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孔寒安沒有記錯,曾經他被困于劍門關內時,道圣老爺子一人一劍殺上巫山,斬殺掉的,便是云中君。
聽起來,這位巫神弱爆了。
但事實上,在大齊建立之前,云中君在民間信仰頗甚。
他在巫神中的地位,與東君不相上下。
巫神體系中,至高神是東皇太一,對應道家三清。
東君,便應該對應孔寒安前世的玉皇大帝,職責總管眾神。
關于云中君的傳聞很多。
有說他是個男性,執掌雷霆,有說她是個女性,執掌云雨。
有說他有三只眼手臂,常常瞬息萬里,也有說他有無數分神,監管世間。
云中君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隱匿于云中,難為人所辨別。
它喜怒無常,性情多變,所以民間也常用他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
可是了解巫神本質的孔寒安,是如何都不信,云中君會這么慈愛。
民間有所祭祀,便會降臨。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反之,巫神能給與回應的,應該都是一國政要。
這只是個野人村落,沒有值錢的東西,也沒有權貴。
村里的巫,是因為他嚇唬小孩兒,才設壇做法。
這世間冒充巫神行騙的人不知凡幾,這不是云中君會出現的原因!
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
老爺子幼年的記憶中,云中君是真的來了。
他降臨,是與道圣的幼年,貍兒有關!
聽到外面的呼聲,婢女梅面色一變,恐嚇道。
“貍兒,你再不聽話,云中君便來吃你啦!”
作為一個婢女,她所知有限,還只是以為偶爾事件,還以此來嚇唬貍兒。
但老夫人明顯比他知道的多,她沖入了屋內,見到貍兒沒事,輕呼一口氣。
“貍兒,躲一躲。”
年少永遠是無畏的,更莫論以“貍兒”為小名的幼年道圣。
在這個時期的南方,貍,可以指貓…
也可以指幼虎!
貍兒搖了搖頭。
“我為何要躲?”
“商老先生說過,云中君真實的司職是賞罰,所以才有雷霆雨露的權柄。”
“他可以是那云霧雷霆之神…”
“也可以是所有神的部下…”
“所以它們才有那么多功夫顯圣,飄忽不定,形象各異。”
“來的是哪位云中君,都還不知道呢,我怕他作甚!”
孔寒安微微扶額。
這小子又犯愣了…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
你現在并沒有誰都不怕的實力啊。
知子莫若母,場間的兩位女性也對貍兒的話給出了不同的反應。
老夫人自然是擔憂的,她知道,諸國之爭的背后有神明博弈。
而宋國的神明顯已經無法再庇佑他們母子。
作為宋國公室遺留的血脈,神找到貍兒不是好事情。
她溫言勸道:“兒啊,莫讓阿母擔憂,咱們還是避一避吧。”
婢女梅作為監督貍兒學業的人,則揮動了戒尺,開始嚴厲的斥責了起來。
“貍兒,你別忘了先生的教誨,你該當復興宋國,是神選中的人,怎么能如此對神不敬,再如此不遜,我就要打你了!”
聽到這番話,老夫人猶如炸了毛的老虎,不復之前鄉村婦女的形象,公國夫人氣質盡顯無疑。
“住嘴!我讓你監督貍兒學業,可沒許你教他這些!”
在奴隸主向封建制轉型的時間里,諸國并沒有一個很強的階級觀念。
縱觀史書,不論是孔寒安這一世的諸侯割據,還是之前的春秋戰國,拒絕像君王效命的人比比皆是,甚至也有國民驅逐國君的例子。
老夫人只是國公夫人,但婢女梅并不是奴隸,她也有國民的身份。
王宮里的婢女侍從,可不是什么人能都干的!
所以,婢女梅理直氣壯的與老夫人吵了起來。
“公子身懷國公血脈,本就該具有遠大的志向,他是我們宋國國民的希望,豈能茍全性命于世?若他不能復國,還不如死了!”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兩個女人的效果顯然也不差。
尤其又是關于子嗣的教育問題。
兩人吵了起來,不可開交。
趁著這個功夫,貍兒卻早已跑到了屋外。
孔寒安心底嘆了口氣,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啊。
但這是道圣幼年的記憶,他的目標,是保護道圣的不被傷害,那自然得跟出去。
孔寒安摸出了天罰劍,走入了院中。
來的云中君,應該是云中君的本體…
那個執掌云霧雷霆賞罰的巫神。
商容已經不見了,想來應該不是單純不想回答貍兒的問題,可能也是因為感應到云中君的來臨。
而且,如此有分量的一個神,才值得在道圣幼年留下一個深刻的回憶。
孔寒安有些好奇…
道圣肯定是順利長大成人的。
那么在現實中的時間線中,是誰保佑他不被家將們害死?
又是誰,在這野人村落里,讓云中君鎩羽而歸?
東皇太一化作的商容,又是對誰,說出了那番隱秘?
他的目的是什么?
孔寒安一直保持著警惕,但現在,他要應付過眼前這一關。
野人村落喧鬧異常,老氏的庭院便是在村里偏僻的角落,亦能聽到一眾祈求聲。
火炬如龍,大量的火把高舉,排著長長隊伍。
火光照耀下,能明顯看見,打頭的就是一個巫師打扮的人,它周身已被神性覆蓋。
在它的身后,跟隨的村民們一步一拜,詠唱著各種歌頌,贊美著云中君。
隊伍并不快,但目標明確,,正在向老氏的宅院緩緩靠近。
貍兒指著那群人對孔寒安笑道。
“其實我與他們的孩童玩耍數年,早知道他們那些齷齪的心思。”
“他們說我是怪物,想趕我走,無非是想霸占阿母和梅姨…”
“這村里的女人,沒一個好看過她們的。”
“但是這群人互相忌憚,深怕誰先動了手,被其他村民群起而攻。”
“所以他們縱容孩子挑釁我,所以我一直不還手。”
“于是村民找村長,村長找巫師,巫師找神…”
“你看,他們多愚昧,明明可以自己做主的事,卻偏偏要找一個人來打頭,歸根到底,無非是他們不敢,又不甘心。”
“就連梅姨也是,她說我是宋人的希望…”
“可宋人若真過得不好,又何須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孔寒安詫異的看著貍兒…
這就是學霸的天賦么!
看的挺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