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又失蹤了。
當得到這個消息,滿船的人都陷入了極大的緊張中。
可任憑他們如何追問,那些碼頭販賣消息的掮客,又哪里說得清真相?
范貳不敢耽擱,當即帶人直奔府衙。
府衙,客房所在院落內,氣氛沉重。
“事情就是這樣了。”堂內,余慶坐在主位,語氣低沉地將事情經過,挑著可以說的,大概描述了一番。
房間內,范貳、向隆等一伙人,臉色都不好看。
原本期待著相逢,卻不想,越州竟發生了這般大的變故,而相比于吳家樓塌,他們更在意的,還是“東家”的安危。
外人只以為六角書屋與報社是他們操持,齊平掛名的產業,但只有這些核心人員才知道,齊平這位東家,才是整個鋪子的靈魂。
“怎么又失蹤了…”范貳的圓臉上,沒了光澤。
類似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那段日子,實在不想回憶。
余慶精神同樣不好,這些天,他一直駐守府衙,主持搜尋工作,搜索范圍越來越大,但卻始終沒有收獲。
此刻,齊平的“家人”抵達,他這個上司,羞愧難言:
“官府一直在找,以他的修為與能力,當初在草原都能全須全尾回來,這次,肯定沒有問題,也許,是在哪里養傷。。”
他只能如此安慰。
這時候,院外傳來腳步聲。
長腿細腰,背負著一柄黑色斬刀的女錦衣帶人返回,身上滿是風塵仆仆,好似從外頭返回。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如裴少卿一般,帶隊出去尋找的錦衣不少,按照路途遠近算,今日也的確差不多該搜尋回來。
“有發現嗎?”余慶與洪嬌嬌同時開口。
二人一愣,然后同時沉默下來。
“洪姑娘…”范貳強打精神見禮,雙方也是見過的,余慶解釋了下,洪嬌嬌才知道對方來做生意。
只是,這時候哪里還有心思寒暄,一群人坐在堂內繼續等待。
接下來,一隊隊人馬陸續返回,但無一例外,都沒有收獲。
氣氛也愈發低迷,就連前來送茶的小吏,都被影響,不敢吭聲,生怕惹惱了哪位大人,遷怒自己。
到了中午的時候,天空中,一名身材高瘦,頜下蓄須,穿著邋遢道袍的道人降落。
“四先生…”
后者搖了搖頭。
余慶等人眼神中亮光熄滅,頹然坐在椅中,這時候,大部分人馬都已返回。
“如果這么大范圍搜尋都沒有,恐怕…”
府衙的一名官員也趕了過來,他同樣負責一片區域的搜查,此時打預防針道。
“砰!”洪嬌嬌一拍桌子,嚇了官員一跳,柳眉倒豎:
“我看,就是你們的人廢物!那么大個人竟半點消息都沒。”
“洪校尉!”余慶沉聲打斷她,然后輕輕嘆了口氣:“還有人沒回來,也許會有收獲。”
洪嬌嬌委屈地撇開頭去。
這么大范圍的搜查,如若齊平還活著,總會主動聯絡官府的,始終沒進展,只能說明…
他也許沒能走出云嶺。
沒有人說出這個猜測,但都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
老胡杵在堂內一角,嘗試活躍氣氛:
“往好了想,也許他遇到了什么高人,躲在哪里修行,準備破境呢,西北那次如何?所有人都覺得他沒了,但結果回來就成二境了。”
沒人吭聲,四先生搖了搖頭,對這個猜測嗤之以鼻,他當然希望齊平回來,但破境?
那小子已經是洗髓三重了,再破境,晉級神通?
開什么玩笑?
真以為三境那般容易跨入?
若是如此,這九州豈會有那么多,卡在二晉三的階段,數年,乃至數十年無法跨入,只好跑去苦寒之地歷練的修行者?
就連他,當初晉級三境,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外頭一名小吏飛跑進來,喘著氣,拱手道:“余…千戶大人。”
余慶看向他:“什么事?”
小吏道:“裴校尉帶人回來了,已經到了衙門口。”
少卿回來了么…余慶苦澀道:“讓他過來吧,對了,帶去的弟兄都辛苦了,放三日假,本官已與知府大人說了。”
小吏咽了口吐沫,說道:“不只是他,還有…齊大人。”
話落,堂內突然靜了下來,眾人有些沒回過神,愣了兩秒,洪嬌嬌才顫聲問:
“你說…誰?”
小吏道:“是齊百戶,齊平齊大人,他回來了!”
原本沉悶氣氛一下被打破,范貳猛地抬起頭來,余慶豁然起身,老胡咧開大嘴。
回來了?!
就在這時候,院子的垂花門后,傳來一陣騷亂聲,裴少卿面帶喜色,領著一群官差魚貫而入,踏步進門,抱拳道:
“頭兒,卑職不辱使命。”
繼而,他讓開身形,便見垂花門后,一身素衣的齊平,邁步跨入,拱手抱歉:
“諸位久等,我回來了。”
余慶深深吐了口氣,露出笑容:“回來就好。”
齊平的返回,毫無意外地在府衙中引起了一陣轟動,不過好在有過了一次經驗,倒也不曾失態。
短暫寒暄后,范貳等人暫且在外等候,一群錦衣,以及四先生,則一起進了隔壁房間,單獨交談。
“…所以,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
房間內,齊平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簡單描述了一番。
說的口干舌燥,自顧自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注意到,圓桌旁邊,以及屋內站著的人,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靜默狀態。
有種聽故事的感覺。
余慶等錦衣神情呆滯,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邋遢道人打扮的四先生一只手無意識揪著頜下本就不多的胡須,仿佛聽到了匪夷所思的事。
“怎么了?”齊平放下茶杯,環視眾人問道。
余慶抬了抬手,做出了一個“讓我緩一緩”的動作,他組織了下語言,總結道:
“所以,你是說,你在殺了曹園后,意外進了一個鎮子,然后遇到了不老林追捕的,名為‘暗青子’的女醫師,之后,左護法帶人前去抓你們,被你一個人反殺了?包括…左護法?那名神通境?”
齊平點頭:“大概是這樣。”
旁邊杵著的裴少卿點頭:“恩,我作證。”
眾人:“…”
為什么,感覺還是像在聽故事,齊平非但因禍得福,更帶回來了好幾個好消息。
幸福的不像真的。
“咔嚓!”
靜默中,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眾人望去,只見四先生搭在桌角的手用力,將實木的桌面捏裂開了一塊,一雙綠油油的眼珠,幽怨地盯著他:
“你…你晉級神通了?”
作為掌控“魂”字神符的修士,他其實在齊平進院后,就察覺到一些異常,但仍兀自不敢相信。
神通…三境…那個大嘴巴校尉,竟然猜中了?
這才多久?據說他三四月份才修行的吧,按照四月算,也就是七個月左右,就從一介凡俗跨入三境。
當然,有這個速度的確與吞服了大量的天材地寶脫不開關系,可…這可是神通啊。
若是忽略小境界,只按大的算,這小子竟追平了自己…
齊平靦腆一笑:“運氣,運氣。”
四先生:“呵呵,后生可畏。”
…你這不走心的“呵呵”是哪樣啊…齊平心中吐槽。
其余錦衣,同樣心神恍惚,如果說此前,齊平的修行速度還讓他們倍覺壓力,那么現在…恩,可以躺平了。
根本追不上。
要知道,就連司首杜元春,也只是神通而已…雖然小境界上,肯定比齊平強些。
“咳咳,其實這次能活著回來,有很大的運氣成分,”齊平解釋道:
“左護法被四先生打成重傷,雖休養了一陣,但仍未恢復完好,加上我的本命神通恰好針對他,導致其誤判,種種因素疊加,才能取勝,其實還是很驚險的。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尸體我帶了回來,還有幾個引氣武師,也綁了回來,先生,不知能否捉其神魂拷問?”
四先生壓下心頭酸楚,一副高人風范:
“如你所說,左護法神魂被打爆了,尸體便是死物,無法捉魂,其余幾個…只是引氣的話,恐怕知道的不多,倒是那個‘暗青子’,竟被不老林派人抓捕,恐怕知道很多事。”
齊平點頭:
“我將她也帶回來了,先休養傷勢,至于有關不老林的事,她表示愿意說,但希望入京,與朝廷訴說。”
說起這個,齊平心情也很復雜。
擊殺左護法后,杏花鎮便沒法呆了。
他與蓉姑娘也談了下,二人對于互相隱瞞身份的事默契地略過,蓮蓉的意思是,她愿意配合,就當為了報齊平救命之恩…
但也有個條件,就是與他一同返京,用情報換取朝廷的庇護。
經過這次事件,蓮蓉顯然也明白,繼續躲藏下去,遲早還是被找到,與其如此,不如直接去京都,不老林總也不好去京都抓她。
齊平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至于越國公的事,回來的時候,裴少卿已經給他說過,齊平也沒料到,竟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就挺唏噓的,不過,既然皇帝有了決定,那體面地衰敗,也算個保全勛貴集團顏面的方法。
畢竟,若公開押著一等國公進京,皇室臉面也難看。
“這樣的話,此番越州案子兩個目標都已達成,休整一下,準備返京。”齊平說道。
眾人精神一震,都露出笑容。
越州風景雖好,但終非故鄉,如果不是為了找齊平,大家早回去了。
聞言當即四散準備,齊平單獨留下了四先生,臉上突然凝重了起來:
“我有件事,想要問您。”
四先生好奇道:“什么事?”
齊平盯著他,幽幽道:“我失蹤的事,不是你安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