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走出衙門時,果然看到親王府馬車停在外頭,忙抱拳拱手:“郡主,卑職來了。”
這話說著有點怪。
“近前說話。”馬車里傳出聲音,脆生生的。
侍衛放行,齊平來到車旁,就見窗簾掀起,露出安平精致的眉眼。
火光映襯下,肌膚透著暖紅,沒有一點瑕疵,穿著華美的宮裙,有點洋娃娃的感覺。
倘若說,在河宴時,還有點英武氣,此刻卻只余嬌媚。
此刻,安平正笑吟吟看著他:
“本郡主聽鎮撫司的人說,你今日過了考核?似乎,還不尋常。”
齊平垂下目光:“是。期間有些波折。”
“說來聽聽。”安平催促,見他要開口,忽又打斷:“邊走邊說,先送你們回客棧。”
這么好?齊平意外,作勢要上馬車,嚇了安平一跳:
“你干嘛?”
“上車啊,郡主不是說要送卑職一程。”齊平故作疑惑。
安平嗔道:“你跟著步行!就當懲罰了。”
…我就知道,齊平裝出可憐模樣,點頭稱是。
安平性格與長公主迥異,要用不同的技巧相處。
車輪滾滾,速度卻并不快,齊平快走幾步,便能并駕齊驅,在安平的命令下,給她講考核的經過。
安平靠在車廂邊,聽得入神,聽到洪千戶誤解齊平,玩文字游戲時,義憤填膺。
聽到齊平滿分破局,洪廬等錦衣瞠目結舌,眉開眼笑。
仿佛完全代入了故事中。
聽完這段,還不滿足,又問起齊平被抓的緣由,繼而引出客棧殺人案。
齊平又講述了一番,事件本就曲折,他又藝術加工了少許,聽得安平嘖嘖稱奇,贊嘆不已。
等抵達客棧,故事剛好講完,她還意猶未盡的,但也知時辰已晚,瞥了眼客棧招牌,笑道:
“你住這啊,我可記下了,有空找你玩。”
“啊這…過幾日會換住處。”齊平為難。
“我不管,反正想找你了我就來問。”女霸總的口吻。
齊平嘆氣,行吧,到時候跟掌柜的說下…忽然,他想到什么,道:“卑職近來琢磨出個小物件,不知殿下是否感興趣。”
“什么東西?拿來我看。”安平眼眸一亮。
上回的跳棋,這段時日,已經由她的手,在京圈權貴中擴散開來,飽受贊譽,她也跟著風光了一把。
“稍等。”齊平轉身進客棧,不多時返回,手中多了個古怪的,由積木拼成的十字物件:
“此物名為魯班鎖,是一樣考校智力的玩具,拆卸還算簡單,但拼湊還原卻要費些心思。”
是的,魯班鎖。這是他趕路期間無聊做的,這個世界尚未出現此類玩具。
做了兩個,一個給齊姝玩了,余下一個,干脆給安平好了。
這位郡主喜好有趣的物件,便算作她今晚來援的報答了。
“考校智力?”安平接過,把玩了下,自信道:“這個我可以。”
呵呵,flag別立這么早啊…齊平笑而不語,恭送馬車離開,轉回身,招呼妹子和大孝子:
“回屋!”
入京都第一天,可真特么“精彩”。
馬車內。
安平靠在柔軟的坐墊上,借助頭頂法器照明燈的光芒,認真捅咕起構造精巧的魯班鎖。
過了不久,“咔噠”一聲,成功拆開,散成許多木塊。
“就這?考校智力?”安平笑了,頓覺不過如此。
“恩,下一步,是將其還原。”
內城,鎮撫司衙門,燈火通明。
后衙之后,另有一座獨立的灰色建筑,名為“詔獄”。
此刻,這座令滿朝文武喪膽的地牢深處,傳出一聲聲凄厲慘叫。
莫小窮沿著寬闊,陰森的走廊緩行,兩側,固定于墻壁上的幽火搖曳,映照的他的影子宛若擇人而噬的惡鬼。
“啪!啪!啪!”
“啊——”
鞭打聲,慘叫聲,宛若此處界域永恒不變的音符,詔獄終年不見陽光,生活在這里,時間的概念也會模糊。
“千戶大人!”當莫小窮來到一處牢房外,值守在此的錦衣忙起身。
“他還是不配合?”莫小窮問。
錦衣點頭:“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斷了他的水糧,嘗試恐嚇,但對方有恃無恐,若是不動刑,恐怕…”
莫小窮打斷他:“開門。”
錦衣掏出鑰匙,擰開身后鐵門,里面,竟是一座無光的狹小密室,一名身材清瘦,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人縮在墻角。
聽到聲響,渾噩起身,抬手擋住外頭的火光。
“王顯,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不要逼我,否則,你會后悔來到這個人世。”莫小窮平靜道。
名叫王顯的犯人眼底先是流露恐懼,旋即又壓了下去,冷笑道:
“旁人怕你莫小窮,我卻不怕,你們沒有證據便將我羈押,按大涼律,最多三日,必要放我離開。”
“或者,你莫千戶要動刑?呵呵,我要提醒你,我是子爵,我身后有眾多勛貴,你若敢平白無故,對勛貴用刑,便是你的主子也扛不住!”
“咣當。”鐵門合攏,對方的叫罵被阻隔。
莫小窮面沉似水,旁邊的錦衣試探道:“大人,要不要用水刑?”
并不是所有酷刑,都會留下傷痕。
“再說。”莫小窮搖頭,邁步離開,心情很不愉快,對方的情況特殊,用刑的意義不大,或者說,是最后的手段。
這令他也是頭痛無比。
想著這事,他沿走廊返回,忽然,看到有錦衣押著一人進來。
“新人?哪家的。”他問道。
那錦衣道:“稟大人,給事中徐士升府里的大管事。”
莫小窮愣了下,問明原委,當得知對方誣告齊平,反被抓捕,不禁笑出聲來:
“有些意思。”
低頭瞥了眼小便失禁,雙腿癱軟的大管事,嘴角笑容擴大:“交給我吧,剛好心情不順,缺個人瀉火。”
幾名錦衣頓時流露憐憫神情。
徐府大管事面無血色,驚恐萬狀。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
親王府內,當貼身侍女敲開郡主的屋門,看到鴨子坐在床上,頂著兩只黑眼圈,神情憔悴的安平時,嚇了一跳:
“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一夜未眠的安平茫然地看過來,身前是拆成零件的魯班鎖,欲言又止,忽然,哭喪著臉:
“太難了,這道題…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