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同情地看著白發少年…看來又是個思路清奇的病人,老父病重,快要去世,更不該當抄書人,萬一父子齊齊蓋白布怎么辦?
“算了。”
“抄書。”
方鴻搖搖頭,接過芃兒遞來的今日份工作。
另一邊。
有個丫鬟冷著臉,看也不看,把一本書冊扔了過去。
書冊落在白發少年的腳邊,他默默撿起。
“唉。”
“若不是我父被人打斷筋骨,有機會踏入后天六層…該死,飛云書院,青云榜上呂安喬!”白發少年左手攥得很緊,指甲嵌入掌心,流出血來。
他牙齒之間,泄露出深沉恨意。
從武人之子,淪為抄書人,落差相當之大了。
“只要堅持四個月!”
“我就能購置幾顆氣血丹,一口氣服用下去,孕育氣血,成為武人,就有了立足之地!”
“將來比肩我父,甚至超越…”
“到那時,再找到那些人清算今日遭到的欺辱。”
白發少年越想越激動,越惱怒,越是不甘心,情緒劇烈波動,面龐浮現血氣上頭的紅色。
見狀,方鴻好心建議道:“抄書時不可多想,平心靜氣,收斂雜念。”
白發少年聞言就一驚,摸著有些發燙的臉頰:“我不認識字,也會被書籍內容影響?這些字,好像在跳動,勾起心里的仇恨和憤怒!”
一邊說,一邊推開書,白發少年全身都在顫抖。
太可怕了。
僅僅觀摩書上的整齊方塊字,腦袋就嗡嗡作響,仿佛在燃燒。
“看來,你抄不了書。”方鴻拿起墨筆,快速謄寫,手腕抖動,偶爾調整握筆的姿勢,看得白發少年瞠目結舌。
這速度,這效率,熟練的讓人驚駭。
大半個時辰不到,方鴻就抄完一冊偏薄的書籍…這是古代育兒書,講的是從小培養孩子練武,鍛煉出堅韌不拔的意志,遇到困難,挺起胸膛,微笑面對的內容。
方鴻無語。
這碗雞湯有點膩,又咸又淡。
‘果然。’
‘這種書增加不了靈性。’方鴻將兩冊書籍交給芃兒。
接下來,方鴻開始復查別人的工作內容。
又是張大田抄寫的書冊。
翻開一瞧,眼前一亮,方鴻換了個坐姿:“先練力,再煉血,方能養后天之氣,是為內息,內氣!”
上面記載了較為高深的武道知識。
譬如…后天七層內息境…后天八層內氣境。
很多武人,沒見識,沒學問,不明白內氣意思,干脆就將其稱之為內力。
此方世界。
知識流通太難了。
見多識廣,靈性提高!
方鴻心中了然,繼續翻看,觀其內容:
后天前三層,旨在力大。
后天中三層,旨在壯血脈。
曰: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壅遏營氣,令無所避,是謂脈。
后天后三層,在于人體的氣息。
曰:上焦開發,宣五谷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
武人之氣息,分陰陽,分清濁。
后天第七層——內息境,煉化陰性之氣,借無形塑造有型,游皮膜,催筋骨,匯勁道,是為武道之內息,當有千鈞之力。
后天第八層——內氣境,煉化陽性之氣,塑造有型而離體,貫經脈,通內外,繞周身,是為武道之內氣,當有五千鈞之力。
再往上。
后天第九層,真氣境,書里沒有過多描述。
“一鈞等于三十斤。”
“也就是說…后天七層有三萬斤的力氣。”
“后天八層,十五萬斤。”
“等等。”
“前天夜里碰到的童顏老翁說自己是后天八層內氣境。”
“我后天六層,跳兩級打怪?”
“這得歸功于東天門第一式…畢竟是天上仙宮的功法,由神祇創造推演,不是凡間之事物,不是凡俗能想象,威力絕倫倒也是合情合理。”
方鴻施展東天門,與童顏老翁切磋。
相當于差了兩級,沒點大招,但已經滿格神裝!
護甲高…
魔抗高…
百分百暴擊…
他占據這么巨大的優勢,打不過才叫奇怪。
很快。
一個時辰過去了。
方鴻檢查完,有點小吃驚:“張大田抄寫的書,通篇看下來,僅僅只有兩處文字錯誤。”
這個錯誤率,很低。
人工抄寫,必然有一些疏漏,沒有印刷出來的那么精準。
正此時。
長桌側邊傳來一聲低吼。
“青蟲翻海!”
“白鹿踏江!”
白發少年死命地抓著頭發,狀若瘋癲,雙手高舉,捂住臉龐,很明顯已經瘋了。
他看方鴻張大田等人抄書那么流暢悠閑。
又想到養生齋的月終獎。
或心有不甘,或貪欲作祟,他抱著僥幸心理,繼續抄書,抄寫十幾頁就感到腦門一熱。
“哈哈!”
“靈氣長城!”
他徹底瘋了,以為自己是一只游墻壁虎,趴在地上,四肢劃動,消失在后門胡同。
“嘻嘻,我贏啦!”芃兒的喜悅聲音傳過來,美滋滋叫道:“我就說他堅持不了一天,小妮子們,愿賭服輸。”
幾個丫鬟嘟著嘴,給了文錢。
她們與抄書人涇渭分明,猶如陌生人。
送書收書冷著臉,懶得多理會,沒什么交情…至于芃兒,心地善良,經常遞水打招呼,也不會為了抄書人暴斃而傷悲,早就習以為常了。
“唉。”
張大田搖頭,眼神黯淡了一些,悶頭喝了口小酒。
“他抄的什么書。”
方鴻趁著丫鬟們沒收拾,拿起白發少年的書冊,以及抄了一小半,筆記潦草,不工整的手抄書。
其上內容,出人意料的簡單。
大概是一些民間流傳的傳說,沒什么價值。
例如:大乾郡縣,農田稀少,何以養活上百萬平民百姓?據調查,十之八九的糧食由府城供應,肉類,蔬菜,水果,一應俱全…府城究竟用了何等手段,糧食源源不絕,供應各大郡縣?
例如:傳說之中,有邪魔作亂,欲推倒靈氣長城,鎮邪司少卿大怒,一拳打裂百丈地,令其伏誅。
方鴻本以為,那些含金量高的書籍更危險。
但,好像沒有固定的標準。
讀書之時,易生幻覺,指不定哪個字令人發瘋…長桌對面,張大田瞇著眼睛:“小方啊,你能看得懂?”
“當然。”
方鴻面色如常,微笑道:“我可是識文斷字的大學生,寒窗苦讀十二年,闖過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
“你啊你,當心點吧。”張大田收回目光,擺擺手,繼續喝小酒。
什么高考。
怕是想考取功名想瘋了。
方鴻合上書,閉目運轉謙虛術,體內氣血越來越磅礴,灼熱,厚重,隱隱有了融入無形的氣息,衍生有型之氣息,踏入后天七層的征兆。
力量也無時無刻不在變強。
前幾日,五六萬斤力,如今已經翻了倍。
‘十萬斤之力。’
方鴻搓了搓指肚,細細體悟,沉浸其中。
養生齋。
閱書室。
武道秀才孫恩瑞,兩鬢斑白,背負雙手:“前幾日,我岳丈家里遭賊,一時不察丟失了上下冊字典。”
“我此來。”
“一為購置字典,二為那本蘇狀元傳記。”
掌柜恭敬,捧來字典。
蘇狀元傳記下冊,已找人詢問府城養生齋,過幾日就會送來。
孫恩瑞輕輕頷首,拿著字典,暗暗一嘆。
他岳丈,周河全,比自己年小一歲。
每次相見,翁婿同齡,難免有些不自在。
身邊,愛妻周呈玉輕聲道:“夫君識文斷字,輕易不會入魔,卻也沒必要看那些人物傳記…五百年前的狀元,生平事跡再輝煌,又有什么用處呢。”
孫恩瑞笑道:“你不懂,歷屆狀元很少會留在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