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
追悼廳人群終于散開了。
王水新躺在那里鼻青臉腫,身上臉上全都是鞋印子,看上去那叫一個凄慘啊,躺在那里嗷嗷慘叫 “總監”
“領導”
“王總監”
“哎呦喂您怎么樣?您怎么樣?”
王水新的秘書和幾個跟他親近的電視臺工作人員都沖上去了,兩個人扶他起來,一個人給他檢查傷勢,還好,沒有什么骨折,就是皮外傷,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是鞋子踢出來的,不過即使是沒有骨折,這個傷也夠王水新受的啊,起碼疼啊,他這個電視臺的領導想來身居高位,哪里被人揍成這樣過?加上一直都缺乏鍛煉成天坐辦公室,自然也比其他人差很多,都起不來了 秘書對著周圍上百個孩子和家長們怒目而視,“是誰是誰打的給我站出來你們太過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孩子們都沒說話。
張燁卻站出來,“你他媽跟孩子喊什么你跟我喊”
一看到張燁,那秘書就怒然不已,可還是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經過今天的事情,讓他們很多人又一次重新認識了張燁這個人,知道了這人的脾氣到底有多臭。
張燁看著他道:“誰也沒打他,誰也沒碰他,不過剛才那么多人擠在一塊,我也是被擠得東倒西歪的很,不小心踩到了王總監幾腳而已,都是意外,意外,勉強也只能算是個踩踏事故。”
王水新怒吼地指著張燁,“就是他踢的”
張燁無辜道:“王總監,你一個電視臺的領導可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啊,我踢你什么了?都是不小心碰到的,而且你還碰了我呢”
“對”
“我作證”
“我也作證是意外”
上百個孩子和家長都立即出言作證 王水新氣得險些背過氣去,“…報警”
胡飛眼神一冷,這一刻,他對王水新這個主管領導徹底失望了幾個電視臺的領導相互對視了一眼,有人蹙眉,有人微微搖頭,最后,那幾個電視臺的于部和領導竟然都走了,沒有再跟這里停留。這可是別人的葬禮,這可是八寶山,死者安息的地方,你就算再怎么樣,事后再說,起碼也得先讓人家把追悼會辦完,把遺體火化后把骨灰安置好再說吧?可你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不顧了?本來,有的臺領導對王水新的印象還不錯,他很會搞關系,而且工作上的能力也很強,所以他兒子引出的事情,他們也都睜一眼閉一眼,但張燁那首詩一出,幾個臺領導和于部就都知道了,王水新…估計是誰也保不住了,那首《有的人》寫的實在太狠了,他們都是搞媒體新聞工作的,知道這首詩會引發多大的震動如果是其他人在直播途中喊冤,大罵王水新,最多也就是亂子,是一場鬧劇,這個還好說。但張燁太缺德了,用了這么一首不死不休的詩,這個引發的亂子,就不是那么好收場的了但是,他們如果真想死護住王水新,也不是一點辦法一點機會都沒有,但當王水新喊出那句報警的時候,幾個臺領導心里就都有數兒了,這種人,或許已經不值得他們維護了,看看群眾們的反應吧,看看電視臺同事們的反應吧,連你自己頻道的手下員工看見你被打都一臉快意的表情,你這個領導的位子,或許也就到頭兒了。要怪就怪張燁的這首《有的人》吧,有時候一首詩,一首簡簡單單的文學作品,真的能讓一個人臭名昭彰啊誰都救不了 人走了一些,追悼會繼續。
臺領導回去了,攝像機撤了,秘書扶著王水新出去了外面,礙眼的人全走了。
魏穎望了望張燁,大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前,突然深深鞠躬,“張老師,謝謝您,有你為我爸爸叫屈伸冤,有您那一首《有的人》,我爸爸死也瞑目了,他如果泉下有知知道您單獨送給他了這么一首名揚千古的詩,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張燁笑笑,“魏叔不會看重這些的。”
魏穎和魏家的人都明白這首詩的分量究竟有多重,魏建國生前默默無聞,甚至在單位也遭受了不公平的對待,雖然他去世時引起了不少社會關注,可都知道,這只是一時的,過幾個月,過幾天,大家可能就都忘記了這個人,但現在有了張燁的作品,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么偉大壯烈的一首詩肯定會流傳下去,一代一代地被人們所知曉,同樣記住的肯定也有魏建國的名字,生前無聞,死后被人記住,這或許是對“魏爸爸”最大的安慰和紀念了吧。
一詩千金這首《有的人》論起價值來,真的是無法估量的,也是沒有辦法用金錢衡量的,但張燁卻沒有送給別人,而是送給了魏建國。魏穎作為魏建國唯一的女兒,自然要發自內心地感謝了而且她甚至猜到了,張燁在直播期間送出的這首詩,是有代價的張燁是替她父親伸冤,讓更多人的知道,同樣,他也斷了他的后路,他的工作肯定是要丟了的,沒有一個領導能忍受這種定時炸彈在單位里張燁是在用自己的全部、拋下了所有名聲跟飯碗去幫助她父親 不值得謝嗎?
不值得鞠躬嗎?
魏穎甚至都無法表達心中的感謝,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只能用這些最形勢上的東西謝謝張燁。
致悼詞…
遺體火化…
安置骨灰盒…
程序走完,大家都出來了。
張燁走在后面,一邊安慰著魏穎,一邊和魏編輯的家人一起從八寶山安放骨灰盒的地方繞到前面,準備下山。
但這時候,幾個穿著警服的派出所民警來了 “誰報的警?”
“是我們”
“你們說哪個打人?什么情況?”
“就那個人,剛才追悼會的時候,他上來把人打傷了”
王水新的秘書急忙和派出所民警敘述著情況,情緒十分激動派出所一個民警聽著,后面一個年輕的民警一看,突然覺得眼熟啊,這個場面…咦,不是剛剛在HT新聞頻道上看的么這個被打的人之前還在電視上致追悼詞呢,那個秘書指向的打人的青年,不是張燁嗎?他在所里剛剛吃中午飯休息的時候,恰好看過電視,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 前面那老民警檢查了一下王水新的傷勢,對方傷得倒是不算重,不過一直坐在地上冒汗,看來也不算太輕,“怎么沒叫救護車?”
“我們怕人跑了啊”王水新的秘書道:“你們抓完人,我們就趕緊去醫院了”
一個家長上前,“張老師沒打人”
“大家擠在一起不小心碰到的什么就踢你了啊?”一個孩子道。
一時間,上百個孩子跟家長都唧唧喳喳給張燁作證,“對誰看見張老師打你了?誰看見了?”
秘書狠聲道:“我看見了”
“你看見個屁那么多人你能看見什么啊還作偽證?”幾十個家長一聽這話,上去又把他們給圍住了 老民警也嚇了一跳,我靠,怎么這么多人啊幾百個目擊者?還都給那個人作證?咦,這人怎么有點眼熟?
“馮所。”青年民警低聲叫他。
老民警回頭,“那人我怎么眼熟?”
青年民警哭笑不得道:“那是…張燁”
“前陣子那個大鬧派出所的張燁?”老民警錯愕道。
另一個隨行的女民警也擦了擦額頭的汗,“就是他,肯定錯不了,我爸媽每天都看他的《百家講壇》”
王水新急道:“趕緊抓人啊”
王水新秘書也怕他們再打人,“警察同志,你們于嘛呢?”
老民警本來是打算帶人回去的,可一聽對方是那個張燁,他便看了看王水新幾人,“我看你的傷勢了,沒什么大不了的,皮外傷,上上藥就行了,多大點兒的事兒啊,你們自己調解就可以了嘛,什么都打l10啊?”
王水新火了,“他打人了啊”
老民警咂咂嘴,道:“可是幾百個目擊者都給他作證呢,是不是你們看錯了啊?這么多人證,我們也抓不了人,不合符程序,行了,你們自己趕緊去醫院看病吧,一點傷至于么,別什么都找警察人多擁擠,踩踏事故很容易發生的,這算什么事啊?”回頭對手下道:“走了,收隊”
王水新臉都綠了,“你們…”
秘書也叫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個青年民警知道內情,呸了一口,“那么好的魏爸爸都被你們給害死了你們有沒有王法了?”
警察來了一圈就走了。
張燁他們一看,也都跟地上坐著的王水新擦肩而過,回家的回家,回單位上班的回單位上班。
活該你被打幾個文藝頻道的員工都心里罵著只留下王水新憋屈地在那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待遇?從來沒有過明明是被人打了居然沒有人管?警察也不理他們?曾幾何時,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王水新看不順眼的人身上的,張燁打了他兒子,他就收拾張燁,魏編輯打了他兒子,他就收拾魏編輯,只要別人招惹不高興,他想辦誰就辦誰,一來認識公安口的人,二來,王水新也是媒體行業的領導,很容易操縱輿論可如今,這種事卻發生在了他王水新的身上,明明誰都知道張燁故意打了他,可他卻早失了人心,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說話,眾叛親離你們給我等著王水新心里喊了一句,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現在這句話是多么的無力臺領導早就走了,王水新也從臺領導看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妙的感覺別說收拾別人找張燁秋后算賬了,他現在都已經自身難保張燁那一手同歸于盡的方式,真的把王水新給逼到了絕路上 山下。
警車上。
那女民警覺得不妥道:“馮所長,咱們真不抓人啊?”
青年民警哼了一聲,“抓誰啊?不抓那個王水新就不錯了,魏爸爸就是他害死的,你們剛剛沒看電視吧?”
女民警遲疑道:“可是咱們都出警了啊,起碼也要把人帶回去調查一下吧?畢竟有人報了警,還受了傷。”
帶頭的馮副所長瞥瞥她,“要帶人走也行,抓人也行,你把那個張燁抓走,你愛帶他去哪里去哪里,反正別來咱們派出所”
女民警愕道:“為什么啊?”
青年民警道:“你不知道那個張燁啊?”
“知道啊,他不是節目主持人么?”女民警道。
青年民警無語道:“你這消息也太落后了,前陣子有個派出所把張燁給抓了,后來證明是有點冤枉他了,結果張燁跟派出所里念了一首詩,寫了一首詩,就把那邊給折騰得雞飛狗跳,最后連市局紀委都險些介入調查派出所所長,差點給所長撤職查辦了,那詩我還記得幾句呢,什么帶血的刺刀啊,為狗打開的門啊,那是一句比一句狠啊,你抓張燁?你還嫌咱們不夠亂啊他到時候要是再跟里面寫個什么帶血的刺刀什么毒刑拷打也不懼,你受的了啊你?”
女民警啊道:“我聽說過這件事啊就是那個其貌不揚的人弄出來的啊?不像啊,他長得挺秀氣的啊”
馮副所長也撇嘴道:“秀氣個屁那就是個流這種人誰愛抓誰去抓吧,反正別弄來咱們派出所咱們所里可經不住他這么折騰動輒一首革命詩歌動輒一首在要烈火中永生誰受得了啊”
青年民警補充道:“之前電視直播魏爸爸的追悼會,那首《有的人》聽了嗎?把那個被打的王水新給罵慘了我看這個姓王的這輩子都很難翻身了,有這么一首詩壓在身上,他一輩子都得被人唾罵啊,你就說那個張燁的嘴巴有多厲害吧這人隨口就能弄出一首詩來每一首還都是驚天動地的防不勝防啊 馮副所長道:“反正這事誰愛管誰管,咱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