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鐘。
兩輛掛在朗廷酒店名下的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鋪滿綠草,周圍綠樹成蔭的墓園旁。
范父帶著些愧疚感,慢步走向熟悉的墓碑前,越是臨近心情越是復雜,手上拿著一捧山茶花,這是妻子逝世前的最愛。
他剛去過帝國理工學院,還找到兒子的宿舍所在地,進去看了眼,小單間里的東西擺放整齊,除了書、各類文獻、衣服以及生活用品外,找不出多少其他東西,原本會以為年輕人的宿舍應該很雜亂才對。
電腦挺舊,新衣服也沒幾件,瞧起來日子過得還不如隔壁房間的中產家庭的學生,這些都讓他這位當爹的感到一絲絲心酸。
別人不清楚范連城為什么抗拒他、抗拒花他的錢,范父這位當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哈羅公學念書那會兒可不是這樣子,會參加昂貴的馬術培訓班,高爾夫培訓班,也會參加歐洲五國修學旅行,接受的可都是正兒八經的英國頂級教育,一身衣服就高達上千英鎊。
在范父看來,這才是兒子應該過的日子,要不然自己辛苦掙錢是為了什么?
盤腿坐在草地上,范南華將手中花束擺放在墓碑前,手邊還有另一束干花,不用猜他也明白是誰來過。
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兒子長大了,應該過得不開心吧,要是早知道會像今天這樣,當初就不該送他來英國,更不該同意讓你來照顧他。比起現在這種光景,我倒是希望那小子變成個大手大腳花錢,整天流連花叢的混賬,至少會求著我要錢,哪怕是裝出來的,也能跟我更親近些。”
突然笑起,繼續來句:
“自從你走了,他能自己打工之后,我就再也沒收到過銀行短信,躲在小咖啡館里打工那么些年,飯碗今天被我給掀了,你可別怪我,真是為了咱們兒子好。你應該能經常見到他,我就是先提個醒…來時候憋了一肚子的話,現在倒是說不出口,你在下面放心就好,其他的有我。”
招招手。
名叫劉震隆的助理提著個手提箱走來,另一只手上還拿著個盆,放下打火機后退到遠處去。
只見范父打開手提箱后,里面都是冥鈔,嘴里還碎碎念著規矩不能丟,黃金、英鎊都來些,不知不覺間已經紅了眼睛。
墓地管理員原本怒氣沖沖走來,被保鏢攔住后接過兩百英鎊,瞬間轉怒為喜,望著不遠處的煙霧,裝作完全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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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馮琦口中得知了自己父親到來的消息,還被稀里糊涂地安排了一頓晚餐。
當天,亞歷珊德拉·達達里奧留在酒店里休息,看電視靜養,范連城則打車回到學校,臨近假期,畢業論文需要提前準備,更不能為了打工而耽誤課程。
行走在帝國理工學院的古老校園內,腳步匆匆,先回了趟宿舍拿東西,如果那位舍友沒去上課,他就會知道自己老子已經來過。
前往熟悉的教室,座椅越往后越高,確保不會遮擋住任何學生的視線。
還沒開始上課,課堂上的亞裔面孔不多,黑人學生更少,名叫蓋文的老教授瞧見范連城后,指著他讓他過來,詢問說:“我看見了你請假的郵件,遇到車禍了。”
“是的,在人行道上被摩托車撞倒,早上剛從醫院里出來。”
對他這種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教授發自內心地喜歡,親切道:
“那你應該繼續休息幾天才對,就憑你昨天的論文,研究華夏房地產金融體系的那篇,這門課我就應該給你個A。它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而且昨晚看完其他報告之后我的結論跟你的想法一樣,在那種經濟高速發展、城市化速度加快的背景下,身為華夏重要經濟支柱的房地產領域,還存在著極大的上升空間,搞得我都想去那邊投資幾套房子了,如果更加系統些、做更多調查,完全可以當做你的畢業論文題目。”
“謝謝,接下來我會做更加深入的研究,剛好還在為畢業論文課題頭疼著。”
“嗯,你的優勢在于能看懂中文,現在從互聯網上搜集資料挺方便,對于那個國家,我們了解得太少了,超高的發展速度簡直像是個謎,如果誰能研究透徹,應該拿個諾貝爾獎,那對貧困國家的發展具有極大的借鑒作用。”老蓋文似乎對這種課題感到心動。
從新千年到現在,范連城親眼見證著祖國在國際地位上的提高,從無人關注,到時不時出現在金融版面上。
盡管許多所謂的專家都在唱衰,然而不得不承認,自豪感絕對是有的,尤其是在每年經濟白皮書出來后,打臉那幫所謂金融專家們的公開言論時候。
范連城入讀的中學是哈羅公學,憑借這個優秀的平臺,自己考入了這所在英國排名第三的名校,并且還得到全額獎學金。
當時也拿到了劍橋的錄取通知,只不過沒能得到全額獎學金,又不想離開熟悉的倫敦,這才選擇了帝國理工學院。
至于為什么選報電腦科學專業,卻被分配到商學院,他父親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擅自幫忙做了主,千萬別小瞧一位超級富豪的人脈和手腕,哪怕是在英國。
短暫交談完,范連城坐回課桌旁,今天的課程是在研究特斯拉汽車,研究它對傳統車企的影響,邊聽邊發呆,思緒早已跑到課堂外,主要是在想著自己父親分明正在接受調查,怎么跑到英國來了。
先以為是跑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身價擺在那,那點小麻煩還不至于傷筋動骨,心想著難不成真像李曉猜測的那樣,要勸自己回去不成?
發呆期間,坐在他身旁的一位白人男學生,寫了張紙條遞到他面前。
范連城低頭看去,紙條上寫著:“迪倫,明天晚上有場派對,哈里進入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訓練,前段時間順利畢業,拿到了陸軍少尉頭銜,作為慶祝,將在肯辛頓宮舉辦派對,威廉可能也會去,帶上女伴,跟我一起?”
坐在他身邊的同學名叫羅斯梅爾,父親擁有子爵頭銜,是位報業大亨。
當初兩人同在哈羅公學念書,關系不遠不近,他很清楚范連城的真實家境。
實際上,現在也沒多少同學知道,羅斯梅爾的父親居然是那位身價數億英鎊的富豪,只知道他家比較富裕。
念中學時候喜歡互相比較,幾大頂級公學的氛圍便是如此,但進入大學以后,許多人都跟范連城一樣低調起來,要不然很難融入進其他同學之中。
看完紙條上的訊息,范連城拿筆寫道:“感謝你的邀請,但是我可能去不了,需要打工。”
羅斯梅爾拿過紙條,繼續寫道:“我家報紙前段時間還采訪過你父親,我知道他沒破產,所以別在意打工,跟我一起去吧,有許多哈羅的老同學在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