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
被老人攙扶著,勉強靠在床頭的老太太費力著半睜著眼睛,抬著頭,望著老人,臉上露出些笑容,喚了聲。
“…怎么了,是冷了嗎?”
老人攙扶著老太太,看著老太太,將老太太再往自己懷里摟了摟,靠在了自己身上。
老太太臉上帶著些笑容,抬著頭,望著老人,緩緩搖了搖頭,
“…俞哥,我們說會兒話吧。”
“…好,好…你想說什么我都陪你說。”
老太太再費力著出聲說了句,老人摟著老太太,慌忙著應著。
旁側,看著那老太太,和那佝僂著身,坐在床邊,摟在老太太,低頭看著老太太的老人,
停頓了下目光,廉歌轉回了視線,
沒出聲打擾,廉歌走出了這間臥室里。
那站在房門口望著屋里的老農,也退出了屋子,順手小心著,將臥室門,重新虛掩了上。
“先生,艾大姐她…”
廉歌重新走回到了堂屋里桌旁,桌上的茶水已經有些漸涼,只剩下寥寥些熱氣還升騰著。
老農轉過了身,朝著廉歌這側走了過來,站在廉歌身側,停住了腳,又再站了站,出聲似乎想問些什么,卻又張了張嘴,漸止住了聲。
“你們看到的那天,她就已經死了。現在,尸體已經開始腐敗。”
廉歌停頓了下,端起了桌上那杯快冷了的茶水,出聲應了句。
聞聲,老農有些沉默下來,又再緩緩轉過身,望著那虛掩上門的臥室,
“…老俞他,和艾大姐從小就在一起,在一起長大。我比老俞,艾大姐要小一些,從我記事那會兒開始,就記得,有老俞在的時候,艾大姐就在,有艾大姐在的時候,老俞肯定就在旁邊,老俞和艾大姐兩個人,就好像一直都在一塊,一直都沒分開過…”
老農背對著桌子,摸索著,在桌前凳子上坐了下來,再沉默了下,出聲說了起來。
端著那杯已經漸涼的茶水喝了口,廉歌聽著,看著,也沒多說什么。
那虛掩著門的屋里,話語聲也隨著些清風,在廉歌耳邊響起。
“…俞哥,剛才我好像聽到陳家屋里孩子的聲音。”
看書福利關注公眾..號書友大本營,每天看書抽現金/點幣!
“…老陳家兒子,剛過來了一趟。”
臥室屋里,老人摟著老太太,老太太蓋著被子,靠在老人身上。
有些費力著,半睜著有些渾濁的眼睛,老太太抬著頭望了望老人,又再望了望旁邊窗外,出聲問了句。
老人應著,說著,
“…提了只雞過來,還挺重一只,等晚上,我給你燉雞湯,你嘗嘗。”
老太太轉動著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老人的臉上,露出些笑容,卻緩緩搖了搖頭,
“…你要想吃燒的話,我給你燉軟些,等過會兒…”
“…俞哥,”
老人說著話,望著老太太,似乎漸漸有些著急,老太太望著老人,再喚了聲,老人止住了聲。
“…誒,”
老人點著頭,應著。
“…幾天前的時候,我以為我就要死了。”
老太太抬著頭,費力著,半睜著有些渾濁的眼睛,望著自己的丈夫。
“…眼睛皮啊,越來越重…我不想閉上眼睛,你就坐在床邊上,我想再看看你…”
“…俞哥…”
“…誒。”
老人的眼眶一下紅了起來,聽到自己妻子叫自己,趕緊又再應了聲,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妻子,伸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
“…心里邊啊,還是放不下你…你說,這六七十年了,我們都沒分開過,這一下子分開了,你可怎么辦…”
“…你啊,平日里,連自己衣服放到哪了都不知道…這天氣又這么冷了,你回屋的時候,脫下來衣服一直找不到,著涼了可怎么辦…你這個人啊,去地里忙活的時候,也不帶個時間,每回啊,都是我做好了飯,去叫你,你才回來吃午飯…你說這以后,你忘了時候,胃子上餓著了可怎么辦…”
老太太手搭在老人手上,望著老人,說著,
“…然后,我這眼皮還是越來越重,我想把它睜著,可是它怎么也不聽使喚,我想抬起手,把眼睛撐撐開,想再多看看會兒你,手也抬不起來…然后,我像是眼睛閉上了,卻好像又能看到你的模樣,看著你的模樣啊…我心里邊想著啊,我不能死,然后啊,就又再醒過來了…”
老人眼眶愈加紅了起來,渾身止不住顫抖著,
“…老婆子,老婆子…”
握著自己妻子的手,老人眼眶紅著,渾濁的眼眶里帶著些淚水,止不住地喚著,
“…沒事兒,我在呢,在呢…”
老太太抬著頭,費力著半睜著渾濁的眼睛,望著老人,臉上露出些笑容,一聲聲,一遍遍應著老人。
“…老俞和艾大姐兩個人啊,一塊長大,然后結婚,去哪的時候啊,兩個人都在一起。就這么過了好幾十年。”
堂屋里,老農望了望那虛掩著門的臥室屋里,嘆了口氣,沒再接著說下去。
廉歌聽著耳邊的話語聲,轉過視線,再看了眼那臥室屋里,也沒出聲說什么,端著那杯漸冷下來的茶水,再喝了口。
那臥室屋里,話語聲還隨著清風傳出,在廉歌耳邊響著。
“…這幾天啊,我一直都不敢閉上眼睛,我怕,眼睛一閉上,就睜不開了,就看不到你了…”
老太太抬著頭,費力著半睜著眼睛,望著自己的丈夫。
老人低著頭,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老太太,
“…沒事兒的,我在呢,你想閉上眼睛就閉上,歇歇吧,我就在旁邊呢。”
老人慌忙著,應著。
老太太費力著,緩緩搖了搖頭,只是費力著,半睜著眼睛,望著老人。
“俞哥…”
老太太再喚了老人一聲,望著老人,
“…怎么了,是餓了嗎…我去給你拿…柜子里還有些羊血,我拿給你喝。”
老人望著老太太,慌忙著應著,出聲說著,便要朝著旁邊柜子走過去,
“…這幾天,村子里出事情了吧?”
老太太望著老人,費力著,搖了搖頭,出聲再說道。
老人頓住了動作,沉默著,搖了搖頭,
“…老婆子,我去給你拿點羊血喝吧…喝了,你休息休息吧,我就在旁邊一直陪著你…沒事兒的,不用怕…我陪著你…”
說著話,老人往著那柜子邊,走了過去,低著頭,一遍遍說著。
“…俞哥…我已經死了吧。”
老太太再出聲,叫住老人。
“…沒,沒有…我去給你拿羊血…喝了羊血,喝了羊血就好了…沒事兒的,老婆子…沒事兒的…”
老人先是停住了腳,緊跟著,眼眶一下紅了起來,渾濁的眼底,帶著淚水,有些慌了神地,一遍遍說著,步履蹣跚著,踉蹌著,便要朝著那柜子邊接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