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一早起來,便整理好行李,東西很簡單,幾件換洗的衣服,厚外套穿了整整半個月。
江文給的地址很難找,一個胡同里的某個四合院,兜兜轉轉。
等他到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但江文依然沒起床,昨晚估計玩到很晚。
馬可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想想還是算了,隔著院子呢,里屋的人大概是聽不見的。
他坐在門外,抖著腿看書,火車票是下午的,倒也不急。
十一點的時候,馬可才聽到院子里有聲音,便連忙敲門。
江文打著哈欠開門,先是愣了下,像是沒想起來某件事。
“這么早啊?”
“都中午了,不早。”
“進來吧。”
馬可跟著進去,這四合院還挺大,有五間房,院子中間有棵棗樹,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雪地里還能看到干癟的紅棗呢,自然掉落,根本沒打掃。
“你坐吧,我還沒洗臉呢。”
江文提著一壺熱水倒在臉盆里,慢悠悠地搓著臉,還哼著曲兒,打泡沫刮胡子。
馬可著急啊,您老早點給錢,我早點走啊,這樣多尷尬。
“對了,書房的桌子上,有一份劇本轉讓合同,你拿過來看看,沒問題就簽咯。”
“好。”
馬可連忙進去,書房的書架上,放著大幾百本書籍,還有很多古書,這老江挺好學啊。
合同是打印出來的,說明江文早就準備好了。
他迫不及待的翻開看,上面赫然寫著價格為15000,可以說非常厚道了。
不過要求馬可到時候跟組,以便隨時修改劇本。
“師兄,這跟組要跟多久啊?”馬可問。
“拍攝初期一個月吧,也不用你天天跟著,我們要考察外景或者臨時做調整什么的,你不能閉著眼睛寫啊,開完劇本會之后可能要修改。”
“否則我也不會給你這個價,5000塊就算是你跟組的工資和補貼,要知道老王的劇本也才幾萬塊錢。”
“這個我明白,只是我很快就要高考了。”
江文摸著下巴,照著鏡子,說道:“這劇本若真是你寫的,證明你智力至少偏上,高考肯定沒問題,京戲對文化課的要求很低,及格就行。”
“再說,你這次就算是入了門,以后靠寫劇本也能活得不錯,讀不讀京戲都無所謂。”
“那我明白了,到時候跟老師請假吧。”
“嗯,簽字了嗎?”
“簽好了。”
“我去給你拿錢。”
江文拽下毛巾擦著嘴進屋,馬可聽到翻箱倒柜的聲音。
不到十分鐘,江文就拿著一個厚厚的大信封出來,里面全是嶄新的百元大鈔,遞給馬可。
“你數數。”
“不用數了,還信不過您嗎?”馬可激動的將錢塞進背包里,然后想馬上離開,好像擔心江文會當場反悔。
“你這樣行嗎?坐火車很多小偷的。”
“沒事,我待會兒想辦法藏得好點。”
江文也算是個熱心腸,擔心馬可年紀輕,拿著這么一大筆錢容易出事,丟錢事小,萬一碰到悍匪,命都沒咯。
“你可以電匯回去啊。”
“電匯要好幾天,這不是要過年了嘛,我得給爸媽置辦點年貨。”
“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辦法,屋里有膠帶,你把錢分成十份,纏在腰上,但千萬不能讓人看到,不然會把你皮給扒咯。”
“肯定不會,我這外套厚著呢。”
江文幫馬可把錢纏在身上,分成十份后,薄了許多,穿上毛衣再套上厚棉服,基本上看不出來。
“行,腰纏萬貫。”江文笑道。
“師兄,真是太謝謝了,我要趕火車,電話號碼劇本上有,到時候提前給我打招呼就行。”
“好,注意安全啊。”
“放心,我是老江湖。”
“在老子面前裝什么深沉,合同上有我的大哥大號碼,有事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
馬可出門后,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加上酒吧駐唱賺的一千,現在身上有16000塊。
對于爸媽來說,簡直就是巨款。
從88年開始,爸媽在江城苦干了這么多年,也只存13000,原本是準備給馬可讀大學用的。
誰料前年開始,兩邊老人輪流生病,動手術,用西藥,花得一分不剩。
“爸媽今年春節應該可以開心點吧。”馬可嘀咕道。
從京州坐綠皮火車到江城,需要十幾個小時。
馬可的票買晚了,只有站票,加上車廂非常擁擠,空氣極差,他根本不敢放松戒備,一整宿沒有睡,硬生生坐在地上扛到早上八點多,徐靜送的書都看了兩遍。
他疲倦的打車回家。
住的地方,并不算他的家,一個干休所宿舍樓物業的兩間平房,免費給他們住,但條件是每天必須清理一次小區的垃圾,到年底還有三五百塊錢過節費什么的。
這里面的房子都有個垃圾通道,住戶只需要將垃圾扔進去,就會自動滑到一樓,馬可爸媽的工作就是每天掏一次,用板車拖到外面的垃圾堆倒掉。
總共有十棟,共三十個垃圾通道,干起來也很快,最多不到兩小時。
一般周末或假期就是馬可處理,平時爸媽會六點起床,搞完后八點去正漢街做事。
他和爸媽在這個小區住了整整八年,里面的人個個都認識,對他們也很照顧,有合身的舊衣物或是好吃的,都會送過來。
小區的孩子們也都叫馬可小馬哥哥。
西西以前很少來,最近兩年才搬過來住的,那時候才八歲,跟在他們屁股后面,想要交朋友又膽小。
至于她爸媽,馬可沒見過,據說都出國了。
“小馬,你終于回來了啊。”門衛老頭笑道。
“是啊,王大爺,我爸媽出門了吧。”馬可緊張地問。
“你莫不是個苕,這都幾點了。”
“那我可就放心了,年三十過來喝酒,我帶了瓶茅臺回來。”
“喲,去京州發財了?”
“那倒沒有,朋友送的。”
“你這什么朋友啊,茅臺可是瓊漿玉液。”
回到家里,馬可倒頭大睡,實在是熬不住了,他已經整整25個小時沒合眼,連身上的錢都懶得弄下來。
大概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有人敲窗戶。
“小馬哥哥,你是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