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走到門口,撥打了西西家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西西爺爺。
“喂,馬可啊,你等等啊,西西這孩子…”
那邊傳來吵架聲,撕心裂肺的哭聲,老爺子說話都聽不清。
這有點嚇到馬可了,以前西西可是自尊心很強的,從來不會這么哭鬧。
“我不要走,不要去外國。”
“我要等小馬哥哥回來,他答應過我的。”
“小馬到底是誰啊,我是你媽,親媽。”
“他是我哥哥,不能等幾天再走嗎。”
“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就認哥哥,你們也不管管,有這么帶孩子的嗎。”西西媽抱怨道。
“你們倒是管孩子啊,有做爹媽的樣子嗎,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八九歲的小孩不交幾個朋友,誰能陪著她玩?”西西奶奶也很生氣。
“你自己兒子咋不說呢。”
“別跟我說話,自己女兒都搞不定,就會瞎嚷嚷。”
西西爺爺簡直頭都要大了,吼道:
“別吵了,腦袋都要炸了,接個電話的事嘛。”
“爺爺,是哥哥嗎?”
“是的。”
西西連忙跑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說:“你自己說回來送我的。”
“我沒想到這么快嘛。”馬可回道。
“嗚嗚,爺爺早就找人幫忙把手續辦好了,哥哥,你能不能回來啊,我感覺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那邊很遠很遠的。”
馬可沉默了幾秒鐘,說道:“我的工作還沒完成,你先跟媽媽去吧,我以后去看你,再說等你長大了,會回來的嘛。”
“我查過地圖,問過老師了,那邊隔著太平洋,坐飛機都要很久,現在這么近你都不肯回來,那么遠你會去嗎,騙子。”西西吼道。
她感覺自己孤立無助,沒有人尊重她的意見,聽她說話。
這丫頭的脾氣,有時候還挺倔,而且邏輯無懈可擊,搞得馬可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現在的工作對我很重要啊,再說,我回來也很奇怪,是不是?”
“哪里奇怪了,一點都不奇怪,哥哥是白叫的嗎?我怎么不叫小胖子哥哥。”西西爭辯道。
“你還小,不懂,乖乖跟你媽媽走,我會打電話給你。”
哐當一聲,滴滴滴滴…
電話被掛斷了。
馬可本來準備重撥過去,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人要知道分寸,西西媽已經不高興了。
上輩子等他從學校回來時,西西已經離開,那時只是有點失落與惆悵,并沒有現在的情緒波動。
更沒有接到這個電話,沒有送王妃的VCD,沒有給西西唱歌,沒有承諾無法兌現的禮物。
其實CD他已經買了。
但這一切,或許并沒有什么區別吧。
馬可將大哥大還給許青,說道:“謝謝。”
然后將半杯白酒悶了。
“這個西西,對你很重要嗎?”
許青給馬可倒上酒,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情很低落。
若是同齡人,她才懶得管,但馬可還是小弟弟嘛。
“也不是,一個小朋友,對我很依賴,現在要去國外了,非得跟我道別。”
“那說明你有情有義啊,至少對朋友真誠。”
“小孩子嘛,懂啥,脾氣忒大。”馬可笑道。
“不過呢,別說是兒時的朋友,就算是情人,一旦分開太久,關系就淡了,更別提她是出國,多年以后記不記得你,都是兩說。”
許青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馬可點點頭,這個道理他懂。
“是啊,我猜人生到頭來,就是不斷放下,但永遠最令人痛心的…”
馬可喝了口酒,“就是來不及好好道別。”
“道別很重要嗎?”許青問。
“挺重要。”
“哈哈,我現在覺得吧,你有點老氣橫秋,還以為你是胡蘿卜呢,沒想到是燙過的茄子。”
許青越說越覺得好笑,小臉通紅的,咯吱咯吱笑個不停。
馬可沒想到自己一個稚嫩的少年,突然就被撩了。
“不行,我不能再吃了,他們幾個都說我得瘦十斤才行,到時候我要跟葛大爺拍船戲,從明兒開始減肥。”
“你不胖啊,剛剛好。”
“哪兒剛剛好?”
“哪兒都剛好。”
次日,馬可跟著大家去考察外景地——秦朝遺跡咸陽宮。
此時國內并沒有橫店影視城之類的拍攝基地,基本上都是在歷史古跡里拍攝,可以說是拍一部少一部,往后國家更注重保護文物,已經很難申請到這樣的機會。
大家又把劇本拿出來過一遍,哪些重要場景在哪拍,合不合適,覺得不行,還是得改。
這樣又折騰了三天,投資方總算是滿意,準備簽訂投資合同,給錢也是很小心翼翼,分四批付款。
“江先生,周導,你們預計什么時候能上映呢?”
“我們的計劃是年底上映,還有八九個月時間,完全來得及。”
“為了提高拍攝效率,我們會派一個數碼特效公司過來協助,比如有些大場面,就不需要那么多群眾演員了,真人很難調度。”
“你們的特效人員能把人做出來?”
江文還是有點驚訝的,他決定學電腦,是因為94年的時候,看到了斯皮爾伯格的侏羅紀公園。
當時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感覺國內的電影人活在古代,哪知道還有什么CGI技術。
這部戲是92年底拍的,拍攝只花了不到三個月。
當時江文看完就罵了句:“他媽的,牛逼。”
“跟好萊塢不能比,但遠景是沒問題的,后期您可以在電腦上看他的效果,保證讓你們滿意。”
“行,多謝多謝。”
事情談妥后,馬可要回京州修改劇本,許青要回去學騎馬。
其他主創則繼續在這里籌備拍攝工作,首先數百人的群演就是個難事,只能在當地找農民工。
許青戴著墨鏡,開著她的奧迪100,頗為拉風,被超車的拖拉機司機,瘋狂按著破喇叭挑逗。
“我今年底換個車,據說奧迪要出新款了,叫什么奧迪200。”
“你累不累,我來開吧。”馬可說道。
“你?”
“是啊,你教我啊。”
“小王八蛋,膽兒也忒肥了吧,駕照都沒有開什么車啊,我還沒活夠呢。”
馬可笑了笑,抬頭看著咸陽機場上空的飛機,想著,西西應該早就到了吧。
“年紀輕輕,別這么憂郁了,聽歌吧。”
“你要聽誰的?”
“林子祥吧,你不是很會唱他的歌嗎,給姐表演表演,發泄發泄。”
“發泄可不是這么發泄的。”
“咋,連我都敢撩了?”
馬可從儲物柜里翻出一盤林子祥的磁帶,95年的新專輯祥情廿年。
“昂然踏著前路去/
追趕理想旅途上/
前行步步懷自信/
風吹雨打不退讓/
無論我去到哪方/
心里夢想不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