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不修煉鎖魂天法......也有別人會修煉。”邢不正的眼神有些空洞,嘴里喃喃道。
“可是......殺人奪魄?!”
邢不正狂熱的思緒,一下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是惜命,可在上一世生活的時候,他連個雞鴨都沒宰過,見到魚販子破膛,也會覺得殘忍。
惜命,不單是惜自己的命,也珍惜其他生命。
為了自己茍活,去萬般折磨他人,讓他人受盡苦痛后,剝奪生魂......
何其殘忍。
邢不正咬起牙關,眉頭緊鎖......
人在花前月下的時候,總會感覺到自己的偉大,覺得自己是個尚德之人。
但如果真的遇見誘惑,遇見壓力,真正遇見選擇的時候,大部分人沒辦法去做那個光明偉岸,舍身取義的決定——人性終究是自私的。
放棄修煉這個邪術,自己很可能會遭遇這浩然教極其殘酷的手段。
而修煉鎖魂天法,很可能自己就能扶搖直上,掌控別人生死。
邢不正的拳頭握緊,又松開。
松開,又握緊。
老嫗逼迫過“邢不正”修煉鎖魂天法,可是“邢不正”寧死不從。
修煉這門極道之術是有極其嚴苛的限制的:
至陰之時與至陽之時相會,天地三魂恰逢相遇,大運龍脈正逢抬首,這三者成其之一,都得等上千年,更別說三者同時交匯之時了。
那是微到毫巔的時機,是天空中瓢潑大雨中的特定的一滴,精確的落進你面前杯子的概率。
正因如此,老嫗才能忍耐如此之久,直到這最后時機——再過一天,邢不正就正式十八歲成年了,如此一來,邢不正就會喪失這先天魂體,再無法修煉鎖魂天法了。
剛才,老嫗看見邢不正似乎要接受鎖魂天法的傳承了,心中大喜。
然而邢不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開始舉棋不定了,惹得老嫗極為惱怒,“你到底修是不修!”
鎖魂天法的傳承,只能是自愿的。
如果邢不正繼續選擇拒絕,那老嫗也干預不了他的決定——任何外力的介入都會破壞先天魂體的完整性。
不過,老嫗卻也沒唬邢不正。
如果邢不正再拒絕,那他在浩然教中就毫無價值。
老嫗真的會下手抽出他的魂魄,冰封他的軀體,然后尋找別的辦法,繼承這極道之術的傳承。
修是不修?
不修!
老子是穿越來的,干嘛聽你這婆娘逼逼賴賴?!
長得丑還當自己是個人物?!
我干!不就是死一次嘛,搞不好老子回以前的世界了。
就當是一場夢!
邢不正眼中的猶豫之色一掃而空,握緊的拳也松開,臉上甚至掛上了一絲釋然的笑。
在“夜空星云圖”磅礴的勢能下,邢不正的衣襟無風自起,在星云圖壯烈的色彩映襯下,顯出一種奇異的悲壯之感。
“我......”邢不正閉上眼,準備吐露出自己的答案。
“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邢不正了!”
大殿里突然傳出一道清脆的人聲,分站兩排的教眾里,一個白臉小生拉下了自己寬大長袍上的衣帽,露出自己的臉龐。
一時間,全殿所有的視線都被這個白臉小生吸引。
衛晴?!
邢不正看見他的時候極為驚訝,而他口中說的話,更叫邢不正難以置信。
難道,衛晴已然發現自己是穿越而來,不是原來的“邢不正”正主了?
衛晴可以說是我到這個世界時,第一個遇見的人了。
他會不會是我穿越的原因?背后的主導者?
邢不正剛要做決定,拒絕修煉鎖魂天法,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斷了。
“你是什么意思?”老嫗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殺意。
大殿里的兩排教眾,是用來搭建這個傳承儀式的。
在儀式結束后,這些參與儀式的教眾,最少都會被抽剝出一半的血氣。
這還是暗埋在地下的血魄珠陣法提供了不少血氣后,最小的代價。
抽出一半血氣,身體會大虛,甚至連元壽都會被影響。
浩然教中的中堅力量,沒有一個愿意來做這儀式祭品的。
只能忽悠一些對浩然教忠心耿耿的普通教眾,利用他們為教奉獻的精神,來完成這個儀式了。
這些教眾都是自愿來的,衛晴也是主動請纓要為浩然教奉獻。
誰知道,在這關鍵時刻,平日里畏畏縮縮的小白臉,竟然敢站出來說話,干擾儀式?!
老嫗抬起了手,對著衛晴,一股黑色的氣流憑空纏繞上這只干癟的手,黑色氣流流動的時候,隱隱有魂魄嚎叫的聲音,叫人心驚。
在老嫗眼中,小白臉衛晴,已經開始有點像一具骷髏了。
這具骷髏可能不會有完整的骨骼,因為他臨死前,會瘋狂的破壞自己的身體——沒有人能忍受這種蝕骨之痛。
只要老嫗動動手指,這具骷髏就會取代小白臉衛晴,來到這個世界。
衛晴見到森然黑氣,眼角不自覺的抖了幾下,顯示出他并非表現的那么鎮定。
“他不是以前那個執拗的邢不正了,昨天夜里,他親口和我說,他要答應修煉鎖魂天法。”衛晴脫口而出。
老嫗手中的黑芒已經濃郁到了一種粘稠的地步,然而此時卻生生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邢不正,開口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邢不正還在之前的思緒里沒繞出來呢,聽了老嫗的問話,才剛反應過來。
他說我不是以前的“邢不正”原來是這個意思。
可我什么時候說過要修煉鎖魂天法了?
你昨天不還說讓我別做大魔頭嘛?修煉鎖魂天法這等邪術之后,那還不是邪到骨子里了。
這是要我一條邪道走到黑嘛?
邢不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衛晴。
從衛晴白皙的,略顯稚嫩的臉龐上,邢不正看見了堅定,看見了他眼神中的信任。
他這是......邢不正的心底生出一股暖流。
衛晴的話,明顯是提醒他暫時放下疑慮,選擇去傳承這門邪法。
他不想讓我死。
他相信我。
他相信我不會作惡。
他相信我不會真的成為殺人奪魄的魔頭。
那我......相信我嗎?
邢不正眼睛一亮,一掃之前心頭上的陰霾。
對了!誰說修煉這邪術之后,就一定會變成嗜殺的魔頭的?
大不了老子一輩子不用這功法,做個普通人好了。
差點讓這老婆娘引到溝里去了。
這不是還有第三條路嘛?!
邢不正笑了,這次真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用極為肯定的語氣,邢不正回答了老嫗的問題:“他說的是真的,我已經決定修煉鎖魂天法了。”
話音剛落,從邢不正腳下的“夜空星云圖”中,七輪金月瞬間放出刺眼的金芒,映射在邢不正的胸膛上,將他的身體貫穿,金芒透過他的身體,射穿了大殿的穹頂。
眾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鎖魂天法傳承的完整過程,個個瞪大了眼。
地上“夜空星云圖”燦爛而熾烈大膽的色彩,一下被金月光芒攪動,隨著金芒的射出,而顏色不斷蠕動,變淡。
不消一會兒,地板上攝人心魄的“夜空星云圖”就消失殆盡,神奇不再。
眾人齊刷刷的把視線轉移到邢不正的身上。
他把“夜空星云圖”的能量都吸收了?
鎖魂天法的傳承,成功了?
然而不待他們確認,一股自心底而起的驚懼之意就攪亂了他們的思維。
紅色的氣血,從他們的天靈蓋傾瀉而出,匯成七道血芒灌入了邢不正的胸膛。
“七星混七血,成了......鎖魂天法成了......”
老嫗親眼看著邢不正的變化,激動的不能自己。
這下,她終于有機會報復“那個人”了。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勝過這傳承鎖魂天法的先天魂體。
噗噗噗......
參與儀式的浩然教徒全部原地倒在了地板上,而邢不正搖晃了一會,也倒了下來。
“哈......呵哈哈哈......”
老嫗攤開雙手,抬起蒼老的面龐,在倒地的眾人身邊,在空蕩的大殿里,放肆狂妄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從垂垂老態的低沉之音,漸漸變成了出谷黃鸝的清脆之聲!
......
“你們快看!”
“這是什么?從陰功山射出了如此燦爛的光芒?!”
抬頭,有人發現了天上的七道金芒。
“消息可靠嘛?確定陰功山上所駐的是邪教?”為首之人,向身邊的人確認道,“邪教所處之處,怎么會發出如此光芒?”
“回宗主,那陰功山上定是邪教無疑,我......有線人。”身旁之人,語氣篤定道。
“我們此行,可不能違背了‘光明會’的原則。”為首之人開口道。
“放心,此行必是正義之師。”身旁之人回答道。
這回答,似乎讓為首之人安下心來,他回頭命令其他人,加快速度,趕往陰功山。
整個行進之列,速度徒然暴增,達到了一種讓人目眩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