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杯酒釋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眾人盯著前方的熊熊火焰，心思各異。
有人眉頭緊皺，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氣，但更多人還是神色凝重。
這一場大戲還沒到高潮部分。
一盞茶后，卷宗連同籮筐燒個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團灰在玉石地板上，升起縷縷青煙。
“諸位，這卷宗是燒成了灰。”
這時，龍椅上的陸乾居高臨下，神色淡冷道：“但是，余燼尚在，遲早有一天會死灰復燃，燒到你們身上。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沒有什么君臣情誼可講，只有刀斧加身。該怎么選，你們應該心中有數了吧。”
此話傳開，落到殿中眾人耳里，讓人心中一顫。
這是圖窮匕見了！
要么現在放下手中權力，看在往日情分上，領一份榮華富貴辭官，要么進天牢，等著秋后處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很是難看。
忽然，一個青蟒官袍的白發老者走出來，嘆了一口氣，朝著龍椅深深一拜：“老夫年事已高，耳目失聰，想告老還鄉，還請神勇王恩準。”
“栗老！”
十六皇子趙明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這白發老者正是內閣大學士栗飛，趙明的外曾祖。
“準了。”
陸乾目中精光一閃，沒有廢話，直接答應下來：“來人，賜酒！”
話落，宮女捧著一杯斟滿的酒走到栗飛身旁。
栗飛直起身，轉頭望著玉杯，還有杯中清澈見底的美酒，老臉眉頭聳動幾下。
隨后，他猛地探出手，拈起玉杯，朝著龍椅重重一拜：“陛下！老臣敬你一杯！”
話音剛落，直接舉杯一飲而盡。
陸乾微微瞇了瞇眼，同樣舉杯飲盡，回敬了一杯。
“呼！”
栗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將玉杯放回托盤，然后將腰間玉牌解下，很是不舍地撫摸幾下，一咬牙，猛地一拋。
玉牌飛出去，砸在前方那堆厚厚的灰燼里，濺起幾點赤紅火星，發出沉悶的微弱聲音。
眾人心神大震！
繼袁家，馬國公，呂盟之后，又一位朝廷重臣倒在陸乾手里。
“老夫此后雖不再是大玄臣子，但永遠是大玄百姓！他日陛下若有傳召，老臣斷頭流血，亦會奔赴前來，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老夫…告退了！”
這時，栗飛眼眶微紅，朝著龍椅深深拱手一拜。
在眾人肅然目光注視下，他直起身，轉身拂袖，大步流星，就朝乾元殿門走出。
“外曾祖！”
十六皇子趙明面露著急之色，一步追上去，似乎還想要挽留。
“明兒，珍重。老夫以后會回來看你的。”栗飛伸手拍了拍趙明的肩膀，意味深長囑咐道：“以后好好修煉吧，別想那么多。”
說罷，直接拉開殿門，甩袖離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微臣也想歸隱山林！還望神勇王恩準！”
還沒等眾人感慨，一道清脆聲音再度響起。
眾人定眼一瞧，發現站起來的美婦人是青竹一脈的大長老，蘇如水。
“師傅！”
這次輪到十三公主趙雀站了起來，眸中有一絲慌張。
“準了。來人，賜酒。”
陸乾還是那句話，根本沒有挽留。
“雀兒，師傅忙活那么多年，也該是時候去游山玩水了。”
蘇如水走出殿中，直接飲盡杯中酒，釋然一笑。
隨后，她一步飄過來，摸摸趙雀的臉蛋。
“師傅，你走了，我怎么辦？”
趙雀拉著蘇如水的手，臉上滿是不舍。
“我會回來的。”蘇如水淺笑一聲，解下腰間代表右宰相的玉佩，隨手一拋，轉身抽手翩然離去。
玉佩砸入灰燼之中，激起一陣煙塵，她的身影也融入天地雨簾中。
看上去似乎很是瀟灑，沒有半點不舍。
但趙雀知道自己師傅有多不甘，因為，她的師傅蘇如水想讓她成為大玄第一任的女皇。
這是師傅的心愿，也是當年收徒時的承諾。
但現在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師傅…”
趙雀望著門外的天地雨簾，神色逐漸落寂，蕭瑟。
不經意間，她的目光對上門口旁站著的十六皇弟趙明。
“我放棄了。”
趙明神色黯然，搖搖頭，轉身便跟著走出殿門。
目睹這一幕，殿中眾人瞳孔一縮！
兩位朝中巨頭黯然離去之后，又一個皇子退場了！
算起來，五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十六皇子…四位皇子相繼倒在陸乾的手下。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十三公主趙雀。
趙雀迎上眾人的目光，抿了抿嘴唇，頓感孤單無助，心生離去之意，但轉念一想，她目中閃出銳利光芒，沒有師傅的幫助，她也要當上女皇！證明給師傅看！
不過，在這之前，得蟄伏下來！
想到這，她一屁股坐下，瞇著目光緊盯著龍椅之上的陸乾。
就是這個家伙，入京之后，攪動玄京風云，先是鎮壓韓仲，白雨竹封王，后入鎮撫司，借遇刺一事廢掉八皇兄趙崖，緊接著鏟除掉言踏月，借機牽連到五皇兄趙鱗身上。
這兩件事雖然湊巧，但在朝堂之上，憑口舌之利逼走五皇兄，十一皇兄，讓朝堂眾人都無話可說。
甚至十一皇兄都感激他！
單憑這份洞察人心，巧舌如簧的功夫，就很值得她學習！
尤其是燒掉那筐罪證卷宗，可以說得上神來之筆，既沒有撕破臉面，又收買了人心，讓人對他感恩戴德。
這些高明手段，如果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那真的是可怕！讓人忌憚！
“還有誰？”
忽然，陸乾輕抿一口清酒，淡淡的聲音響徹乾元殿：“沒有的話，我就請鎮撫司澹臺宮進來了。”
聽到這句威脅，有人臉色劇變。
唰唰唰。
幾個人立刻站起來，拱手拜道：
“老臣愿乞骸回鄉！請神勇王恩準！”
“老身累了，想回家養豬。”
“老夫家中沒有子嗣，想回家娶個百八十個妾侍生孩子，還請神勇王準許。”
“我也一樣！”
“都準了。來人，賜酒。”
陸乾目光一掃而過，大手一揮道。
隨后，宮女送來美酒。
這幾人縱使萬分不舍，但還是飲了酒，解下腰間玉佩，向龍椅深深一拜，走出乾元殿。
砰砰砰砰。
一塊塊晶瑩玉佩砸在灰燼之中，激撞之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見此情形，殿中不少人也知道大勢已去，紛紛走出來，向陸乾辭官歸去。
陸乾大部分都準了，但還是有幾個沒有準許，讓他們繼續留下來，也沒有說什么。
搞得這些人心慌慌的，忐忑不安。
很快，殿中的大臣就只剩下三成。
就連那位華菱長老，也萬分不甘的扔出玉牌，含恨離去。
望著那一團灰燼里堆起來的官牌玉佩，剩下的人唏噓不已。
但更讓人唏噓的是，那位隴陵游隴長老還在九十度躬身，雙手捧著虎符過頭，沒有起來。
“請澹臺宮進來吧。”
陸乾微微瞇了瞇眼，一聲令下。
話落，乾元殿門打開，澹臺宮領著十個法相境高手走進來，向陸乾微微拱手一拜。
“請隴長老去鎮撫司一趟。”
陸乾面無表情，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隴陵游一聽，猛地抬頭，面露一絲慘笑：“這是陛下的意思么？”
“我現在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意志。”
陸乾威嚴冷面道。
“…老夫明白了。”
隴陵游長長嘆息一聲，雙手顫抖著，將虎符放在身前，隨后緩緩跪了下來，朝著龍椅，重重地叩了一下頭。
這一幕，看到眾人心里，竟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悲涼。
“隴長老，走吧。”
澹臺宮走到隴陵游身旁，黑著面龐冷道。
聽到聲音，隴陵游沒有說話，站起身來，佝僂著身形與澹臺宮走出乾元殿。
那頹敗的模樣，看得人心中一嘆。
“諸位，恭喜你們。”
這時，陸乾舉起酒杯，目放銳利光芒：“將來大玄的太平盛世，將由你們來開啟！讓我們共飲此杯，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大玄千秋萬代，萬世不滅！”
眾人精神一震，不少人面露喜色。
“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祝大玄千秋萬代！萬世不滅！”
下一刻，所有人舉起酒杯高聲齊喝，仰頭一飲而盡。
浩大的聲音回蕩在乾元殿里，透著一股振奮人心的力量。
尤其是十七皇子趙殷一黨的人，喜不自勝。
現在很明顯了，諸位皇子勢力盡散，十七皇子一家獨大，將來皇位還不是傳給十七皇子？
趙殷也眉露喜色。
“那么散了吧。”
陸乾一揮手，直接趕人。
眾人神色各異，依次退出乾元殿。
太監宮女收拾好東西，也躬身退出大殿。
最終，熱鬧擁擠的大殿，只剩下陸乾孤零零一人，坐在龍椅上，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句渾厚有力，震蕩血髓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怎么，朕的龍椅坐得很舒服么？”
“是挺舒服的…”
陸乾下意識答道，猛地抬頭，見到殿中半空飄著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
正是趙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