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赤腳醫生游蕩記(二)
這個天橋下面是人行一條街，他一路逛著，一路尋找適合的地點。
路過一個帶著墨鏡裝瞎子的算命道士攤位，這里還有一個坑，他決定就住在這里。
當然，時間不能白白浪費。
垃圾桶里翻出一塊麻布又，撿了半只口紅，拿著行頭他坐到了算命瞎子道士旁邊。
把藥材攤開擺在前面，自己主動賣不出去，那就靜靜等著愿意上鉤的魚。
“這個靈芝這么大，用啥木頭雕的？”
“這個蟲草的蟲不是冬蟲，是豆蟲吧？這么肥，多抓幾根都能炒一盤了。”
“厲害了，神醫，天麻可以當蘋果啃了！”
“你這個首烏用的什么模子，這小模樣跟個小人一模一樣哎。”
姜元的攤位引起了一些路人圍觀，尤其是他攤位上的藥材大得離譜，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認知范圍。
但凡看見的，加上姜元那個形象，幾乎都認為他是個實打實的騙子。
那些人看了一會兒熱鬧，加上姜元靜靜坐著并不搭理他們，不一會兒就走了個七七八八。
“咳咳！妙手…回春，游方郎…中；咳…可治百…病，先…治后錢。咳…呸！”
老姜的攤位前來了一個中年漢子，瞅著他的麻布幡念得結結巴巴。
主要是姜元字寫得太潦草，不好認。
他一邊念一邊咳嗽，最后還吐出一口黃痰。
姜元面無表情問道：“朋友，治病么？”
中年漢子在姜元身上來回打量，聽見他問話沒好氣道：“咳！你自己有病你都治不好，咳咳…還‘可治百病’。”
說完直接就走。
他就是好奇所以跑過來瞅瞅，他有點咳，是老毛病了，他不覺得這是病。
姜元看著他的背影，暗暗道：咳嗽喘促，痰黃粘稠，氣味腥臭…痰熱蘊肺之癥，當服麻杏石甘湯。
這時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路過，忍不住打量姜元的攤位。
姜元繼續面無表情：“小姑娘，調理身體么？”
“大叔，你騙人也專業一點吧，你看看你那個形象哪里像個厲害的醫生了。”
小姑娘說完就離開了，還好心給姜元支招。
這個姑娘癥狀不算嚴重，改變一下生活習慣，就算不吃藥她的癥狀也會消失。
今天沒有人來找姜元看病，沒有收入他也沒太急。
接下來幾天他每天白天到各個醫院找人，晚上繼續來這里擺攤。
直到今天晚上，有一位三十多快四十的婦人路過，引起了他的注意。
婦人手里提著名牌包包，身上衣著也是非常不凡。首飾一件不缺，一看就是有錢人。
姜元掃了一眼，面無表情道：“大妹子，你情況比較嚴重。”
婦人停下來，好奇打量姜元一番，然后問道：“我有什么情況？”
“你初看只是月經不調，其實…”
“神經病！”
姜元話還沒說完，婦人面色不善的罵了一句，徑直離開。
婦人最近自己吃了好幾個月的中藥調理，一點起色沒有。
她猜姜元說的是對的，不過當著這么一街人，這個家伙說這么直白，讓她惱羞成怒。
病癥是兩種程度，先有癥狀而后發展成疾病。
如果癥狀一出現就積極調理，這就是中醫里面的最高境界：上醫治未病。
旁邊的瞎子道人和姜元一起擺了幾天攤，也算混熟了，兩人沒事還會扯淡兩句：“老兄，我發現你膽子賊大，不怕城管么？”
“我為什么要怕城管？”
“哧！原來我也干過你這個行當，被城管給追的呀…我跟你說，現在不流行行醫騙人了。城管看見能攆你八條街，知道嗎！”
“為啥？”
姜元忍不住問道，你是騙人，我是真沒騙。
“笨！你看我現在算命，最多算‘騙’。城管發現了，只要我跑得快他們也不會大動干戈。你行醫，搞不好要出人命的，這叫‘害’。城管不追你追誰…”
瞎子道人正在給姜元講解其中厲害，突然眼睛一瞥，抓起地上的東西就瘋狂逃竄：“我特么果然適合算命，一說城管城管就來。”
姜元順著他目光看去那里果然有幾個城管出現。
其中一個一來就看見了姜元，指著他大叫道：“那個賣假藥的，給我站住！”
其實他要是不喊姜元還不會跑，他一喊姜元知道這事沒得商量了，抓起行頭跑得比狗都快。
他不知道他逃跑之后，剛剛那個婦人到處找他。
婦人只是難為情，見姜元說的那么準，她打算等人少的時候再返回去找姜元。
等她折轉回來，姜元人已經不見了。
婦人問了問旁邊的商家，老板告訴他那個行醫騙子被城管給追跑了。
這下婦人心理有點忐忑，莫不是真騙子？
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
被追了八條街后，姜元不得不佩服算命那個假瞎子神了。
說八條街就八條街，一條都不多，一條都不少。
現在他逃到了一條小巷子深處，這條巷子是一排酒吧、KTV的后門。
躲了一會兒，確認城管沒追來，他才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
最倒霉的是逃跑的時候鞋子還跑掉了一只，他走起路來左右腳一高一矮。
索性把另一只鞋也給扔了，光著雙腳，現在他才是真正的赤腳醫生。
他打算一會兒去垃圾桶里翻翻，看看有沒有別人不要的鞋子。
路過一家酒吧后門，正好門被推開。
幾個大漢搖搖晃晃走了出來，還扶著一位醉酒的學生妹，因為她穿著某大學的校服。
領頭的頂著一個大光頭，只在中間留下一個雞冠發型。穿著黑色的吊帶背心，胳膊上紋著一個“殺”字。
姜元并不理會他們，慢慢往前走。
幾個大漢本來也不想搭理他，他又不是小美女，長得還丑。
可姜元經過他們面前的時候，手里還拿著那塊麻布幡和光著的雙腳，頓時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妙手回春，游方郎中。可治百病，先治后錢？”
雞冠頭湊到他跟前上下打量，幾秒后嘲笑道：“稀奇啊！啥年代了，還有赤腳醫生！”
“哈哈哈…騙人還搞得這么專業，還真光著腳。”
“雞哥，不是剛剛灌醉一個學生妹嗎，你問問這個神醫有沒有什么藥金槍不倒啊！”
不用雞冠頭問，姜元直接點點頭，面無表情道：“有！”
“喲，什么藥啊，拿來看看。”雞冠頭在腰眼上揉了揉，笑道：“最近一天兩個學生妹，勞資腎有點虛。神醫你有啥靈丹妙藥就趕緊拿出來，多少錢都行！”
“現成的藥沒有，藥方有不少。”
姜元繼續面無表情，他說的是事實。
“藥方？藥方也行！”雞冠頭摸出兩萬塊現金捏在手里，“來來，雞哥我不缺錢，就缺藥方。”
姜元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他們扶著的女生一眼，慢慢道：“我的藥方只能治病，沒法治心。”
雞冠本來就有點醉，皺眉道：“神醫你說得好深奧，能不能說直白點！”
“清心節欲，你的腎虛自然不藥而解。”
“艸，你在教我做事？”
雞冠頭這下搞明白姜元的意思了，說著就要動手。
姜元雖說中了毒被封住了修為，肉體本身的強度還在的。對付幾個半醉的混混，也就有點氣喘而已。
混混們被打跑，女生栽倒在地。
姜元通過穴位刺激很快讓她轉醒過來，并把前因后果都告訴了她。
姜元不求她報答，沒想到女生聽完后根本沒有感謝他的想法，怒罵道：“好不容易才碰到一晚2萬的冤大頭。死瞎子，誰他么要你多管閑事，艸！”
姜元默默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自嘲一笑。
我的藥只能治人，沒法治心啊…
姜元從巷子里走出來，正好看見一個垃圾桶。
他跑去查看了一番，沒有鞋子，忍不住自嘲：自己真是傻了，KTV這里的垃圾桶里怎么會有鞋子！
他沿著街道一直走，本來想回到剛剛那個天橋底下去睡上一晚。
不曾想剛剛逃跑太急沒記清楚路，七拐八繞和之前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
不一會兒他來到了一片住宅區，這個小區一看就是高檔小區，里面的房子都是獨門獨棟的小別墅。
順著路走了一會兒，他就看見最靠近圍欄的這棟別墅外面晾著很多鞋，只要他爬上圍欄就能夠到。
四下空無一人，好像是個好機會。
猶豫了一秒不到，他還是放棄了，不問而取是為賊。
卜者不自卦，醫者不自醫。
犯下了錯，自己就很難再醫好自己了。
一路走到小區門口，旁邊正好有個垃圾桶。
垃圾桶里面塞滿了各種廢棄的生活用品，姜元甚至還看到了一件看起來很高檔的西裝。
真是奢侈，這么好的西裝就這么扔了。
姜元在垃圾桶里往外翻，小區門衛看到了很不客氣喊道：“喂喂！撿垃圾的，不準在這翻。這是高檔小區，讓你給弄的一點形象都沒了！”
姜元翻到了一雙男士拖鞋，套到腳上有點大。
剛剛他還看到了垃圾桶底部有一床毯子，他想拿出來一會兒晚上蓋：“別催，馬上就好，幾分鐘。有一床毯子，拿了就走。”
門衛好歹也是給大人物看見護院的，平時那些有錢有勢的進出門偶爾還跟他點點頭。
現在這個撿破爛的都敢跟自己頂嘴，頓時他感覺臉上無光。
正想過來趕人，一輛已經駛過去的寶馬M3又緩緩退了回來，停在姜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