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忙著呢?”
“…誒。”
“…晚上辦法事老梁你去嗎?”
“…就不去了。”
“…那我先過去了啊,說請的師傅已經快到了,我得趕緊過去。”
院子外,路上又一個村里人走過,急匆匆往著村子口走去,
老人笑呵呵著應著,再轉回身,佝僂著腰,拿著掃帚,收拾著屋檐下門邊,樹苗上抖落下來的些灰。
似乎是村子里些人都已經相繼往著村子口走了去,院子外,路上,過路的人漸少了些,
院子里,再安靜下來些,
只有老人拿著掃帚在地上輕輕掃動的些聲音混雜著遠處清風帶來的些,枝葉碰撞的窸窣聲,村子里雞鳴狗吠的聲音。
“老人家一個人住這兒?”
看著院子外遠處,廉歌端著這碗溫開水,再喝了口,再轉過視線,看向旁邊門邊正收拾著些泥灰的老人,出聲搭了句話。
“是啊。”
再拿著掃帚,輕輕掃了掃門邊地上的灰,將地上些泥灰掃在了一起,老人頓了頓動作,再轉過些身,朝著遠處望了望,應了聲,
“屋里老婆子走得早,也沒個孩子。平日里是就我一個人住這兒。”
老人頓了頓,再轉過些身,伸手拿過旁邊個鐵撮箕,拿著掃帚,將地上的些灰,掃進了撮箕里。
“不過也還算熱鬧。村子里都是些熟稔的人,平日里也都能湊在一起說說話,得了空啊,就找些樹苗,去山上栽栽。這面山坡上都種上了啊,就去那邊坡上,之前栽得苗死了啊,就再那根樹苗過去補補,日子倒是過得挺快。”
說著話,地上掃在一起的灰,相繼被掃進了撮箕里,將撮箕和著掃帚收著,放到了旁邊,老人再轉過了身。
端著碗里的水再喝了口,廉歌看著遠處,靜靜聽著老人的敘說。
“…說起來啊,我都還小那會兒,這村子邊上,那坡上的樹林子啊,都還有些個密,那些個樹啊,都還高著呢。”
老人站在屋檐下,直起些身,抬著頭,朝著屋檐外,遠處村邊山坡上望著,再出聲說著,
站了站腳,老人再將先前從屋里搬出的兩張凳子挪過來些,再屋檐下,堂屋門前坐了下來,
“以前啊,我還小的那會兒,我屋里在那邊山上有塊田,在山腰上,就挨著以前山林子邊上。”
老人坐著,再抬起頭,往著村子外一側山坡上望了望,再出聲說著,還伸出手,給廉歌指了指,
“…就在那兒。”
笑呵呵著,出聲說了句,老人再放下了手,
廉歌轉過視線,順著老人指得地方看了眼,也沒出聲打斷老人的話,只是靜靜聽著。
“…那會兒啊,輪著農忙的時候,收菜籽,種麥子的時候,我爹我娘下田,我就也跟著下田,跟著我爹屁股后邊轉,他割麥子,我也拿著個鐮刀割麥子,急急忙忙割一會兒,覺得自己比我爹割麥子還割的快,還高興呢,過個一會兒啊,就累了,割不動了。
然后啊,我就跑到了那田埂上。挨著山林一邊的田埂上,過去點,就長著顆很高的樹,樹枝葉子伸出來,能遮出來一大片陰…我就坐在那田埂上,樹蔭底下,看著我爹我娘他們在地里忙活,然后有個什么蝴蝶在我跟前過,就又攆蝴蝶去了…我爹我娘他們在地里忙活累了啊,也會到那樹蔭底下來歇歇,有時候還會在地里忙活農活的時候,還會從屋里帶點吃得出來,也會在那樹蔭底下歇涼的時候吃…
我娘他們吃,我也就跟著坐在那樹蔭底下吃…那坐在樹蔭底下,風吹過來啊,可真是涼快…”
老人臉上笑呵呵著出聲說著,再停頓了下,
“再后來啊,那樹就跟著山林子一樣沒了…再往后,我拿著些樹苗又再那地方栽了些,還想著等那些個樹長起來,再在那樹蔭底下歇歇腳,乘乘涼呢…”
老人出聲說著,臉上再笑著,
“就是啊,這些個耐旱的樹苗,長得都有些慢,也長得不怎么高…”
說著話,老人再停頓了下。
“…小伙子你看那邊,那片就是我最早種下去的樹苗,這么久了,也才長了那么點高…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長大能遮陰。”
老人說著,再給廉歌指了指,再放下了手,
望著那處,說著話,臉上還笑呵呵著,只是渾濁的眼底有些恍惚,再頓了頓,
“不過我乘不了涼,以后樹長高了,別人總還是能在樹底下歇歇涼的,你說對吧,小伙子。”
老人臉上再露出些笑容,笑著,轉過身,對著廉歌再出聲說道。
聽著老人的話,廉歌端著手里那碗水,再喝了口,再轉過視線,看著笑著的老人,目光停頓了下。
“老人家心善。”
再笑著,廉歌應了句。
“什么心善不心善的。”
老人笑著擺了擺手,再出聲說了句,
再轉過些身,順著院子外的道路,往著村子口的方向望了望,
村子口,一些村里人還忙活著,話語聲混雜,正熱鬧著。
頓了頓,老人再轉過視線,望了望遠處山丘上的灌木枝葉,再抬起頭,望著屋檐外,頭頂上這晴朗的天色,頓了頓,
“…嘿,這天時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落雨。”
老人出聲說了句,再低下頭,收回了目光。
“快了吧,聽老人家講,晴了這么久了,是該下雨了。”
廉歌看了眼這晴朗著的天空,再看了眼老人,笑著出聲說了句。
“那就借小伙子你吉言了。”
老人轉過頭,笑呵呵著應著,再頓了頓,
“小伙子,要再添些水嗎?水壺里還有些水,我再給你添些吧。”
看了看廉歌手里端著的水碗里,已經喝了些的水,老人從凳子上站起些身,再出聲說道。
“不用了,這一碗水就足夠了。水喝多了也不行。”
廉歌笑著,出聲說了句,再端起手里這碗溫水,喝了口,再轉過視線,看了眼碗里剩下來的些水,
碗里,水正好還剩下半碗。
“…也是,也是。”
老人笑呵呵著應著,再坐回了身。
“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廉歌端著半碗水,重新站起了身,
“老人家舍了碗水給我喝,我也送老人家些水吧。”
“…不用了,不用了,只是一碗水…”
老人跟著站起了身,擺了擺手,出聲說著,
看著這老人,廉歌笑了笑,
“還是要的。”
出聲再說了句,廉歌轉過視線,
再看了眼手里端著水碗里剩下的半碗水,頭頂上還晴朗著的天空,
端著水碗,手一抬,廉歌將碗里剩下的水,朝著空中潑了去。
潑向天空的水久久未再落地,
只是緊隨著,
風云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