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三個疑點重疊,絕非巧合,而是另有隱情,這樁案子,或許…比我們料想中,更復雜。”
火紅燈籠平靜燃燒,齊平做出最后的總結。
院子里,嘈雜聲消失了,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過了好一陣,穿緋紅官袍,蓄山羊須,目光清亮的李巡撫輕輕拍擊雙手——這個世界,也有拍手贊嘆的禮儀。
“妙哉!”
仿佛一個開關,所有人發出驚嘆,為這番推理贊嘆喝彩。
尤其是快班同僚,更是心情復雜,仿佛重新認識了齊平。
這個少年,今晚帶給他們的“驚喜”,太多。
演習中如此,推理案情亦如此。
“是啊,好像真的不對勁呢,”安平郡主恍然大悟,旋即暗惱:
“這般簡單的東西,我該想到的,恩,一定是我沒看尸體,否則也能看出來。”
長平公主搖頭輕笑。
很多道理,給人說出來,都覺得簡單無比,可要自己去剖析,往往做不到。
在場這許多人,不乏經年捕快,修行高手,可看出問題的,卻只有齊平。
“如你所言,此案確乎迷霧重重。”趙知縣冷靜下來,找補道:
“孫府形跡可疑,或有隱情,可眼下,真正的要緊事,還是抓捕匪徒。”
話落,許多人回過神來,紛紛點頭。
齊平的推理很有道理,也值得重視,但終歸…不是最要緊的。
當務之急,不是解謎,而是抓人。
這樣想來,齊平的一通分析對當前難題并無意義。
想到這,斗敗了的公雞般的吳捕頭,重新支棱起來:
“縣尊大人所言極是,齊平,現在要的是抓人的線索,你說的這些,稍后再議。”
齊平神情不變,問道:
“誰說我的推理,對抓人無用?”
吳川惱了:“能有什么用?”
齊平淡淡道:“匪徒失去蹤跡,但既然孫氏有問題,那為何不從這邊入手?”
“孫氏有何仇敵?近期有何異常舉動?孫員外提早回來,大運酒樓那邊怎么說?這些都是突破口。”
“此外,我觀察到,匪徒殺人極有效率,目的性極強,以至于沒有發出大動靜。
這般大的宅子,倘若說,沒有事先踩點、盯梢,確定孫府人員行程軌跡…沒有這些準備,我是不大信的。
畢竟…我很了解入室劫掠的流程。”
“倘若匪徒有過準備,那必然留下過線索…凡有接觸,必留痕跡…這個道理,放在這里也說得通。”
齊平一串連珠炮發問,吳捕頭潰不成軍。
其余人卻是眼珠發亮。
趙知縣只覺思路豁然開朗,連忙道:
“齊平,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齊平說道:
“請大人派人詢問周圍鄰居,近幾日,是否有陌生人頻繁經過這邊,另外,大運酒樓是個很好的突破口,請將酒樓伙計喚來詢問,也許會有發現。”
趙知縣從善如流,當即下令提人。
齊平略一猶豫,補充道:“卑職還有個擔心。”
“說。”
“假若此案另有隱情,匪徒殺人另有目的,那一旦得知,還有一位幸存者活著,也許會鋌而走險。”
齊平沒忘記,唯一的,可能搶救回來的人,已經送去醫館。
這…兩位文官對視一眼,他們全然沒想到這茬。
李巡撫當即道:“余百戶,勞煩你去一趟。”
黑臉護衛頷首,扭頭就走,臨走時,深深看了齊平一眼,有些驚嘆。
這少年…給他的驚訝,太多。
等人走了,現場恢復平靜,眾人開始耐心等待。
齊平走入人群,找到三名“不打不相識”的護衛,好奇道:
“那位余百戶,很強嗎,對面恐怕不只一個修行者。”
三名護衛對齊平很是佩服,為首者點頭:
“那是自然,余百戶道院出身,乃是二境高手,尋常江湖異人,來的再多也無意義。”
“二境是多強?”修行小白齊平問。
為首者噎了下,半晌道:
“在場人里,只比巡撫大人弱一些。”
不是吧,這瘦巴巴文官也是高手?不…他指的可能是動用官印,調集山川之力后的巡撫。
齊平頭疼,對此毫無概念。
等待中,時間過得飛快。
不多時,對周邊鄰居的詢問結果發回,不很理想,XC區多大戶,都是深宅大院,人不多,眼不雜,有些線索,但價值不大。
又等了會,大運樓伙計帶到,都是尋常百姓,哪見過這陣仗,嚇得誠惶誠恐。
趙知縣審問道:“本官問你,今日為何提早歇業?”
伙計答:“今晚客人聽說演習,都去湊熱鬧了,掌柜的就給關了。”
趙知縣看了齊平一眼,后者很無辜。
“只是這樣?”趙知縣沉聲追問,“孫員外今日可有異常?說過什么奇怪的話?”
伙計汗如雨下,拼命思考,說道:
“稟大人,掌柜的今個脾氣不大好,在店里發了幾次火,心事重重的樣子,奇怪的話…倒是不記得。”
“再想想!”
“小人確實記不得了…”
齊平在旁觀圍觀,嘆了口氣,心說人給嚇成這樣,有啥細節也都想不起來了,無奈開口:
“大人,交給卑職審問如何?”
趙知縣皺眉,點了點頭。
齊平將幾名伙計領到一旁,笑呵呵安撫了幾句,解釋了下情況。
等情緒穩定下來,才問道:
“孫員外只是今天脾氣不對,還是有些日子了?”
伙計想了想,說:“有些日子了,年初時候還好,近一個月,喜怒無常的。”
齊平瞇眼:“喜怒無常?比如?”
“比如店里伙計稍微出點差錯,甚至沒犯錯,也會被罵,但脾氣發完了,掌柜的也知道不好,又會安撫回來,店里的人私下里說…”
“說什么?”
“說,掌柜的可能是怕了,怕那股匪徒流竄過來,每次聽到哪里又出了案子,就發脾氣。”
齊平若有所思,又問了幾個問題,末了道:
“今天,酒樓里接待什么陌生客人沒有?”
伙計先搖頭,又點頭:
“今個特殊,客人不多,來的多是熟客,要說陌生人…店里打烊時,來了幾個行商,沒見過,給掌柜的打發了。”
行商?
齊平眼睛一亮,問道:“幾個人?”
“五人,都是青壯漢子。”
齊平呼吸急促:“這五人里,可是兩個瘦,一個矮胖,余下兩個敦實魁梧?”
伙計愣了下,納悶道:“差爺怎么知道?就是這五個,您見過?”
齊平豁然轉身,迎著眾人,大聲道:
“正如諸位所聽,若我推斷不錯,這五人,正是兇手!”
嘩——
眾人愣神,面露迷惑,什么?怎么就找出兇手了?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