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羽渡塵(下)
“‘冥府之握’被壓制住了？這個現世真夠混亂。”
飧鴿緩緩走近，無奈的嘆息道，然后朝著赤鳶紳士般行禮：“十一公主殿下，好久不見。”
“值得么？”
赤鳶沒頭沒腦的問道，余光瞟了一眼沒有動靜的人偶。
飧鴿當然知道她在問什么，世界不是任人欺負的受氣包，隨便舉辦個儀式就能攪亂到天崩地裂，等它此刻發動這個能將現世近乎拉進冥界的技能“冥府之握”結束時，等待它的將是世界的懲罰。
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沒什么值不值得的，殿下。兩萬年，兩萬年，您知道我這兩萬年是怎么過的嗎？”
飧鴿眼底悲痛一閃即逝，瘋狂和仇恨很快占據那雙赤紅的豎瞳：“我無時無刻不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能親自向您復仇。”
赤鳶不說話了，兩萬年間，她見過許許多多各色各樣的人，其中不乏和飧鴿一樣，滿懷仇恨，用仇恨去燃燒敵人，或者燃燒自己。
他們大都是可憐人，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她不再說話，也不指望身邊的人偶，后頸圣痕完全激活，圣痕勾勒成鳥人，油紙傘化成長裙，一瞬間散發比火焰更灼熱的的白色，似乎就要沖破這片黑暗的空間。
飧鴿退了幾步，瞬時的溫度和強光讓他瞇住眼睛，幾乎能聞到自己羽毛的焦糊味。
他抬起手，羽翼也張開，戰斗瞬間爆發。
黑色與紅色碰撞在一處，恐怖的光焰和濃郁的黑暗碰撞爆發出巨大的聲響。
颶風驟起，掛機的發條人偶被吹飛，砸在地上；赤鳶抬手射出鳥人身上的羽毛，每一根都如同微型太陽，聚集在一起就像投下一連串小型核彈。
飧鴿身上羽毛倒立豎起，尖銳的黑色毫不避讓的與微型太陽們碰撞，竟然迸射出刺耳的嘯聲。
太陽般的羽毛被悍然切斷，爆炸籠罩飧鴿，下一秒它速度不減從火光中沖出迎面撞向赤鳶。
此時此刻他仿佛蒼老了數十歲，羽毛也有幾根干枯了。
飧鴿只是冥界的盜火者，本身沒有戰斗力，他直接仗著自己“偷盜”來的告死鳥特性和“冥府之握”中冥界的主場優勢與赤鳶硬碰硬！
每一次碰撞，赤鳶消耗的是自己圣痕中積攢的“長生仙”之力，但他只能用剛才攝取的靈魂作為抵消。
靈魂越少，它就越虛弱，越蒼老。
但換來的卻是短暫卻強大且澎湃的力量！
——赤鳶沒有說錯，此時此刻，她打不過它。
“告死！”
飧鴿豎瞳中閃耀濃郁的血光，無數靈魂從它體內那根肋骨上化作燃料，融進背后激活的極限的黑色紋路。
黑光橫掃，所過之處一切巖石建筑瞬間被碾碎化成塵埃，鋼鐵則扭曲斷裂，被黑光帶起的狂風卷著沖上了天際。
赤鳶高高躍起，同樣將圣痕的力量激活到極限，鳥人和她動作同步，緩緩握拳，然后猛地錘下。
“寸勁·開天！”
“轟！”
大地似乎都下沉了一寸，巨大的轟鳴從碰撞中心出現，封鎖住黑色暴雨擴散的紫色水晶石柱劇烈搖晃，表面出現玻璃一般的裂痕，搖搖欲墜。
遠在會展中心衛生間的程焰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神仙打架....水晶封鎖攔不住這樣瘋狂的沖擊。”
她連忙撥通陸彌的電話，提高音調大聲喊道：“你們明日先鋒到底在干什么？我頂不住了！”
“馬上好。”
“我們在努力了。”
“就一分鐘！再堅持會！”
電話那頭用同樣的音量喊了回來，然后粗暴的按掉電話。
“什么態度！”
程焰心仰著眉毛暗罵一句，但還是閉上眼，努力維持水晶柱的穩定。
“不要打擾我抽卡啊，女人！”
陸彌按掉電話，又一次進入《女武神3》的商城界面，再次點擊十連。
在之前的幾分鐘內，一個648和一個328幾乎掏空了他全部的金幣，好在[心流]屏蔽了多余的情緒，不會讓他心痛到無以復加。
電視屏幕中，赤鳶被打得倒飛出去，砸穿好幾層墻板倒在一片煙塵中，飧鴿在原地喘息，但很快又揚起羽毛黑色暴雨陡然沖破水晶石柱的封鎖，又一次朝著陸彌家的方向蔓延而來——它需要新的靈魂補充。
陸彌只是瞟了一眼就不再關注，心無旁騖的注視著《女武神3》的抽卡結果。
一連串的白光藍光紫光閃過，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他面無表情，再次按下十連。
接近1000金幣，加上之前游戲的積累，他總共有四個十連，剛才是第二個，現在是第三個。
突然出現的橙光讓他打起精神，但很快又失望下去。
池子偏了！
他連角色都沒有，現在要的是赤鳶皮膚啊！這不是赤鳶皮膚池子嗎？
“給我出！我再充十萬！”
陸彌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十萬，一點猶豫都沒有，繼續按下最后一個十連。
他似乎看見一只企鵝對他揮手說“要記得充錢哦”，橙色的SSR出現在他面前。
“就是這個！”
“裝備！”
陸彌當即裝備新皮膚：“死鴿子就讓你見識下氪金的力量！”
說完他就把手機丟到一邊，重新操縱起在剛才激烈戰斗中居然沒有被不明AOE砸死的發條人偶“疾風”，朝著赤鳶的方向趕去。
“呼呼....”
赤鳶大口喘息，臉色有些蒼白，汗水從光潔的額頭沿著發梢滴下。
她的面前飧鴿比才見面時還要蒼老，但黑色的羽翼依舊有力，它步履蹣跚的走近，眼底的復仇火焰還剩下最后的余燼。
“結束了殿下。”
它低聲說道，黑色的羽毛圍繞兩人呼嘯，火焰的屏障已經千瘡百孔。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真的到這個時候，我要怎樣才能讓您感受到我的痛苦，我的憤怒....到了現在，我卻那么平靜。”
它看了看枯槁的手掌，輕笑出聲：“我的復仇，就要完成一半。”
赤鳶看著它，有些難過，有些可憐，甚至想到如果那個時候在姑蘇城，被殺的是她，自己的小金魚和他會不會也像這樣替她報仇。
可是現在，她既沒有他，也沒有小金魚。
赤鳶搖搖頭，緩緩站直，聲音有些悲哀：“對不起。”
“四姐的事，我很抱歉.....”
直到現在她都無法評判當年大夏女帝的所作所為，當然也談不上仇恨.....或者說，兩萬年來仇恨隨著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一起淡了。
飧鴿打斷她的話：“不用道歉，我不會接受的，殿下。您死之后，我會用當年公主規格的葬禮讓您安息，然后吞噬這座城市，去找完成剩下的那一半復仇。”
“.....但到此為止吧。”
赤鳶說完最后一句，緩緩抬起手，像是握著一把折扇，火焰慢慢從她身上點燃，鳥人重新出現了。
“燭夜·羽渡塵。”
向前揮舞。
就像季風驅散籠罩天空的烏云，所有黑暗，在短暫的瞬間一寸一寸皸裂，難以辨別的微小火焰延展充滿所有空隙，為城市鍍上一層金色的光。
飧鴿的黑色羽翼轟然破碎，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它咬緊牙關，盧來身體中那些原本屬于他的羽毛和骨架正在被剝離。
咔嚓！
斷裂聲從他體內浮現，那根吸滿靈魂的肋骨驟然被折斷，湮滅成齏粉，剩余的靈魂噴涌而出，乘著那些微小火焰返回自己的肉體。
轉瞬間，“盧來”半邊身體都血肉模糊。
飧鴿死死抓住地面，面色鐵青：“這是....什么？”
赤鳶收手：“我不知道。”
飧鴿一怔：“原來....這樣.....殿下，恭喜你。”
“你贏了，這場復仇，原來只是我一個人的小丑劇；當年殺死她時，您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沒等到赤鳶回答。
虛空中出現一個裂口，將飧鴿和盧來一起吸了進去。
赤鳶看著廢墟的城市，手中慢慢浮現的折扇，遠處朝這邊跑來的人偶，有些不真切。
這股突然出現的力量，幾乎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使用方式，和圣痕第一次被銘刻在她背上后一樣。
“哥哥，你還在守護著我嗎？”
她低聲自語。
發條人偶“疾風”終于姍姍來遲，赤鳶迎上他的打量，一字一句說道：“我們應該深入的談一談。”
“大聰明，他是否真的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