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挑著豆花桶的老人應了聲,揭開了木桶上半邊木蓋,
木桶較深,靠上的位置嵌著個隔板,隔板上擺著些調味的料,隔板下是個用布團封著口的陶缸,
賣豆花的老人,從另一個隔板上取下個一次性的塑料碗,拿起了個鐵勺,將陶缸上的布團取開后,用鐵勺從陶缸里舀了些還熱氣騰騰的豆花,盛進了碗里,
又手腳麻利地,拿著隔板上的調味佐料,加了起來,
“給。”
小販取了個一次性小勺,放進碗里,端著豆花,遞給了廉歌,
“多少錢?”
“四塊。”賣豆花的老人笑著應道,
“…現在像老人家你這種挑著擔子賣豆花的應該不多了吧?”
廉歌從兜里摸出張錢,遞給了賣豆花的老人,同時出聲說道,
“…嘿,還是張大票子。”賣豆花的老人接過錢,笑了笑應道,“我也就是隔三岔五地才出來轉轉,老了,擔子也擔不動了,兒女也不讓…就是閑不住,得了空了還是想挑著擔子出來走走…給。”
說著話,賣豆花的老人將找得零遞給了廉歌后,便重新走回了擔子前,蓋上木桶上的木蓋,挑起擔子,朝著遠處漸漸遠去。
收回目光,廉歌轉過視線,看向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從剛才,老人便一直沉默著,注視著那賣豆花的小販遠處,渾濁的眼底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回憶,
“…老人家,聽你講了這么久,請你吃碗豆花兒吧。”廉歌看著老人,笑著說道,將手里的這碗豆花,遞給了輪椅上的老人,
老人聞聲,視線從遠處轉了回來,看向廉歌,
看著廉歌,老人頓了頓,又看了眼廉歌遞過來的豆花,
抬起顫巍巍著的雙手,老人有些發顫著捧著裝豆花碗,接了過去。
手捧著,微微顫抖著,老人低著頭,有些出神著望著碗里的豆花,沉默著,
“…除了這碗和勺子,這碗豆花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
老人收回了目光,抬起了頭,
“老人家不嘗嘗味道?”廉歌看著身前的街道,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吃了…不吃了…”
老人再看了眼手里捧著的豆花,搖了搖頭,
“小伙子,你吃吧。”
說著話,老人顫巍巍著,捧著豆花碗,重新遞給了廉歌,
看了眼老人,廉歌用雙手接了過來,
也沒吃,只是端著。
而老人則是轉過了頭,重新看向身前的街道,
“…這兩天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再來這里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
老人看著遠處,停頓了下,微微搖了搖頭,
“…只是…等不到了,等不到了…”
看了眼老人,廉歌沒再多說什么。
而就在這時,
“…老爺子,老爺子…”
遠處,一道有些急切地聲音由遠及近,一個中年婦女從遠處小跑著,跑了過來,
“…霍老爺子,你怎么又到這兒來了。”
那中年婦女看到老人的身影,松了口,走到了近前,有些責怪的說道,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老人轉過了頭,看著那中年婦女說道,“我就想來這里轉轉。”
“麻煩倒是不麻煩,就是您這兒一聲不吭的人影就不見了,嚇得剛來那小姑娘都快急哭了,我一猜您就在這兒,就趕緊找過來了。”
中年婦女聽到老人的話,語氣緩和了下來,
“下次您再想來這兒,我推您過來就行,您想待多久都成…老爺子還想再坐會兒嗎?我在這兒陪著您。”
“不待了,不待了…”老人搖了搖頭,從遠處收回了視線,
“那咱們回去?嚴老爺子還在院里等著你回去吃飯呢。”
“走吧。”老人點了點頭,出聲應道,又轉過頭,看了眼廉歌,“小伙子,謝謝了,聽我說了這么許久的陳年往事,我就先走了。”
聞言,廉歌看著老人,笑著點了點頭。
那中年婦女也朝著廉歌微微示意了下,
緊隨著,便推著老人漸漸走遠。
“…霍老爺子,今天廚房給你專門做了您喜歡吃得圓子湯,這兩天您胃口一直不是很好,今晚可一定得多吃點。”
“…對了,霍老爺子,您今天有上廁所嗎?昨天您沒上廁所吧,別便秘了吧,要不我找醫生過來給您瞧瞧吧。”
話音隨著身影漸漸遠去。
注視著老人消失在視線范圍內,廉歌收回了視線,臉上笑容漸漸收斂,
轉過目光,廉歌看向旁側那道周身縈繞著陰氣,森森鬼氣,魂體卻有些渙散的身影,
看了眼,廉歌收回了目光,一邊朝著旁側廣場旁的林蔭下走去,一邊摸出了兜里的手機,跟顧小影說了聲后,結束了電話。
那縈繞著森森鬼氣的身影也默默跟著廉歌,一步步朝著旁側走去。
將手機重新放回兜里,廉歌也走至林蔭下的一張長椅前,
天色已經入夜,林蔭下,有些昏黑,放眼望去再看不到其他身影,顯得很是安靜,
轉過身,廉歌看向跟過來的身影,
看著其縈繞著森森鬼氣,卻渙散不穩的魂體,看著其穿著著的黑色正裝,廉歌語氣平靜地說道,
“…按照地府的規定,強留逝者應該是違反地府律法的吧?”
“天師明鑒,依地府律法,如無法令,私自阻礙生死輪回,強留逝者之人,壓下底層地獄,受千刀萬剮刑罰百年…身為鬼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女聲響起,站在廉歌身前的正是一個身穿黑色正裝的女鬼差,此刻正躬身對廉歌恭敬地說道,說話間,面上還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且,陰差強留逝者,需以陰氣維持鎖魂之術,以免逝者失魂受軀體排斥,脫離身體,時間越長,需耗陰氣法力越多。
陰力耗盡之時,只能以本源彌補,本源耗盡時,就是陰差功業盡消,魂飛魄散之時。”
看了眼這魂體渙散的女鬼差,廉歌轉過視線,看向遠處說道,
“看那老人的身體腐朽程度,再看你的魂體渙散程度,快一周了吧?”
“天師明察!”
女鬼差愈加躬下身,應道,
緊隨著,女鬼差直接向下,跪伏在了廉歌身前,以頭觸地,
“…天師慈悲,小鬼違反地府律法,愿受懲罰,但還請天師法外開恩,能讓霍思國繼續等下去。”
說著話,女鬼差磕著頭,哀求道,
“天師慈悲,還望天師法外開恩…”
“他要等的人,不是你吧?”
廉歌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女鬼差,收回視線,平靜地問道。
“不是。”女鬼差搖頭應道。
聞言,廉歌頓了頓,轉過視線看向了遠處,
“他身體的腐朽程度已快到極限,即便魂不離體,也等不了多久了…換句話說,他的身體快爛了。”
“不用多久,幾天,再要幾天就夠了…還請天師開恩。”
女鬼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