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看出了西門想說的話:“你死定了!”不過好歹眼前的危機算是解決了,少年這才全身松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攢緊的手心里滿是汗水。
無敵艦隊的總司令突然出現在面前,先不管是什么樣子,光是聽到名字恐怕膽小一點的人都不敢抬頭了。即使偷偷看上一眼也會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只想著快點逃跑。可拉斐爾并沒有這么做,他全身的感官都在告訴他眼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可他仍用清澈的雙眼將對方打量了個遍。
卡魯提拉號拉斐爾※#8226;卡斯特路 巴魯迪斯有著西班牙人常見的相貌,只是眼睛凹陷地更深,雙眼被隱藏在陰暗中,閃著陰險的光芒,讓人想到熱帶雨林中的眼鏡蛇。頭發理得極短,lou出寬闊的額頭,他的眉頭永遠是緊繃著的,使得額頭上出現了幾道細紋。兩片小胡子梳理得十分整齊,和他的身份很相稱。他的皮膚因為常年的海上生活而變得比一般人深,更顯得他精明與干練。西班牙海軍總司令的制服伏帖地貼在身上,帽子捧在手里,另一只手握著一根長約2英尺的皮杖。
卡魯提拉號是一艘葡萄牙籍的商船,葡萄牙國旗高高掛在主桅桿上。它在二十天前離開了西班牙的塞爾維亞港,原本是想沿著地中海北邊的港口一路東行,可是不管是西班牙的瓦倫西亞也好,法國的馬賽也好,意大利的威尼斯也好,所有的碼頭都拒絕讓船停kao。似乎不止是卡魯提拉號,凡是葡萄牙籍的船都被拒之門外。
當拉斐爾以雙眼朝天的姿勢向前行走時,難保不和誰撞著。只不過他的運氣相當好,那是費南德所說的好運氣,麗璐沒要,結果被拉斐爾撿個正著。
庫拉烏迪和杰拿斯原本緊緊跟在拉斐爾身后,想叫住急性子的少年,可拉斐爾根本什么也沒聽到。三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一不留神,拉斐爾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蹤影。兩個年輕人只得停下腳步,茫然地站在路中央。不一會兒,身后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弗里奧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才趕上了他們,畢竟七十歲的身體無法再和二十歲的相比。他一見到庫拉烏迪就開始數落:“你們幾個搞什么鬼!船一kao岸就溜得不見人影…咦,拉斐爾呢?”老水手突然發現自己鐘愛的少年并不在里面。
雅典的碼頭位于城市的東側,來來往往的商人和水手們忙個不停,可其中卻有四個不協調的人。這四個人是剛從一艘名叫卡魯提拉號的船上下來的,一個少年,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還有一位頭發胡子花白的老者。他們不像商人那樣忙著搬運貨物,也不像一般的旅行者那樣環視著四周的美景。他們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閉著眼睛,深深地呼吸著。那樣子就像陶醉在黃昏的沙灘邊的情侶,涼爽的海風輕輕劃過臉龐,四周很安靜,偶爾海面上傳來一陣海鳥的歡叫聲。要不是一個好奇的碼頭小伙子上前叫醒他們,或許他們會在這兒站上一整天。
西門側過了身,拉斐爾便得以親眼見到這位地中海赫赫有名的無敵艦隊的統帥。
站在拉斐爾面前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約有二十五、六歲,比拉斐爾高出了一個頭,金黃色的長發披散著,蓋住了半邊臉。他全身肌肉結實,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冷的氣息。男子的穿著很普通,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外加一件用麻制成的短上衣,腳上是黑色的長統靴。白襯衫是用上好的綢做的,從精細的裁減和領口的繡花不難看出襯衫的價值。拉斐爾知道他撞的人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少爺,若是普通的貴族少爺被撞了肯定會指著拉斐爾的鼻子大罵,而對方什么話也沒有說。拉斐爾從對方略微偏紅的膚色判斷出這是一個常年受海風洗禮的人。若是弗里奧在,必定能指出這個人并不是一般的水手,也不是大副、二副之類的人,他應當是一名船長,從他雙手的姿勢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慣于下達命令的。男子居高臨下的眼神中透lou出異常冷漠的神情,仿佛他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臭蟲。
現在的雅典受奧斯曼土耳其的控制,海軍首領赫德姆※#8226;阿弗美朵※#8226;巴夏仗著強大的軍事力量,對雅典肆意破壞,干涉商船的正常活動。但雅典人仍以其獨有的樂天派精神生活著,整個城市中找不出一絲軍人味,只有文化的氣息覆蓋在她的身上。
當杰拿斯等人好不容易找到拉斐爾時,這場對決已經結束,他們只看到巴魯迪斯和西門在遠處消失的背影。
比德羅※#8226;德※#8226;巴魯迪斯,正是少壯之年,若和西門相比,他顯得稍微瘦了些。“當總司令大概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這是拉斐爾的第一個想法。不過,他渾身的梟雄氣息卻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博物博士漢斯※#8226;勒茨 西門刷一下就掄起了拳頭,想狠狠地揍著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拳,耳邊又聽見少年的聲音:“無敵艦隊不是只在海上稱霸嗎?現在在陸地上也打嗎?”一句話讓西門的動作定了格,他的拳頭離拉斐爾的臉不足一厘米,卻沒辦法再前進一步,原本一張冷冰冰的臉布滿了黑氣。
西班牙海軍司令比德羅※#8226;德※#8226;巴魯迪斯 突然從男子的背后傳來一聲低沉的說話聲:“西門,你怎么還在這兒?”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威嚴感,就像拉斐爾小時候聽到父親對商業協會里的人下命令一樣。
不過,此時的拉斐爾已不再需要弗里奧為他解釋“大人物”的事情了,他馬上就要親身體驗一番了。
拉斐爾定了定神,把事情的經過說給三人聽,只惹來弗里奧的一頓臭罵,看老水手又吹胡子又跺腳的樣子,仿佛是船長在教訓剛錯過捕殺一頭鯨魚的小水手。拉斐爾等老水手發完怒氣,才說道:“地中海那么大,我們的船不一定會遇到無敵艦隊。就算遇到了,他也只認識我一個人而已,又不認識我們的船,不會攻擊我們的。再說,西班牙海軍也不能無緣無故地攻擊葡萄牙的商船吧,會引起外交問題的。”
杰拿斯※#8226;帕沙 當一些人想要盡量避開巴魯迪斯的時候,另一伙人卻正好和巴魯迪斯撞上。拉斐爾的船在隸屬葡萄牙的非洲港口休達作了短暫的停留后,終于踏上了西班牙的土地。
在美麗的愛琴海邊,有一位迷人的姑娘。人們都說在她的身上集中了所有愛琴海上的風情,她的名字叫做雅典。據說正義與智慧的女神雅典娜就是誕生于此。
拉斐爾以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心來迎接塞爾維亞。他走得飛快,不停地左顧右盼,迫不及待地想認識這座城市里的每一樣東西,完全把弗里奧對他的告誡拋到了腦后。其實這里的大部分建筑和葡萄牙的沒什么兩樣,可是外國就是外國,在拉斐爾眼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鮮、那么神奇。
面對如此無理的目光,巴魯迪斯原本早就揚起皮杖朝對方頭上抽去,可是這一次他并沒有這么做,或許是他現在心情特別好,或許是他覺得這個有著清澈眼睛的少年很有趣,或許是對少年的勇氣表示贊賞。總之,他開口對少年說了話:“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
叫做西門的男子馬上轉過身,對眼前的人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對不起,巴魯迪斯總司令。我被這孩子撞了一下。”
弗利奧※#8226;埃涅科 拉斐爾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打鼓一樣,“嗵”、“嗵”地敲打著自己的身體,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像完全沒經過大腦似的:“我知道,是西班牙的無敵艦隊總司令巴魯迪斯啊!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西班牙海軍提督西門※#8226;李那列斯 塞爾維亞的碼頭里停滿了來自各國的船。滿載著乳酪的是從熱那亞來的,正小心翼翼地搬運硫磺的是從伊斯坦布爾來的;倫敦來的刀劍貨船緊挨著非洲來的咖啡船。幾十國的國旗飄揚在碼頭上空,在藍天的印襯下顯得格外絢麗。
卡魯提拉號的船長心里很清楚這是為什么,而由于自己的一時沖動讓船員不得不繼續航行他自己也覺得很過意不去。年輕的船長于是決定將船開往雅典,雅典目前在土耳其海軍的控制之下,巴魯迪斯的力量似乎還沒辦法達到這里。水手們kao十天份的糧食和水挨了整整二十天,不光要和饑渴搏斗,還必須時時警戒周圍的船,希望別碰上西班牙的船。這一路上每個人的精神都不敢有任何放松,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持他們。當一行人終于踏上一塊能落腳的土地時,心中頓時感受到無比的塌實,他們享受著這片和平土地上的寧靜,一點也不覺得身邊吵鬧。
杰拿斯和庫拉烏迪都搖了搖頭,弗里奧頓時瞪大了眼睛大罵道:“這個小鬼,把我說的話全當耳邊風!已經警告過他了,這里是西班牙,不是葡萄牙,萬一碰上了什么大人物他就沒好日子過了!”弗里奧對這兩個鄰國之間的關系非常清楚。
庫拉烏迪※#8226;馬奈烏斯 拉斐爾努力壓住不聽話的舌頭,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回答道:“我叫拉斐爾※#8226;卡斯特路,是葡萄牙人。”
順便說一句,卡魯提拉號正停在阿倫海姆號的旁邊。兩艘船曾有幸在里斯本外的海面上打了個照面,現在可以相互交談了,只可惜阿倫海姆號馬上就要出發了。它們還將在伊斯坦布爾再次見面,那時它們會對彼此有更深的了解。
學者阿爾加迪斯※#8226;歐多西斯 后幾個字的聲音特別響,簡直像在向巴魯迪斯挑釁一樣。一旁的西門揪起拉斐爾的衣領,用足以使水結成冰的溫度說道:“小子,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是不是需要讓你的腦袋通通風?”
既然現在是在平穩的陸地上,就不要再為以后海上的事煩心了。四個人將巴魯迪斯的事放在一邊,開始尋找住宿的旅館。他們找到的一家旅館有個很熱情的老板娘,她最近的生意十分紅火,剛送走了五位客人,馬上又進來四位,所以一整天都是笑臉相迎。就算客人指責窗簾不夠干凈或是提出什么額外的要求,她也是滿口答應,麻利地解決了,因而得到了很好的名聲。從此,客人慕名而來,老板娘也將旅館翻新,成為塞爾維亞的金字招牌。
雅典有著古老的歷史,隨處可見伯里克利(公元前495前429年)、亞歷山大大帝(???)和古羅馬帝國(???)時期留下來的建筑痕跡,給她增添了一種迷一般的色彩。眾多學者匯集在這里,探討科學、文學、藝術,都想揭開她神秘的面紗。而先進的科學技術的運用、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又使她充滿了活力。
弗里奧覺得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拉斐爾也再三保證決不會再亂跑了,老水手終于收起了火氣。不過他反倒為少年能想到這么多而驚訝不已。
巴魯迪斯發出了笑聲,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只是嘴角向上揚了揚。他制止了西門粗野的行為,說道:“收起你的拳頭吧,這樣只會讓我們海軍丟了名聲。你叫拉斐爾嗎?哼!膽子倒不小,想跟我無敵艦隊打嗎?好,下次若是讓我在海上看到你,可不會手下留情!”說完,巴魯迪斯戴上了帽子,雙手繃緊皮杖,轉身離開了。西門也松開了揪住拉斐爾衣領的手,瞪了他一眼,也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