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小院里,齊平盤膝坐在水汽蒸騰的浴桶中,霍然抬頭。
當那黑點疾速放大,他的身體本能繃緊,真元流轉,線條流暢的肌肉隆起,呈現出一股野性的爆發力。
然而,下一秒,一股無形力量籠罩了整個小院。
齊平瞳孔中,一只巨大的葫蘆如山岳般降臨。
青色的葫蘆很大,投下一片陰影,倏然于這早秋的上午,自天空降臨,懸停于天井上。
卻是炸開一團白霧。
旋即,白霧散去。
齊平先看到了一雙雪白玉足,向上,是一雙白蟒般的長腿,只是那缺斤少兩的道袍,雖于風中獵獵,卻偏生好死不死,遮住了關鍵位置。
再往上,是鼓脹的曲線,寬闊的胸襟,白皙秀頎的脖頸,以及醉酒酡紅的面龐。
劍眉星目,仙姿絕顏。
魚璇機!
齊平瞪大眼睛,心說這位怎么來了,而且是以這種天神降臨的方式?
旁邊,浴桶周圍,坐在小凳子上的兩個小丫頭懵了,仰起頭,傻傻地望著這位“女仙人”。
齊姝哪見過這個,眼珠瞪的渾圓。
青兒是見過世面的,意識到可能是某位強大女修士。
她想喊,然而很快的,卻驚愕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仿佛被無形力量禁錮住了。
“嗝!”
下一秒,魚璇機毫不掩飾地打了個酒嗝,把仙子降世的美好畫面毀的是一干二凈…
身子虛踩在空氣里,搖晃了下,仿佛還沒酒醒,迷蒙的眼眸盯著浴桶里一臉懵逼的少年,看了兩眼,突然惱火道:
“你別亂晃,都重影了。”
齊平:“…”
到底是誰在亂晃啊喂。
饒是見多識廣,這一刻,他還是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
然而,卻只吸了一口魚璇機吐出的酒氣…二手酒了屬于是。
熱血沖頭。
“大姐頭…啊不,魚長老,您怎么來了?”齊平回過神,恭敬說道。
只是姿勢有些尷尬,沒法起身行禮,只好極別扭地坐在浴桶里,甚至還縮了縮,盡量只把一個頭露在水面上:
“恕弟子身子不便,無法起身行禮。要不,您先去屋里坐坐”
這一幕太尷尬了,齊平突然有點理解被牛郎偷看的七仙女們了。
“嗝。”魚璇機又打了個酒嗝,這才舒服些。
手腕上縮小版葫蘆搖晃了下,居高臨下俯瞰,似乎直到這時候,才看清楚齊平的窘態。
也是愣了下,表情古怪道:“你在干嘛?”
“弟子…”
“哦,淬體啊,你洗髓了?還不賴。”魚璇機自問自答,渾然不很在意的模樣。
齊平咽下后半截,再次問道:
“長老突然造訪,蓬蓽生輝,不知有何指教?”
魚璇機皺起眉頭,費力地回憶了下,然后才說:
“沒什么,路過,想起來一個事,經歷部姓涂的,求我給你捎個信,問勞什子《數理統計》寫好沒有,他們一幫人等著看。”
姓涂的…是涂長老吧…齊平腦子里浮現那個瘦巴巴的道人。
然后才想起這茬,媽蛋,他都快給忘了…
當初離開京城前,答應的對方,結果誰知道,意外 在西北耽擱了這么久,回來這幾天又忙著破案,經由提醒,才記起這個。
“這個嘛,已經寫完了,只是尚未定稿,還需斟酌一二。”齊平張口說瞎話。
實際一個字沒寫。
魚璇機好像也不很在意的樣子,淡淡道:
“行,你知道就好,對了,明天典藏部長老講道,對洗髓修士是個難得的機會。
你最好明天下午前送過去,可以跟姓涂的要個聽講的名額,本座不一定起得來,照看不到你。好了,就這樣吧。”
拋下這句話,魚璇機腳掌于空氣一踏,齊平面前,水波瞬間凹陷出一個秀氣腳掌的形狀。
繼而,女道人宛若炮彈,呼嘯著朝天空奔去,眨眼間,化作黑點,朝城外奔去,消失不見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仿佛…當真只是路過,想起這茬,過來提醒。
而奇妙的是,整個過程中,也只有這小院中三個人看到,周圍鄰居,毫無察覺。
“哼。”也直到此刻,兩個小丫頭才從“禁錮”中脫離,跌坐在地上,眼神驚悚。
“媽耶,這是找你的?”云青兒驚嚇道。
齊姝小口地吐出一口氣,很緊張的樣子,也看向浴桶中的大哥。
“…”齊平只好點頭:“恩,是道院中的一位實力不俗的前輩,有些交情。”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就是。
云青兒憧憬道:
“好厲害,可惜我沒有天賦,不然也拜入道院了。”
齊姝瞅瞅大哥,又瞅瞅閨蜜,默默比較了下,心想倒是蠻好看的。
只是看上去是個女酒鬼,打扮也不似良家女子,配不上大哥。
清晨的小插曲,并未引起周圍鄰居的注意。
r/由此可見,魚璇機雖是個爛酒鬼,但從始至終,應該還保留著一絲清明。
施展了某種手段,掩蓋了普羅大眾對她的感知。
齊平不知道這是何種手段,但親身感受到了這位魚長老的強大,御空飛行,起碼也是與杜元春同層次的高手。
甚至…更高?
他不確定。
至于對方最后丟下來那句話,更是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
講道?對自己有好處?
聽不懂,但可以去,反正有假期。
齊平打定主意,專心修行,到下午的時候,第一次淬體終于完成,短時間沒法再繼續,要有間隔。
下午時分,他將自己關在屋子里,開始用神符筆抄寫數學教材…
數理統計,是整個數學中的一節,單獨拿出來講,不好理解,還需要進行前置知識的普及…
好在,這個世界的數學基礎是有的。
而道門修士,又是一群精英人才,齊平只要進行適當的本地化即可。
一個下午,加上小半個晚上,終于搞定了數理統計第一冊。
齊平安詳入眠。
翌日,吃過早飯,齊平騎上馬兒,朝道院趕。
內城、皇城…暢通無阻。
當再次抵達獨立小鎮般的道院大門外,出示玉牌,很快,齊平再次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齊兄,我們又見面了!”
穿胸口繡太極圖道袍,樣貌平平無奇的東方流云笑容滿面,一個箭步沖上來,攥住他的手:
“三月未見,為兄甚是想念,此前聽聞齊兄在西北失去音信,為兄茶飯不思,想著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看來,果不其然,非但安然返京,更晉級洗髓,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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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青衣道童一本正經:
“大師兄說的是。”
…為啥感覺你這病情越發嚴重了…齊平嘴角抽搐,抽回手,禮貌道:
“師兄太客氣了。”
“不客氣,是尋涂長老吧,跟我來。”東方流云熱情領路。
轉身瞬間,眸中精光閃爍,興奮地攥了下拳頭,猜對了!
呵呵,天選之子豈會夭折?
所謂的兇險,必是奇遇的開端,在所有人都以為死亡時,重現人間…此等經歷,果然只有氣運之子才能有。
東方流云心中冷笑,天下人庸碌,不知真龍,唯獨我一人,早已看破真相。
想想,還有些寂寞。
旁邊,小師弟瞥瞥他那神秘自信的微笑,心中輕嘆:
“大師兄腦子越來越怪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大都是東方流云在詢問經歷,齊平不走心地回答,這位大師兄卻始終噙著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東方師兄,今日道院中,可有講道一事?”齊平問道。
東方流云愣了下,點頭:“確有此事,下午才正式開啟,怎么,齊兄有興趣?”
齊平道:“只是隨便問問。”
說話的功夫,已經抵達經歷部所在。
院門口,有道士聞訊等待,看到齊平,眼睛一亮,朝大殿呼喊了一聲,不多時,一群年輕道士蜂擁而出。
其中,有幾人乃內門弟子,更多的是外門。
但無一例外,都懷著激動的心情,翹首以盼。
一名瘦削的道人從遠處飛掠過來,正是涂長老:
“齊公子,盼星星盼月亮,你可算來了,那數理之法…”
他搓了搓手,直勾勾盯過來,仿佛要搶奪一般。
齊平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
“此乃第一卷,長老請看。”
涂長老呼吸急促,忙奪過來,雙手顫抖。
此前,臨城之戰,已經證實了齊平給出的方法的可行性。
故而,這段時間,整個經歷部都鉚足了勁,整理三百年來,積攢的龐大數據,可卻無從下手,昨日,聽聞齊平破了案,才知曉其已然回返。
此刻,感受著書中重量,涂長老小心翼翼翻開一頁,又一頁…
表情,從期待,到疑惑,到茫然,再到呼吸急促…這書中所寫,部分是知曉的,部分名詞,卻是聞所未聞。
“齊公子,這書中詞匯,似頗為深奧,可否為我等解惑?”涂長老揪著胡須問。
身后,一眾道門弟子皆拱手行禮:“請公子解惑!”
齊平微微一笑,說:“好。”
道院南區,楓葉別苑。
妖族公主居所。
穿著軟甲,耳朵細長,布滿硬朗白毛的狼將軍推開棕色院門,走到溫泉池旁:
“公主殿下!您找我。”
溫泉池中,白毛蘿莉坐在水里,只露出個頭在水面,銀白色的長發濕漉漉,披散著,只有一撮,在頭頂支棱起來。
白理理收回盯著一片楓葉的目光,沉靜的小臉望向貼身狼族女護衛:
“今天講道,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