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棋手與棋」

　　在顧晴天的教師宿舍里，沒有人。

　　準確來說，沒有活人。

　　伊凜出現在彌漫著催淚煙霧的房間里，萬籟俱寂。

　　里面只躺著一具不久前名為“顧晴天”的尸體。

　　尸體胸前，靜靜地放著一張塔羅牌。

　　塔羅牌飄到伊凜面前，牌面是——教皇。

　　“呵呵。”

　　伊凜跨越傳送門，出現在首都高空。

　　這張牌是制造商量產的版本,牌的背面角落，還注明了生產商。

　　伊凜抓著那張牌，順著教皇塔羅牌開始追蹤。

　　很快，順著若有若無的“理”，他找到了顧晴天的家。

　　簡單的搜索后，伊凜發現了一件事。

　　這人…根本就不叫“顧晴天”。

　　“老莫,幫我查查,這個叫做‘顧晴天’的人,是怎么混進去的？”

　　“可惡！竟然敢對我乖孫女動手？”

　　莫人敵一聽此事，怒氣爆表，一拂長袖，院內飛沙走石，草皮掀起。

　　“別激動。”伊凜虛按一掌，將莫人敵的動靜按了下去，塵埃落定：“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我一個熟人。”

　　“熟人？”莫人敵冷靜了：“好人壞人？”

　　他言下之意是，你這個“熟人”，是能打死的熟人還是不能打死的熟人。

　　“欠揍的那種。”

　　莫人敵懂了。

　　他趕緊撥通了趙玉龍的號碼，讓下手徹查此事。

　　伊凜成為了管理員后，這個世界上，能夠瞞過他探查的事情已經不多了。偏偏提前降臨到“真實世界”里，以未知身份活在這個世界某個角落的“四位騎士”，恰恰因為他們是“入侵者”的關系,又因為是“游客”的權限,避開了管理員的探查。

　　簡單來說，他們不歸希樂園管,自然也就不歸“管理員”管理。

　　這已經不是實力不實力的問題了,其中涉及到更上層的博弈，伊凜也未必能把握得住。

　　“小心點。”伊凜想到這里，認真提醒一句。

　　莫人敵聞言，擰緊眉頭。

　　這是他的老朋友，第一次提醒他：小心點。

　　死亡騎士。

　　谷天晴。

　　借尸還魂？

　　死亡騎士的能力？

　　“你還在掙扎嗎？谷天晴。”

　　伊凜回想起，在地獄的最后，在神話巴比倫城的第九層中，與谷天晴的對話。以及他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張惡魔卡。

　　谷天晴，還在想辦法反抗他的“命運”。

　　“無論你我怎么努力，如何掙扎，‘結果’在開始前就已經‘注定’。”

　　“這不是你該走的路，所以，永別了，我的會長。”

　　難道。

　　“老莫，順便讓他們，幫我查三個人。”

　　伊凜在身旁劃出一個小圈，這個圈連通了莫莉的房間。他在圈里撈了一下，一件淺藍色的條紋小背心…不對，他將小背心塞回光圈里，在莫人敵殺氣騰騰的目光下，他撈出了紙筆。

　　“萌萌房間真亂。”

　　拋開事實不談，伊凜撇清自己的責任后，便從容在借來的紙上寫下了三個名字。

　　谷天晴。

　　蜜莉恩·阿爾托莉雅十世·潘德拉貢。

　　康納·D·所羅門。

　　“怎么又是鳥語呢？”

　　莫人敵現在一看鳥語就腦殼疼。

　　他覺得自己唯一的弱點就是見不得鳥語。

　　“仨？”

　　莫人敵瞅著瞅著，忽然察覺到了什么，扭頭發出疑問。

　　“很遺憾，還有一位太黑了，我沒來得及問名字。不過我估計，就算問了，在茫茫黑烏烏的人海里，你就像是要從墨缸里找出一滴墨汁兒，我覺得挺難的。”伊凜頗為遺憾地說著。

　　“果然，老夫懂了。”莫人敵捏了捏拳頭，咔咔響：“要提前做掉？”

　　伊凜沉默著，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后，伊凜微笑搖頭：

　　“暫時不用，先查一查吧。”

　　涉及機密要素，莫人敵沒有按照一貫的習慣，讓趙玉龍去查，而是動用了莫家的力量。

　　莫人敵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無敵的莽夫，可實際上，他們莫家也養了一票人，只是平常他懶得用罷了。

　　雖然伊凜要調查的這三個名字，重名的不少，而且涉及的地域遍布全世界。但這種時候國家機器強大的一面展露得淋漓盡致，一周之后，一份詳盡的資料以加密U盤的形式，鄭重地送到了莫人敵手里。

　　一堆重名資料都記錄在U盤里。

　　順便一提，關于“顧晴天”如何混進首都大學的過程也查了一遍。

　　在顧晴天宿舍發現的尸體，的確是莫莉等學生相處了一個學期的“顧晴天”，可他的真實身份，卻是一位歷史專業的大學教師，名為“顧少傷”，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招聘的過程中，顧少傷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顧晴天，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差錯，但很詭異的是，“顧少傷”就變成了“顧晴天”，令人匪夷所思。

　　果然是他。

　　伊凜看著資料，點點頭。

　　谷天晴的塔羅牌，不同的牌組，不同的牌面，有著不同的效果。

　　他很有可能是借用了隱者的能力，達到了完美“隱匿”的效果。

　　伊凜順著“理”一路摸，摸啊摸，很可惜摸到一半的時候斷掉了。

　　是的，生生切斷了。

　　谷天晴像是從世界上蒸發了，不留一點痕跡。

　　“印加神圣帝國已經對外封鎖了，老夫的人也進不去，不過找了點門路，里面的消息露了一點點出來。叫康納·所羅門的有五個，但中間帶個大寫拼音的，只有他。”

　　莫人敵說的“大寫拼音”，指的是「D」。

　　莫人敵和伊凜再一次借用了莫莉的電腦。

　　事實上整個莫家里，也只有莫莉的房間有一臺。兩人的腦袋擠在一塊，快速瀏覽著U盤里的加密信息。

　　“依老夫看，這貌似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頂級雇傭兵。”

　　“嗯。”

　　伊凜點點頭，點開下一個文件夾。

　　姓“潘德拉貢”的人不多，而全名叫做“蜜莉恩·阿爾托莉雅十世·潘德拉貢”的人更沒有重名，獨她一根。就像蜜莉恩當年說的，他們家族的榮光需要她來重現，人丁凋零。

　　現在的蜜莉恩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金發娃子。

　　至于谷天晴。

　　在國內所有叫做谷天晴的一百多個重名者里，伊凜沒找到和他印象中的谷天晴相符的。

　　資料瀏覽完畢。

　　兩個老古董貼貼的臉相互挪開。

　　“G老弟，咋整？”

　　莫人敵抱著雙拳站在房間角落，酷酷地問。

　　“我去問問我老板。”伊凜皺著眉，撂下一句話后，在莫人敵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飄然離去，猶如一陣風。

　　伊凜從空中落地。

　　二十層高樓外，伊凜從容踱步外墻，如身負蜘蛛異能之人。

　　小希的公寓在不遠處，伊凜默然不語，將一路上打量琢磨的教皇牌藏入懷里，徑直從陽臺上樓，不走尋常道。

　　按下門鈴。

　　“阿啦啦～管理員大人，又來了呀。”

　　妙齡少婦穿著寬松的居家服迎接，伊凜稍作打量，發現少婦的身材與容貌與之前截然不同。

　　被換掉了？

　　“之前的‘備份’壞掉了，我換了一個。不過沒關系，她們的記憶是相互共通的。”小希揉著眼睛，踏拉著不合腳的粉色毛絨拖鞋走出臥室，她朝伊凜伸出雙臂：“抱抱。”

　　伊凜對此早已麻木，心如止水。

　　抱抱，舉高高，再舉高高。

　　日常任務（1/1）。

　　按照慣例將“日志文件”傳輸給小希批閱后，伊凜順便問起真實世界里存在的“谷天晴”，“康納”，“蜜莉恩”的事。最后一位老黑伊凜不熟，沒問。

　　“啊咧咧～我去給管理員大人泡咖啡叭，小希，你只能喝奶，喝奶才能長高高喲，知道了啵？”

　　二人談話，少婦工具人十分配合地為二人準備茶點。

　　“知道了麻麻～”小希乖巧地應道。

　　“你這樣…很好玩？”伊凜嘴角一抽，問。

　　“好玩吖，當然好玩。”小希點頭，沒有半點作為“神”的自覺，這讓伊凜再次感覺到油然而生的絕望感，這區區的神，有點兒不靠譜：“你說得對啊，他們的本體一直都存在于‘唯一真實’里。”

　　“那…”伊凜目光微凝，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我如果提前…會發生什么？”

　　“你猜？”小希笑瞇瞇地朝伊凜丟來“謎題”。

　　這時，咖啡和熱奶到位，伊凜一邊喝著手沖黑咖，將謎題踢回去：“狗都不猜。”

　　“切，無趣。”小希噓噓噓地用習慣喝著奶，含糊不清地說道：“如果你提前將他們的‘唯一真實’殺死，他們自然會消失。對的，就是突然間…砰，沒了，這種消失。”

　　伊凜聞言，開始思考著這種可行性。

　　“其實你真的覺得，這樣對‘我們’是有好處的嗎？”小希提醒道：“那么，現在是提問時間哦，如果你是‘它們’，屬于你棋盤上的棋子，被人作弊直接拿走了，你會怎么做？”

　　一邊說著，小希為了讓提問環節更加生動形象，二人所在的房間，驀地變成了一片璀璨星河，二人漂浮在星河中央，閃耀的光線構筑成棋盤，繁星變成了一顆顆棋子。而小希左手舉著奶瓶，右手取走了其中的一顆卒。

　　卒原本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個黑洞，空空如也，但明顯能看出是“空”的，缺了一塊。

　　“如果我是它們…”伊凜眉頭緊皺，越皺越深。他眼中那星光匯聚的棋盤，仿佛成了眼下的世界。他朝星河棋盤伸出手，卻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無數的“理”從伊凜身體里穿過，伊凜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看似普通的猜謎環節，可小希卻用這種方式，讓伊凜提前站在了“神”的高度上，去切身體會“棋手”的格局。

　　仿佛只是一瞬，仿佛過了萬年。一動不動的伊凜，星辰的光芒匯聚成棋，伊凜手中執棋，落在黑洞之上，剎那間，棋盤重新完整，變回了該有的模樣。

　　“我會索性換上一顆…能一錘定音的棋子。”

　　那顆本該是卒的格子上，伊凜落下一子，那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