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一年,我也變成了光

　　江寒以為黑貓口中說的宇宙神祇是自己，便連連點頭：“哦，我知道，那個是我。”

　　黑貓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那是你？索倫亞，那不是你呀…”

　　江寒覺得黑貓可能是已經看見三途河了，所以腦袋有點不清晰。

　　“我不行了，索倫亞，你快逃吧，逃得遠一點，那些神靈就找不到你了…”黑貓艱難的闡述著他的遺言。

　　黑貓果然是不知道江寒剛剛做過了什么。

　　那些讓他感到無盡絕望的神靈已經盡數隕落在這顆星球之上，并且永遠不會再出現在時間線上的任何一個坐標點上。

　　“你別說了，省點力氣，我帶你去找獸醫。”

　　江寒抱著黑貓環顧四周，這廢墟看起來就像是沒有出口的迷宮，就和他此時雜亂的思緒一樣。

　　“不要白費力氣了，索倫亞，我的朋友，我已經沒救了…”

　　黑貓雖然虛弱，但聲色中卻飽含著堅定。

　　江寒也覺得這個畫面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他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間，但是看著眼球逐漸泛白的黑貓，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兄弟，你別啊，咱們這不是在拍電視劇，你不要死得這么俗套好嗎？你是不是還打算留下一句沒說完的話，給我留一個天大的懸念？”

　　“哈哈哈…索倫亞，我感覺到你現在在乎了。”

　　黑貓似乎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了一句。

　　其實他是因為感覺到江寒是真的因為在乎他的生死，所以才有感而發，以前雖然黑貓很少提起過，但是他知道從異世界過來的江寒，并不在乎這個世界的一切，比那些奴役這個世界的神靈更加不在乎。

　　江寒也有不在乎這個世界的理由。

　　而現在，什么都不在乎的江寒，至少在乎了他這個朋友的性命。

　　或許是因為明白了這一點，也或許是真的到了極限，黑貓忽然覺得身體里突然暖洋洋的一陣，身上也不再那么疼痛了，他于是轉動腦袋，去找那個之前被他扔到角落里的，可以發射核武器的裝置。

　　“那個——”

　　黑貓指了指地上的核彈發射器，他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幾乎已經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身體里的溫暖感覺是回光返照。

　　“什么？哦，你是說這個東西？”

　　江寒把黑貓放到地上，從角落里撿回發射器，然后重新回到黑貓身邊，他端詳著發射器，疑問道，“這是什么？上面好像有個按鈕，你是想告訴我什么？”

　　“是——”

　　黑貓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了。

　　他其實是想告訴江寒，如果可以的話，至少把這個武器交到一個合適的獸人手上，或者永遠的藏起來。

　　即便這個世界是被神靈操控的虛假世界，他也仍舊懷著一絲溫柔，至少剝奪那些獸人生存權利的人，不應該是平平無奇的他。

　　可是，一貓一熊的交流在這種關鍵時刻出了點岔子。

　　江寒見黑貓老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自己猜黑貓想要表達的東西，他只好試著問黑貓：“你的意思是讓我按下這個按鈕？喂？你別死啊！我幫你按下去就是了，別死啊！”

　　江寒說著，就把那個按鈕按了。

　　于是乎，沒過幾秒，在這個國家的許多偏遠角落里，都陸陸續續的有震動從地下傳來！

　　一場將席卷整個星球的核戰爭拉開了帷幕！

　　彌留之際的黑貓親眼看到江寒把那個按鈕按了下去，他瞪大著眼睛，用盡最后的力氣，來回看了一眼江寒和發射器，也許是因為這個動作消耗的能量太多了，下一秒黑貓的眼睛徹底泛白，唯有臉部的毛發似乎還勾勒起一縷無奈的笑意。

　　人沒了…

　　江寒也注意到黑貓似乎死不瞑目的樣子，他抓狂般仰天大叫：“不！！奧利弗！！”

　　悲傷逆流成河。

　　這是變成黃瓜以后，江寒最傷心的一天。

　　江寒自己也沒想到過，這個世界上，竟然還真的有能讓沒心沒肺的他感到如此傷心的事情。

　　他呆坐在原地，直到身體又開始崩壞的時候，他才抓緊時間站了起來。

　　“我會回來的，奧利弗，我向你保證，我會殺死那些害死你的神靈，我會把他們都撕成碎片，然后沖進充斥惡臭的下水道。”

　　江寒還不知道他已經清除了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神靈…除了一個沉睡著的，真正強大的古神以外。

　　他把黑貓的尸體抱起來，像是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直到身體已經幾乎完全要崩壞消散的時候，他終于遇到了一條清澈的河流，他找了一塊長方形的木板，然后把黑貓的尸體放在上面。

　　“我也不知道你老家是不是流行水葬，之前我看新聞上好像有這樣的說法，所以就把你葬在這條河流里吧。”

　　江寒放開了木板。

　　承載著黑貓尸體的木板于是隨著靜謐的河流飄向遠方。

　　在目送著那一葉扁舟遠去的時間里，江寒的身體徹底崩壞了，他的意識從這個世界退出，他的身體像是蠟燭融化似的，化為一灘水跡。

　　到最后，江寒的身體化為一陣熒光。

　　那熒光和曾經西藍花隕落時出現過的熒光一模一樣。

　　這些熒光像是一堆聚集在一起的，閃閃發亮的螢火蟲，它們追著河流向下的方向飛去，一直追到黑貓的尸體之上，熒光匯聚到黑貓的身上，下一秒，黑貓的身軀也變成了一團璀璨的熒光。

　　這兩團熒光匯聚到一起，隨著河流上的微風，劃破了漆黑的夜色，飄向了更遠的遠方。

　　江寒的意識回到了樹人的世界。

　　以他此時的沉重心情，他本該直接去沉睡，或許睡一覺之后，這些傷心的事情就沒有那么令人傷心了。

　　不過，在回去睡覺之前，他還是操控著一個奴仆樹人的身軀，來到了屬于大祭司的院子前。

　　大祭司種在院子里的那一株小小的西藍花，一如剛種下去時的模樣，一成不變。

　　江寒也不知道這個小小的西藍花到底代表著什么，反正在江寒的眼里，這個小西藍花就像是逝去的西藍花的墓碑。

　　江寒就操控著奴仆樹人的身軀來到西藍花的跟前。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神情落寞的老頭，可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老頭那么酷。

　　他借著奴仆樹人的身體，跟西藍花說道：

　　“也許你是對的。

　　其實我在那個世界過得很不錯，我是說，我可以隨便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些獸人在我看來就和游戲里的NPC一樣，我可以對他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因此我也的確做過一些不齒的事情，并且我從無愧疚之心。

　　但是，也許你是對的。

　　雖然我覺得很有趣，但是除了我之外，誰會真的喜歡那樣的‘有趣’呢，我給那些可憐的家伙帶去的只不過是痛苦，可即便是這樣，我的朋友，奧利弗也從未因此責怪過我，他甚至幫我找了一些仿佛自欺欺人的理由。

　　也許你是對的，西藍花，你是對的。”

　　江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了。

　　被他操控著的奴仆熟人并不能用肢體動作，完全表達出他此時的悲傷。

　　“好了，我要回去睡覺了，等我睡醒之后，我就去給奧利弗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