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開完“備戰會”,幾個男生相約去了雁武的酒吧一條街,而葉琳琳則借口跟老同學去逛街,麻利遁走。
陸遙其實也想開溜,但眼看幾位隊友都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不好意思不合群,只好也一起去了。
許安則無可無不可地跟著,頭上照舊帶著他的藍牙耳機。
肖云鶴當先領路,先是帶他們去了一家火鍋店。
一邊吃,嘴里一邊嘚嘚嘚地說個不停。
“他們家的這個銅鍋是帝都最講究的,清湯鍋底,里面只有蔥段和姜片,別的什么東西也不放。”
“他們家的木炭也講究,是自己家專門燒的,別處買不著。”
“看見這個手切羊肉沒有?盤子立起來,不掉下去,這才叫好。”
“還有這個八寶居的芝麻醬,大塊腐乳、自制韭菜花,嘖嘖。”
“哎哎哎,別急著下肉,先下百葉,再下肉。”
“陸遙你停!不許下白菜,先吃肉。”
“趕緊撈啊,都等什么呢?一會兒肉老了就沒法吃了!”
“來來來,糖蒜,吃火鍋必須得就糖蒜。”
“…”
五個人吃飯,基本就聽他一個人叨叨。
陸遙默默在一旁包著糖蒜,感覺心情十分復雜。
明天有比賽的啊!
這么腐敗真的好嗎?
然而肖云鶴又不需要出戰,顯然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他在火鍋店吃飽喝足后,轉頭又帶著幾人去了隔壁的曼珠沙華酒吧。
據說,這家酒吧是整條街咖位最高、資格最老的一家,但是在陸遙看來,這只是一家又亂、又吵、又臟的破店。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女人香水的味道,來來往往的客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各式各樣的燈光晃來晃去,非常刺眼。
最要命的是這兒的音響,已經不是耳膜刺痛的問題了,簡直連心臟都跟著它一起共振。
身處在這種環境中,實在是讓人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而肖云鶴走進這里,卻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他熟稔地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位置,分別給每人點了一杯喝的,然后就開始忽悠大家去下面跳舞。
長著一張娃娃臉的方海潮好奇地望向四周,問道:“肖師兄,你怎么對這邊這么熟啊?”
肖云鶴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地道:“地頭蛇,鬧呢!”
“我初中、高中六年都是在這邊過的。”
“來這邊對我來說就是回家了。”
說著,他四下一望,壓低聲音道:“看見咱們左手邊的這桌沒有?他們就是我母校雁武附中的學生。”
幾人隨之轉頭望去,只見離他們不遠處,七八個少男少女正在一起說笑打鬧,中間的茶幾上擺著一個大蛋糕,似乎是在給某個人過生日。
方海潮好奇問道:“學長你怎么知道他們是哪個學校的?他們也沒穿校服啊。”
肖云鶴唏噓道:“還用穿校服?”
“你瞧瞧那幾個女生的發型,劉海不過眉毛,鬢角全推干凈,腦后的頭發不能碰到領子。”
“正常學校哪會把女生頭發剪成這樣?”
“真是的,弄得連搞對象的心情都沒有了。”
聽他這樣說,幾人又偷偷望了過去,這才發現,那邊的幾個女生確實都留著相當凄慘的短發,幾乎比正常男人的頭發還要短。
陸遙忍不住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劉海。
好像,有點擋眉毛。
幾人正說著,就見那桌的一個女孩拎著一把木吉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酒吧舞臺上,大大方方地對著話筒道:“晚上好!耽誤大家幾分鐘的時間。”
“下面,我要彈唱一首歌,送給我的老同桌瑾瑾,祝她17歲生日快樂。”
“同時也獻給我高三12班的同學和每一位在場的朋友,祝你們前程似錦,一生平安。”
“啪啪啪啪…”
這番話一處,周圍立即有人為她鼓掌喝彩,她的那些同學們更是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陸遙等人也不禁轉過頭去,饒有興致地翹起了嘴角。
這個女孩大概只有不到160,瘦瘦小小,五官精致秀美。
但她拎著吉他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從容淡定,瞬間像是給自己加了20公分的光環,氣場至少有180+。
女孩找了個高腳凳坐下,調了一下話筒高度,隨即輕輕撥弄琴弦,隨著悠遠的旋律唱起了歌。
此時,在酒吧的另一邊。
三個20來歲的年輕人正圍坐在沙發上一杯一杯地喝著悶酒。
這幾人都是前柳江衛的獵魔師。
柳江危機之后,聯盟向他們頒發了三等海藍勛章,這些人以此換取了去帝都獵魔學院進修的機會。
再過幾天,他們就將重返校園,回歸過去幾年的平靜生活。
但實際上,這幾人并沒有為此感到高興。
去帝都,與其說是鍍金,不如說是在逃避。
他們懼戰了。
從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們也曾躊躇滿志,斗志昂揚,期待自己在戰場上能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
然而,等真正上了戰場,這些人才發現,現實中的魔物跟訓練室里的那些虛影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上個月在柳江的戰場上,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們一個個如同麥秸般倒下,而自己卻束手無策。
人類的身體是那么的脆弱,在那些高階魔物面前,幾乎是一碰就碎,簡直就如同是瓷娃娃。
滿地殷紅的鮮血和殘破的內臟,一旦回憶起來,就又是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
這樣的戰場,讓人怎么才能鼓起勇氣重新回到那里去?
“…”
“又到花開的時候”
“想起我的某個好友”
“記憶慢慢變鮮活”
“血染的山坡,道別的路口”
“青春在指縫間慢慢流逝”
“只剩回憶在心頭”
“…”
這時,一段悠揚的旋律忽然響起,幾人抬起頭來,卻見一個短發姑娘正抱著吉他自彈自唱。
“時光的河入海流”
“終于我們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腦海之中有一個花開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
聽著聽著,幾人的眼眶漸漸濕潤。
女孩唱的不算好,但音很準,咬字也很清晰,聽上去有種青澀的憂傷。
這首歌,去年他們畢業的時候也曾在KTV唱過。
但當時跟他們一起唱這首歌的人,如今卻已經多半都不在了。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幾個年輕的獵魔師一邊喝著酒,一邊忍不住將眼淚也就著酒咽了下去。
“好!”
“唱得好!”
這時,那個女孩已經唱完了這首歌,拎著吉他向眾人鞠了一躬,便笑盈盈地要跑下臺去。
其中一個胖胖的獵魔師伸手喚來一個服務生,道:“給剛才那個唱歌的小姐送一瓶塔奇拉。”
服務生笑著應了,立即去吧臺那里拎了一瓶塔奇拉,給小姑娘送了過去。
小姑娘哪里得到過別人的打賞,接過酒愣了一下,隨即喜上眉梢,連忙朝那人行禮致謝。
那個胖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來,過來一起喝一杯!”
這話一出,小姑娘明顯愣了一下。
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同伴,見同伴們都連忙沖她擺手,示意別去,小姑娘道:“不好意思,這酒我不要了。”
說著,將酒瓶放在了一旁的吧臺上。
那胖子這時喝得已有些暈暈乎乎,見狀極其不滿,叫道:“我就說讓你過來喝一杯,又不碰你!”
小姑娘仍是搖頭,嚇得躲到了自家同學的身后。
“艸!”
胖子瞧見她這副如避蛇蝎的模樣,“啪”地將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怒道:“你特么是公主還是怎么著?”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叫道:“我就說讓你過來喝一杯,你躲什么?你當我能看上你這種貨色?!”
“喂!你嘴巴放干凈點!”一聽這話,小姑娘的幾個同學登時怒了,立即便有幾人想要沖上前去。
“哎哎哎,別動別動!”
眼見兩撥人有要動手的趨勢,一旁的肖云鶴手疾眼快地將這幾人攔下,道:“坐下!”
幾人直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光頭,心說,大哥你誰啊?
而肖云鶴顯然沒有做自我介紹的打算,他轉過頭去,沖那個摔杯子的胖子笑道:“大哥,小孩子不懂事,她不跟你喝,我跟你喝行嗎?”
那胖子剛想說,誰要跟你喝,卻見眼前的光頭已經擰開了那瓶塔奇拉,連杯子也不用,直接對著瓶口就吹上了!
“噸噸噸噸噸…”
眼見滿滿一瓶洋酒眨眼間下去半瓶,兩撥人都看呆了。
這貨…哪兒冒出來的?
有點愣啊!
片刻后,一瓶塔奇拉被肖云鶴吹了個干凈,他自以為瀟灑地抹了抹嘴,轉頭向酒保道:“記我賬上。”
酒保也呆愣了幾秒鐘,這才連忙點了點頭。
肖云鶴沖那胖子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道:“大哥,給我個面子,這事就拉倒了,行嗎?”
那胖子看了看肖云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空瓶,冷哼一聲,又坐回到了沙發上,沒有說話。
肖云鶴咧嘴一笑,轉頭沖身后的學生們道:“行了,都回去吧。”
這幫學生既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又有些感激,那個彈吉他的小姑娘當先行禮道:“大哥,謝謝你!”
“客氣了。”肖云鶴很江湖地拱了拱手,道,“我也是雁武附中出身,見到了就幫一把,不是事兒。”
說這話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酒勁似乎有些上頭,兩條腿好像有點站不穩。
“您也是雁武附中的?”
小姑娘一愣,這才認真打量了一下肖云鶴,忽然驚叫出聲,道,“你…你是肖師兄嗎?”
肖云鶴挑了挑眉,心道,呦,兩年過去,附中還有哥的傳說呢?
他矜持地點了點頭,道:“是我。”
小姑娘的眼睛頓時一亮。
肖云鶴不禁心下暗爽。
呵呵,這位,難道還是我的小粉絲不成?
“那,莫非他們都是帝都獵魔學院的師兄?”小姑娘一邊說,一邊飛快將目光掃向了肖云鶴那一桌的幾人。
待看到陰影中一個瘦削的身影后,小姑娘心里咯噔一聲,忍不住驚叫出聲。
“啊!陸遙…學長!”
陸遙一愣,停下了手中玩果盤的動作,抬起了頭。
只見不遠處,一個矮個子的小姑娘正瞪大眼睛望著自己,伸手捂住了嘴巴。
“天哪天哪!活的!”
小姑娘“登登登”朝陸遙跑了過來,眸光璀璨,叫道:“你,你是陸遙學長嗎?”
陸遙不明所以,站起身來,點頭道:“對,請問你是?”
小姑娘騰地漲紅了臉,道:“我,我是你的粉絲!”
“我看了你跟安德魯那場比賽的視頻,之后就加入了你的粉絲論壇!”
“你,你見過我發言嗎?我的ID叫石榴兔兔。”
粉絲論壇?
什么東西?
陸遙一臉懵逼。
我什么時候有粉絲論壇了??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另幾個小姑娘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紛紛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天哪,真的是他!”
“哇,本人比視頻上還好看!”
“好瘦,好白!”
“老娘的少女心啊啊啊啊…”
“別花癡了!趕緊的,快拍照!”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手機,將鏡頭對準了不遠處的陸遙。
而此時,被晾在一邊的肖云鶴正頂著光溜溜的腦袋,傻傻地站在原地。
這什么情況?
自家學弟居然有粉絲?
而且還是自己母校的學妹們??
肖云鶴突然感覺鼻頭有點發酸。
自己任勞任怨地打了這么多比賽,拿了這么多成績,也沒見有半個粉絲,怎么自家學弟只在公眾面前打了一場比賽,居然就有粉絲團了??
混蛋啊!這個看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