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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人滿了…聽到這個答案,三人都有些失望,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總是令人不爽的。

  雖然也沒想做什么就是…

  “這樣啊,那…”齊平看向周方,便想說,換一家。

  桃川河胭脂巷風月場所密集,這家不行,選別的就是。

  周方臉色有些不好看,在他的角度,自己請客,結果門都沒進去,要灰溜溜離開,太不像話。

  至于更換地點,一來折騰,二來,幾座上等青樓的頭牌想必都是人滿為患,本想著,金風樓這邊人會少,結果不是。

  此刻若走了,只能降低規格,這讓好面子的老周無法接受。

  “帶我們過去看看。”周方沉聲說。

  小廝臉一苦:“大人您莫要動怒…”

  風月場所,爭風吃醋,搶奪位子的事情太多,若是起了沖突,會很麻煩。

  周方平靜道:

  “本官只是想與閣內客人打個商量,或許有相熟的,你帶路就是。”

  這…小廝聞言,只好前頭領路。

  “周哥,我們換個地方就好。”齊平勸道。

  周方一擺手,露出豪爽笑容:

  “你都叫我一聲大哥了,豈有這便離開的道理。”

  說完,一馬當先,齊平與裴少卿對視一眼,只好跟上。

  金風樓船有上下兩層。

  客人圍坐,聽曲飲酒的暖閣在一層,是個很寬敞的房間。

  花魁娘子也會在此處陪客,若有入幕之賓,方會引向二樓床榻。

  林妙妙如今上岸,娛樂場所就只剩下一樓。

  當幾人掀開綢布門簾,便看到了暖閣內的情景:

  燈火明亮,角落擺放著各色盆栽,木質地板一側,鋪著白色的羊毛地毯,宛若云朵。

  其上,幾名穿七色彩衣,面容姣好,衣著大膽的舞姬翩翩起舞,往里,一架點綴桃花的屏風后,陰影綽綽,坐著一道身影,正在撫琴。

  圍成半圈的矮桌旁,坐著各色客人,吃喝交談。

  聞聽腳步聲,同時望來。

  周方跨步而入,掃視一圈,沒看到熟人,目光便落在那幾名正要入席的年輕儒生身上,抱拳道:

  “這幾位公子,可否打個商量,將位子轉贈我等,我愿出銀,請各位去別處吃酒。不勝感激。”

  幾人聞言,微微皺眉,似是不悅,其中一人拒絕道:

  “位子滿了,你們去別處就是,我們是不讓的。”

  語氣硬邦邦的。

  都是年輕氣盛的讀書人,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周方心中不爽,堅持道:

  “幾位若愿,某愿多出一倍的花茶費用給諸位。”

  花茶費…就是開桌子的錢,以林妙妙的身價,當真不菲了,翻一倍,那就是齊平幾個月的俸祿。

  老周也是大出血了。

  哪知,那名儒生聞言,卻是嗤笑一聲:

  “誰差你那幾個錢?不讓便是不讓,你這五大三粗的武夫,也配妙妙姑娘招待?”

  周方身材敦實,氣息剽悍,一副武人樣貌,在這風月場所,處于鄙視鏈下層。

  “你說什么?”

  周方大怒,額頭青筋直跳。

  倒不是因被譏諷,主要,他身后還站著齊平與裴少卿。

  頓覺落了顏面。

  周大哥社會人,要臉。

  那儒生身旁,一名風度翩翩的同伴蹙眉,邁步拱手,打圓場道:

  “這位客人,我這同窗并無惡意,我替他賠個不是。

  大家來此,想來都不愿生事端,我幾人,都是國子監學子,有日子未過來了,對妙妙姑娘實在思念的緊。

  這凡事都講個先來后到,客人便不要勉強了。”

  這話說的柔中帶剛,還是拒絕的意思。

  話里更點出國子監學子身份…恩,齊平知道,國子監內多為官員后代,這幾人,都是官二代,或三代…

  家里長輩,沒準就是朝中哪位大員。

  周方笑了,心說官員好哇,老子專治官員,還跟我報號…這時候,屏風后,琴聲停了。

  一道身姿搖曳而來,正是林妙妙。

  齊平望去,發現這位花魁娘子一襲白衣,妝容淡雅,青絲云鬢,點綴朱釵。

  美艷的一張臉兒,也并無往昔的媚態,只是透出落落大方的儀態出來,不似風塵女子,反而有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厲害了…在這地方呆久了,風塵氣濃重,一舉一動,都與良家差別甚大,林妙妙卻完成了品牌升級。

  怪不得生意還這般好…齊平點了個贊。

  “兩位莫要動怒,驚煞奴家了。”

  林妙妙語氣軟糯,聲音酥酥的,發揮性別優勢,中和沖突氣氛。

  不少客人聞聲,身子麻了半邊兒。

  紛紛招呼起來。

  幾名學子與周方,也暫時壓下火氣。

  林妙妙目光掃過雙方,在看到齊平時,怔了下,卻很快恢復如常,抬起藕臂,自一旁捏起兩杯“玉露酒”,分別塞給劍拔弩張的二人,笑道:

  “且飲杯酒,消消火氣。”

  那翩翩學子目光一亮,受寵若驚,接過抿了口,贊道:

  “好酒!”

  林妙妙笑靨如花,道:

  “幾位尊客愿來此,妙妙榮幸之至,莫要傷了和氣,只是這席間位子的確已滿,卻是難辦…”

  頓了頓,花魁娘子顰眉,似是發愁,忽而眼波一亮:

  “不若這般,奴家起個題目,雙方作一首詩詞,勝者入席如何?”

  臥槽…你要干啥,不是打圓場嗎,怎么開始挑事了…齊平愣了,覺得有點不對勁。

  按照他的想法,林妙妙應是勸解一方離開,恩,大概率是勸走周方,給他個臺階下,也便好了。

  可這操作,沒看懂,從武斗改成文斗?

  等等…齊平突然察覺到,林妙妙說完,似有意無意,朝他瞥了一眼…

  斗詩?

  勝者入席?

  話落,場間眾賓客眼睛一亮,拍手叫好,武斗他們是不想的,怕被波及,但文斗可以,誰不愿看熱鬧?

  幾個國子監學子也是露出笑容,在他們看來,這儼然是林妙妙在偏幫他們了。

  畢竟,一方是帝國最高學府的讀書人。

  一方…五大三粗的,恩,后頭那兩個還好些,但看身材氣質,也不像書生。

  武斗己方必敗。

  文斗必勝。

  “好!”幾名學子生怕周方不應,搶先點頭:“此方風月場所,理當如此。”

  周方面容一僵,騎虎難下。

  斗詩?

  他不會啊,可架在這里了,又沒法發作了,大打出手?或者報出鎮撫司的身份,壓迫對方?

  那臉就真丟大了,明顯是玩不起行為。

  可硬著頭皮比試,又是個必輸的下場。

  “周哥,要不還是算了吧。”裴少卿上前勸道。

  在場三人里,周方純粹武人,齊平也是胥吏出身,只有他讀的書最多,但也不擅詩詞,品鑒還可,作詩就不成了。

  與其出丑,不如及早撤退。

  周方板著臉,不動彈,丟不起那人。

  見狀,幾名學子笑容更盛,一人道:“還請妙妙姑娘出題。”

  林妙妙略一思襯,忽而笑道:

  “奴家方才彈奏的曲子,乃是鵲橋仙令,那便以七夕為題,詩詞不限。”

  鵲橋仙令,詞牌名,也叫鵲橋仙,講的是牛郎織女的故事…

  這個世界因為真實存在超凡,很多神話故事都與歷史不同,慘遭魔改,這也是齊平沒有抄西游的原因…但這個故事還是有的。

  “可。”翩翩公子頷首,開始思襯起來。

  七步作詩是傳說里的,現實中很少存在,除非提早準備,當場念誦。

  所以,一首詩構思個一陣子,很正常。

  酒客們也不急,慢悠悠等著。

  七夕詩詞…周方滿頭大汗,口干舌燥,毫無頭緒。裴少卿苦笑,心說你偏不走,這下好了,人題目都出了。

  無奈之下,他嘆了口氣,絞盡腦汁起來,三人里,裴少卿覺得,只能靠自己了。

  恩,輸是必然的,但好歹拼湊出一首,不至于輸的太難看。

  那名最早出言譏諷的學子見狀,哈哈大笑,鄙夷地看向三人:

  “依我看,你們直接認輸吧,偏要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周方怒極,裴少卿苦笑。

  席間賓客失望搖頭,心說若這般便結束,太過無趣。

  林妙妙站在一旁,美目盈盈,似在等待什么。

  終于…

  “我來吧。”齊平嘆了口氣,邁步走出,直視那名學子:“拖下去,的確很沒意思。”

  “齊兄…你…”裴少卿愕然。

  “老弟,唉。”周方慚愧嘆息,覺得牽連兩人一起沒了顏面,心中有愧。

  齊平笑了笑,看向他:

  “周大哥不必如此,這位子,便交給小弟來拿吧。”

  …他總不能坐視兩名同僚灰頭土臉,遭人奚落。

  話落,場上眾人皆是一怔,旋即,有人發出哄笑聲。

  一名中年賓客笑道:

  “少年勇氣可嘉,可你要知道,這幾個可是國子監學子。”

  言下之意,齊平的話,太不自量力了。

  “哈哈,年輕人膽魄便是足,有趣有趣。”另一名富家翁笑著,覺得齊平太過狂妄。

  幾名學子皺眉,那出言譏諷者哈了一聲,看向一旁婢女:

  “聽到了嗎,這位公子要作詩,去拿筆墨給他。”

  語氣中,滿是揶揄。

  “不必了。”齊平淡淡開口,直接吟誦:“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眾人一怔,意識到,這是鵲橋仙令的詞。

  這少年,竟要當場作詞么。

  齊平不理眾人,自顧自,拿過周方手中杯盞,一飲而盡,面帶笑容: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場間突然安靜,那名風度翩翩的學子一個激靈,只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是聽到絕妙詩詞的本能反應。

  齊平瞥了眼美眸明亮的花魁: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頓了頓,他只將手中杯盞一丟,掃視一眾學子,似笑非笑,念出最后一句: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咔嚓!

  杯盞跌的粉碎,偌大暖閣,全場寂靜。

夢想島中文    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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