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個衙門的,其他堂口同僚求援,齊平沒理由拒絕,吃完了丸子,兩個難兄難弟拍拍屁股,起身,找到了求助者。
一共三人,兩男一女,皆著錦衣。
為首的是個身材敦實,嘴唇很厚,三十來歲的男人,另外一男一女,佇立其后。
齊平抵達時,目光瞬間被那女子吸引。
約莫二十不到,身材高挑,長腿蜂腰,面容姣好,柳葉眉刀子般鋒利。
腦后,竟是一條垂至腰間的單馬尾,用紅頭繩束著。
這發型在涼國較為少見。
身后,負著一柄極巨大,造型夸張的黑色大斬刀。
一個字:“颯”!
衙門里還有這種風格的妹子?
齊平驚了,很羨慕,但想想唇紅齒白的裴少卿,又不羨慕了。
“我叫周方,李大人手下百戶,見過齊校尉、裴校尉。”敦實男人露出笑容。
他身后,青年也報出名字。
唯有那颯颯的大刀妹,抱著肩膀,撇開頭去,不說話。
…還挺高冷的,不過這情商就低了啊…齊平吐槽。
周方也略顯尷尬,他本來沒想帶她過來,但偏要跟著。
“承蒙周百戶看得上我兄弟二人,我們邊走邊說吧。”齊平溫和笑道。
“好。”
大家都不是純粹官場油條,沒那么彎彎繞,寒暄過后,便上馬朝城外走,速度不快,主要方便交談。
周方當即將情況簡略描述了一番。
經過很簡單:
昨晚,府衙接到神機營報案,說有軍卒疑似被修行者所殺,因并非尋常案件,涉及超凡,故而,府衙不敢耽擱,將事情轉到鎮撫司。
由周方接下,在得知具體情況后,意識到此案恐棘手,恰好,因前幾次表現,齊平在衙門里聲名鵲起。
周方想了想,便過來借人,一同去看看。
“修行者?確定嗎?”齊平聽完,嚴肅起來。
天子腳下,軍卒被殺,等同于挑釁朝廷,非同小可。
周方點頭:
“我收到的消息,那兩名軍卒死狀極怪異,沒有掙扎打斗痕跡,全身血液被吸干,恐是某種邪惡秘法導致。”
啊這…難不成還是個吸血鬼…齊平驚訝,心中凜然。
歷數他破獲的案子,多為武人犯案,涉及術法較少,這次卻迥異。
“呼…不慌,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雞了,遇到危險也扛得住。”齊平自我安慰著。
又問了下細節,周方因未親眼目睹,也說的不太詳實,齊平便不問了,想著到現場再看。
一行人提起馬速,朝城外趕。
途中,齊平發現,那高冷的大刀妹時不時偷瞄他,卻也不是女孩愛慕的眼神。
“我臉上有花么?”齊平納悶,求問裴少卿。
后者淡淡一笑,示意他拉開距離,這才說:“你不認識她?”
“她誰啊。”
“洪嬌嬌,衙門里的天才女校尉,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修行天賦極好,恩…雖然比你差一些。”裴少卿解釋。
洪嬌嬌?沒聽過…“等等,她姓洪?”齊平突然問。
裴少卿笑道:
“是啊,她是洪千戶的女兒,沒想到吧。”
…別鬧,就洪廬那樣子,能生出這么好看的女兒?基因變異還是老王助力?
齊平一口老槽卡在喉嚨。
心說怪不得那樣看我,大概因為進衙門那天,與洪廬的矛盾吧。
不過那事早過去了,洪廬扭捏地送藥賠禮,齊平也就沒計較了。
神機營乃軍營,駐地不在城內,而在東城外的郊區。
一行人快馬奔行,不到一個時辰,便望見了那浩大的營地建筑。
同時,也望見了一座更為龐大的山林。
那是“東苑”,即,皇家園林,天子狩獵的場所,因其內部有一大湖,又名“東海子”。
占地極廣,四周有用磚石磊成的矮墻,禁止京都民眾進入,內部,只有部分名為“海戶”的戶民,類似護林員的角色。
視線再往北,東苑盡頭,一座山巒拔地而起,乃“壽山”,即,皇家陵園所在。
一行人出示腰牌,進入軍營。
就見校場上,有騎兵列陣,槍兵打靶,進行訓練,槍聲絡繹不絕。
“周百戶,各位校尉請這邊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名中年武官,自我介紹,乃是新上任的“都司”。
補的鄭浩常的缺兒。
“好。”一行人轉到一處營帳,外頭有人把手,武官面容沉痛,解釋說:
“尸體就在里面,我們帶回后,便沒有動。”
周方頷首,卻是扭頭看向齊平,做出邀請的動作。
這一幕,看的武官愣神,意識到,這少年校尉似地位不同。
“這位是齊平,齊校尉,我鎮撫司的‘神捕’,前些日子的仇殺案,便是他破獲的。”周百戶解釋。
武官一愣,肅然起敬。
林國忠平反的事,京都人盡皆知,卻不想,破案的竟是此人。
“僥幸而已,先看案子吧。”齊平一笑,邁步進了營帳,便見地上,并排躺著兩具干尸。
穿著軍卒軟甲,身體萎縮,肌肉干癟,如同風干了的橘子皮。
胸口位置,衣甲各有一條尺長的刀口。
神態平靜,雙手垂著。
除此之外,并無異常。
“嘔…”
跟在后頭的洪嬌嬌見狀,干嘔了下,齊平也是頭皮發麻。
要說,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一般尸體,無所畏懼。
但這兩人,渾身血液被抽干,導致軀體縮水,當真是難以形容的可怖。
“人在何時何地死的,又是何人發現的?”齊平忍住不適,問道。
武官回答:“具體時辰,不好說,但大概在昨夜子時。
這兩人,昨夜輪值,在軍營外夜巡,到了換班的時辰,卻未抵達,輪班軍卒忙沿著路線找尋,發現時,兩人便是這般,躺在地上了。
周圍有些散落的血液,但不多。”
齊平揚眉,盯著他:
“沒人聽到動靜嗎?”
武官搖頭,苦笑道:
“此處本就人煙稀少,且為軍營,誰能想到,會有這等事。”
明白了…就是安逸太久了,巡邏松懈,反應緩慢。
不過,在京都,敢跑到軍營附近殺人吸血,這兇手未免太莽了吧,生怕沒人抓他?
旁邊,周百戶,裴少卿等人聞言,也是皺眉。
前者神色低沉,怒道:
“帝國境內,修士眾多,也不乏跋扈兇徒,可膽敢如此,當真匪夷所思。”
話落,長腿細腰高馬尾,背負一柄拉風大斬刀的洪嬌嬌突然開口:
“這兩名軍卒可有共同仇敵?無論是近來的,還是早些年的。”
聲音清冷悅耳。
說完,還揚起柳葉眉,得意地看了齊平一眼。
那意思,似乎在說:我早知道你的辦案套路了,我也會了。
齊平無語,心說你跟我擠眉弄眼干啥,咱也不熟。
武官搖頭:
“不曾有,這兩人都是京都本地人,家室清白,且未成婚。否則,也難以進入神機營。”
啊這…洪嬌嬌一呆,啞火了。
表情茫然。
心說,你咋不按套路出牌,這下該怎么辦。
營帳內,一時沉悶下來,無人說話。
被寄予厚望的齊平一言不發,眉頭緊皺,似乎被難住了,只是站在尸體旁,靜靜看著。
周方全無頭緒。
洪嬌嬌悶不吭聲。
不知名青年校尉木頭一樣杵著,存在感低極了。
過了好一陣,裴少卿試著開口道:
“也許,沒那么復雜,就是某個路過的修行者,隨手殺的人呢。”
見眾人看來,他有些局促,臉一紅,說:
“齊平往日跟我說起過,有一種案子,名為‘激情殺人’,便是如此。
沒有計劃,也沒有目標,兇手臨時起意,殺人后便遁走,最是難以追溯,往往成為懸案。”
激情殺人?
眾人沉思,覺得有點道理,這能解釋,對方為何會殺兩個路人甲級別的軍卒。
邪道修行者嘛,吸食人血,滋補自身,百無禁忌的。
“若是如此,便難辦了。”周方眉頭皺成“川”字:
“京都這般大,那人只要小心些,如何找到?”
眾人犯難。
就在此刻,突然,一個聲音響在他們耳畔:
“兇手未必在城內,我可能知道對方藏在哪了。”
眾人一怔,豁然扭頭,齊刷刷望向少年校尉。
難掩震驚。
啥?你這就知道了?發生了什么?
唯有裴少卿一臉淡然,瞥了大驚小怪的幾人一眼。
“齊校尉,你說什么?”身材敦實,老實巴交的周百戶眸光發亮,聲音急切。
蹲在尸體旁的齊平拍了拍手,扭頭,平靜地看向他們,語氣復雜:
“兇手,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