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到底有多少月錢啊?”黃芹正眨巴這眼睛,滿帶崇拜之色的看著紫芋,等著她解惑。
這個問題問住了紫芋,她“這個”“那個”了半天,終于悻悻的一擺手,“我也不知道,黃霞姐姐也沒說咱們是幾等。”
然后板著手指頭開始算,“我姑姑說,二夫人身邊,大丫鬟是一個月一貫錢,二等的是五百錢,三等的是兩百錢,粗使的只有一百錢。燕兒,哦,燕霞和藍霞現在是粗使丫鬟,她們每個月就是一百錢。”
“不過據說老夫人的房里人,要比二夫人房里的尊貴,月錢肯定要多些,我給你們說,你們不要說出去,我聽說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黃霞和青霞,月錢足足有一兩銀子呢,一兩銀子!比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多一倍呢!”
林華一怔,原來一兩銀子是兩貫錢而不是一貫錢啊,汗,她還一直以為一兩銀子就是一貫錢呢。
然后就開始在心中合計:當初在街上,有人給她了一文錢,一文錢能買兩個菜包子,或者一個肉包子。那么一百錢就是能買兩百個菜包子,一天吃四個的話,一百錢夠一個月的飯錢還有得剩。
就算自己按照粗使丫鬟的規格領月錢,這里又包吃包住,用不著花錢,一年下來就能攢到一貫兩百文。若是逢年過節或者主子心情高興,按照定例是有打賞的,那么就不止這些,還有自己今后肯定能夠升職加薪,那么七年時間,自己應該能至少攢下五兩左右的銀子。
五兩?
林華垮下臉來,伸手看看手,這樣一算頓時覺得希望渺茫,七年的工資加起來也就一把手,還不知道夠不夠贖身的銀子呢!想起給了王婆子的那個沉甸甸的金鐲子,格外肉疼——那得值多少銀子啊!
接下來,不管紫芋說什么,林華都有些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來,直到婆子給她們送來了午飯,黃芹一聲歡呼“有肉”,才讓林華又活了過來,連忙趕去桌邊看伙食情況。
四個菜,兩葷兩素,葷菜里面指甲蓋大小的肉片清晰可見,素菜嫩黃翠綠新鮮的很,主食是黃燦燦的雞蛋烙餅,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格外的誘人。
黃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伸手就要去抓烙餅,卻被紅蕓輕輕一下拍了回去,“洗手!”
“不臟,我又沒下地!”黃芹一步一蹭的被紅蕓拉去洗手,還一直很轉頭看著烙餅,很是委屈,“剛洗過澡!”
第一個跑去洗手的紫芋就笑話她,“土包子,只有下地才臟啊?剛洗過澡,你還摸衣服梳頭發了呢,那不臟啊?真是土包子。”
雖然紫芋高傲了些,極愛挖苦人,卻也沒說太多罵人的話,只是土包子不離口的說黃芹。
偏偏黃芹根本不覺得那是在罵她,只一邊快速洗手,一邊不轉眼珠的看著遠處的飯菜,嘴里還不停的小聲嘀咕,“從來沒吃過雞蛋,雞蛋都是給奶奶和弟弟吃的。過年的肉沒有這么大塊兒,肯定一咬一嘴油…”
林華原本不覺得什么,只是和王婆子家的餅子比起來,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被黃芹這么一說,也就覺得那飯菜看起來更誘人了,陣陣香氣飄過來,林華肚子就開始咕咕的叫。
不只是林華,黃芹的肚子也叫著,而且叫得最響,就像哈欠會傳染一樣,紅蕓和一直表現得很不在乎的紫芋,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四個小姑娘相視而笑,一起撲到桌邊大吃起來。
一時無話。
吃過飯,人就比較容易發困,手腳閑不住的黃芹將碗筷理好放在門后,紫芋已經成大字仰在床上,直打哈欠了。
紅蕓也有些困,卻硬撐著坐在桌邊,她還記得黃霞說安排了佩霞要來給她們講規矩呢。
林華不想睡,就走到梳妝臺前面,先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然后將木凳拽出來,站在上面,打算試試能不能從窗戶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形。
可林華剛剛站穩,就看見外面穿廊里面走過一溜的丫鬟婆子,而帶頭的雖然只看到了個背影,可身上的衣裳和滿頭的首飾顯示出主人不同一般的身份,看起來應該是是府里的某位夫人。
目送那人直接進了上房,林華正準備細細打量一下外面的景致,卻發現又走來一溜的人,帶頭的卻是一個年輕的美貌婦人,滿頭珠翠,氣派非凡。
林華怕被人發現就連忙下來,將窗戶輕輕關好。
畢竟和外面只有一墻之隔,萬一外面有人細心留意,就能發現窗戶的縫隙。
剛將木凳放回去,就聽見正房門簾哐當一聲大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間還夾雜著女人輕聲哭泣的聲音,和低聲叫著“二夫人”“二夫人”的聲音。
“哎呀,是二夫人!”紫芋扒在門上,從門縫里往外看。剛才動靜那么大,紫芋、紅蕓還有黃芹都被吸引住了,一個個都扒在門上。
紫芋在現場直播,“后面跟著的那個是我姑姑,哎呀,二夫人該不會是哭了吧,直拿帕子擦眼睛呢。”
然后就替二夫人抱屈,“是不是老夫人給二夫人臉子看了?二夫人一向要強,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失態,今天這是怎么了?”
林華卻是想起之前那個在大門外哭“二老爺”的女聲,現在二夫人又在老夫人那里受了氣,不會是大老婆難為小老婆,然后被婆婆罵吧?
越想越可能。
老人家都重視兒孫,老夫人也必然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子孫滿堂,偏二老爺只有一個兒子,可是現在二兒媳婦居然難為小妾,那還怎么子孫滿堂?
林華就有些同情二夫人。
生為女子,最難伺候的不是老公,而是婆婆,就算你做得再怎么好,也不是親生兒女,看在婆婆的眼中,就特別容易找出不足來。可百善孝為先,做人家媳婦的,又怎么能和婆婆較真呢?尤其是古代,婆婆坐著,媳婦要站著,婆婆吃飯,媳婦要幫著布箸,婆婆要給媳婦房里塞小妾,媳婦要笑著謝過賞賜,然后帶回房里安排老公去爬床,事后還要問老公爬得爽不爽。
這叫什么事情啊!
“二夫人真可憐!”紫芋小聲叫了出來,同情她未來的婆婆,呃,雖然做為姨娘,沒有資格叫婆婆。
紅蕓抿著嘴,沒有說話,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門外。
黃芹關心的卻是別的,她蹲在地上,只看到來往經過的人的手腳,卻是嘖嘖稱奇,“那人手上的鐲子好大個啊,金燦燦的!呀,玉的,玉的,值老錢了!嘖嘖,好漂亮的繡花鞋啊,金絲繡的,亮閃閃的,真好看…”
十足十的小財迷!
就在這時,已經安靜下來的外面,卻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紅蕓、紫芋和黃芹三個人連忙跑回桌邊,門外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林華看了一眼三個已經坐好的同伴,就走過去開門。
是佩霞,就是那個黃霞叫過來,讓帶燕霞和藍霞去西廂房的丫鬟,長得眉清目秀,嘴唇薄薄的,一看就是個嘴皮子利索的,笑嘻嘻的拉了林華的手,道:“四位妹妹長得真好,讓我都分不清誰是誰了!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林華連忙回答,“回佩霞姐姐的話,老夫人給起了名字,叫綠苕。”
佩霞轉身關門,擁著林華走到桌邊,對著站起來的三個小姑娘連連點頭,“我叫佩霞,是二等丫頭,平日里跟著黃霞姐姐跑腿兒的。這不黃霞姐姐走不開,就讓我來給各位妹妹說說咱們院子里的規矩,各位可不要嫌我笨嘴拙舌。”
紅蕓給佩霞搬了凳子,又拿袖子擦了擦才請她坐下,笑著奉承,“佩霞姐姐一看就是個精干的,紅蕓和三位妹妹剛來,什么都不懂得,日后還請佩霞姐姐多多提點提點。”
佩霞剛要說話,紫芋已經走過來抱住佩霞的手臂,一副嬌憨神態,“我是紫芋,我聽過佩霞姐姐的大名,姐姐的針線,不僅是在雍熙園里,就算是整個李府,那也是數得著的。”
佩霞笑得特別開心,嘴里卻一徑的謙虛,“青霞姐姐的針線才是最好的,我啊,也就只能給青霞分分線,穿穿針。”
黃芹看著紅蕓、紫芋和佩霞親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只咧著嘴嘿嘿傻笑。林華被紅蕓和紫芋擠出來,就索性走到黃芹旁邊,和她一起傻笑,就像憨厚兩姐妹。
佩霞笑著,卻眼神閃爍,一直打量著四個小姑娘,又隨口回了紅蕓和紫芋的幾句奉承話,就開始了授課:
“咱們雍熙園,是李府中最尊貴的地方,可規矩卻是最少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去的地方不去,平日里安分守已,也就是了…”
佩霞嘴皮子是真的很利索,說話也清脆,嘴唇開合間,頗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再配上她清秀的面容,俏皮的微笑,聽她說話其實也是一種享受,更何況她講的,都是日后四人安身立命要注意的,所以個個都聽得十分認真。
按照佩霞的話,李府的規矩雖多,可雍熙園的人都是天子近臣,其他各房的人都要給幾分薄面,只要守規矩,不要被人拿住了把柄就行。
而在雍熙園里的主子,明面上是有兩位,一位是老夫人,一位是老太爺。不過老太爺癡迷道術,經常宿在后府的清凈齋煉丹打坐,很少回雍熙園里來,所以雍熙園里的奴仆,需要搞定的,就是老夫人。
而佩霞還帶來一個好消息,在黃芹期期艾艾的問話中,佩霞笑著說起她們四人的月例,是按照三等丫鬟來走的,每個月能夠領到四百錢的工資。
林華忍不住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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