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號,國慶上班第一天。
上午九點,戶士電子A廠西大門口排起了三條長龍,目測人數不下500人,每個人手里都拿著簡歷畢業證,翹首以盼的看著前方。
而在右邊一條長龍的最前方,吳香君正在跟廠方人事部做交接手續,很快跟在后面的鄧雨琪往回走了過來,跟正在維持秩序的兩名新招聘的同事交談了幾句,然后拍拍手喊道:“來來來,67同城的人注意,記住等下進入廠區后不要大聲喧嘩…”
隨著67同城的人最先進入廠區,其余兩家人力資源公司也開始跟進。
就在公司食堂里,面試人員做了一份簡單的入職考試,然后人事部負責人過來挨個問了幾個問題,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
吳香君和鄧雨琪全程陪同。
看著兩個女人鎮定自若的樣子,現場另外兩家人力資源的負責人,聚一起小聲議論說:“這個67同城什么來路啊,怎么以前沒聽說過?”
“你連67同城都不知道?這兩天蘇城所有網站論壇里都是這家公司的廣告。”
“噢,有這回事?”
“不信你回去查查看就知道了。聽說這家公司現在在安淋鎮那邊很火,他們除了10塊錢報名費外,在面試成功前不收取其余任何費用。”
“嘁~裝什么圣人啊,不過就是個名頭而已,你還真相信。”
“反正我聽那邊的朋友說的,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
兩個男人議論了一會,其中一個穿格子西服的眼鏡男說:“走,過去看看刷了多少人下來。”
“哈哈,反正就是走個過場,有什么好看的~”說是這么說,旁邊的中分頭男人還是跟了過去。
走到前方面試臺,眼鏡男朝負責他們公司的面試官看了看。
面試官身旁有兩堆簡歷,左手邊簡歷是刷下來的,右手邊是合格的。
眼鏡男看了一眼右邊,鼻梁上的眼鏡差點沒驚掉,那薄薄幾份合格簡歷,連三十份都沒有。
眼鏡男再也不能淡定了,快步走到面試官旁邊,俯身小聲問:“譚哥,這是什么意思啊?之前不是說好了100人嘛,怎么突然這么少了?”
譚姓面試官笑了笑說:“老大說只給你們公司30個名額,我也沒辦法。”
“怎么可能呢,是不是你聽錯了?”
“你要不信的話,打電話問問就知道了。”
眼鏡男不死心,快步出了食堂。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另外一家人力資源身上。
在再三確認后,也是忙不迭跑出食堂給楊海濱打電話咨詢。
“不好意思,等下一批吧…”人事部副總經理辦公室里,楊海濱簡單敷衍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手機還沒放下電話又進來了,看了眼來電顯示后楊海濱起身把辦公室門關好,隨后才接通電話。
說了沒幾句,楊海濱臉上的表情變得錯愕不已,“這個消息你從哪里得來的?”
“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楊海濱說:“不錯,確實有這件事。你不會告訴我,這件事跟他也有關系?不應該啊,他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
“楊哥,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的貪欲。為了錢,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何況這種事?”
“你確定?”
“確定!回頭我把資料給你。這件事是你們公司內部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方便插手。”
“好,我知道了!太謝謝你了小關。”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楊海濱放下手機,從抽屜里拿出跟香煙叼在嘴上,結果手一直在顫抖,點了好幾次都沒點上。
“你個王八蛋,想給我難堪是吧,我看你這回怎么死!”
說著楊海濱干脆扔掉了香煙,帶著一臉激動興奮的神色出了辦公室。
安淋鎮,關秋在掛斷電話后也是忍不住搖搖頭。
他讓刀疤強跟蹤朱亞平,想摸清他生活規律后,等對方再次去大保健的時候,讓警察蜀黍請他去吃幾天免費的國家飯。
雖然這樣做有些缺德,但總好過去犯罪吧,而且對楊海濱也算有個交代了。
可誰知道刀疤強順藤摸瓜,摸出個“大地雷”來。
這兩年戶士電子陸續丟過價值數百萬的“鐘萊探針”(跟電子探針大同小異)。
鐘萊探針是用于電路板測試的高端精密型電子元器件,跟3號縫衣針差不多大小,外表是鍍金層,中間是中空的,帶彈簧,可以觸點伸縮。一般上了規模的電子廠都會使用到,這樣可以大幅度提高良品率。
別看探針不大,家用醫療箱那么大的一箱子就價值百萬,因為在2003年國內很少有廠家生產,都是從國外進口。目前市場上回收價格也很高。
之前戶士電子因為大批量使用,對于鐘萊探針的管理不是太嚴格,結果陸續丟了好幾批價值數百萬的鐘萊探針。
因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戶士電子也沒有報案,只是內部自查了幾次,不過始終沒查到那個內鬼,最后沒辦法,只好開了幾個生產主管。
而刀疤強找人查了那位副總經理朱亞平的銀行流水,發現其中一張卡在去年底存入過一筆30萬的巨款,不過很快就提走了。
然后又讓人調查匯款人賬戶,結果查到了鹿城市一個二道販子頭上去了,然后一步步揭開了謎底。
所以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吧!
放過這件事情,關秋開始頭疼起另外一件事來。
可能是這幾天67同城北曝光率增加的原因,前來試探攻擊的黑客越來越多,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67同城就會被黑掉。
可問題是,他只隱約記得那個小孩是鄂省竟陵市人,具體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他都忘記了,茫茫大海里,他去哪找對方?
在辦公室里考慮了好長時間,一直沒想到辦法,煩躁之下點了跟煙走到窗口。
今天天氣不怎么好,看著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樓下67同城中介所門口依然人山人海,而對面中介所里老板已經閑到嗑瓜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摩托車轟鳴聲,聽聲音起碼有幾十輛。關秋轉頭一看,東面菜場小街跟人才街交界處,冒出黑壓壓一片人頭,領頭的正是那些摩托車。
“呵呵,終于來了~”關秋冷笑了兩聲,轉身放下杯子,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了出去。
蘇省省會石城市,鐘山療養中心。
盡管早已過了中秋,但療養中心里依然繁花似錦,綠樹成蔭,偶爾響起一陣鳥鳴音,待轉頭尋覓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在這成片的綠林間有一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青石鋪面,青草拱繞,幽幽通往前方的一座八角亭。
八角亭里正端坐著兩個人,年長者約莫七旬上下,青衣灰褲,精神矍鑠,此刻正手持著一枚棋子思考著;
在青衣老者對面的則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膚色黝黑,虎背熊腰,坐在那里如同一棵蒼松般、不動如山。
而兩人面前的棋盤上,黑白兩條大龍正在死死糾纏之中,隱隱形成雙龍絞殺的局面,可謂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下場。
終于,青衣老者“啪”的一聲落下一子。
中年男人拿著棋子沉吟了半晌,最后無奈的放下,慚愧說:“小虎輸了!”
青衣老者開懷大笑說:“你不是輸在棋藝不精上,而是輸在心浮氣躁。”
中年男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不過隨后便謙遜道:“老首長您說得對!小虎不擅長交際應酬,但有些時候又免不了一些人情世故,長久以往,自然也是積累了一身俗氣。”
青衣老者擺擺手,笑道:“無論做什么事,只要無愧于心就行,至于你說的俗氣,不過是社會分工不同罷了。我雖然年紀大了,但卻不是老糊涂,你可別拿這些話來搪塞我。”
“我怎么敢搪塞老首長,就是最近確實遇到一些事情…”中年男人欲言又止到。
“行了,有什么話就快說,說完了再下一盤。”
中年男人斟酌著說:“是這樣的老首長。前兩年我們公司在蘇城那邊買了塊地皮,原本是用于工業廠房建設的,巧的是去年蘇城城市交通輕軌立項,然后不知道哪里吹來的風,說輕軌就在我們買下的那塊地皮附近。”
青衣老者點點頭,沒說話。
“沒過兩個月有人給我遞話說,市里打算重新置換一塊地皮給我們作為補償。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沒什么,為國家發展建設盡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本來就是應當應分的事情。可就在我們簽署同意書之前,我收到消息,這不是市府的意見,而是蘇城郭家在搞的鬼。”
“郭家…”
青衣老者咀嚼了一下,問道:“郭家誰啊?”
“郭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