你說這話就是寒磣妹妹了,這東西才配得上姐姐的這一顆絕世明珠么”黃夫人只將鐲子往林華手中塞去,堅決不肯收回來。
林夫人只得輕輕點頭,林華就大禮謝過。
剛剛起身,就又有一雙手扶起了林華,卻是一個眉目精致體態小巧的夫人,那夫人氣質婉約,眉目柔和,自有一股子書卷氣,倒像是個才女。
林夫人已經提點道:“寶姐兒,快快見過杜夫人”
林華連忙行禮,那杜夫人賞了林華一個香囊,卻又伸手從腰間取下一枚環佩,放在林華手中,聲音低柔的說道:“寶姐兒一看就討喜,又是個懂禮數的,這東西拿著玩罷。”
那環佩樣式不俗,林華心知成了她們兩位較量的筏子,只得看向林夫人請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