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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這腿最后沒保住?

  玉敏之也是臨床醫生,所以他盡力地在給許強做著解釋,只要是這次的手術過程,不出現重大的手術失誤和原則性的錯誤,他都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身為醫生的他知道醫生沒那么好當,步步為營,膽顫心驚的,如果要對任何一臺參與的手術都吹毛求疵的話,這全世界可以講沒有任何一個合格的醫生。

  所有醫生比較躍遷性的成長,都是在一次次無助,又無奈地情況下,被逼成長起來的。

  許強聽到玉敏之故意地為許世雄的病情做著開脫的解釋,其實心情并不蠻好,他此刻需要找的是一個能夠和他共情的朋友,而不是一個相對站在客觀中間者位置的朋友。

  但是是自己半夜三更地跑到了人家家里打擾到了別人的睡眠,所以,許強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認真地對著手術的錄制視頻來看,好像他自己就能夠看懂里面的操作具體是在做什么一樣。

  在看到其中一幕后,許強問道:“剛剛他們直接把血管給夾閉了,是不是這樣一來血就流不下去了,這才是導致下肢缺血的原因?”

  玉敏之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里陪著許強看手術視頻,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許強他本身半點醫學功底都沒有,連這種最基本的止血術都需要給他解釋才行。

  “這是動脈破裂之后的夾閉止血,如果一直讓股動脈呲血的話,不用半個小時,可能十分鐘,人就會休克而死。”

  “止血保命只是一個目的,還有就是在做血栓取栓手術的時候,一定要把血管近端的動脈給夾閉,才能方便操作。”

  許強似乎聽懂了,但是又沒聽懂:“那這在醫學上是合理的嗎?這不是導致截肢的關鍵因素?”

  玉敏之深吸一口氣道:“他是為了救命!如果不這么做,病人就會死亡。截肢和失去性命比起來,根本就沒有可比性。這一點,你是挑不出來毛病的。”

  “老許,你先等我把視頻看完,再給你講解哪里有不合規的地方好嗎?你問的這些,從我們醫學的角度來講,都是常識性的問題。急救所有教科書上寫著的一句話就是,先保命,先保命,先保命。”

  許強點了點頭,就覺得心情似乎有點兒煩躁,但是這又不是在自己的家里,想點根煙也不行,泡一杯茶也沒有,只能轉頭通過書房的窗戶望向窗外,神色復雜。

  但是,他的注意力和心思完全就沒有在看風景上,所以看了一會兒,又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視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主觀的先入為主,他就覺得這手術里的很多操作都格外暴力和血腥,就好像沒把躺在下面的許世雄,也就是他自己的兒子當個人一樣。

  可許強又發現,玉敏之卻是看得非常認真,絲毫都沒有要好他講話的機會。

  好像這手術視頻有什么特別吸引他的地方一樣!

  終于,在過了四分鐘之后,玉敏之看到視頻里的那雙手,再一次地把血栓給取出來的時候,他的雙眼放著光。

  “這是在取腘動脈以下的血栓啊,就不知道他是再取哪一條動脈分支里的。”

  “這是?按照這長度,這怕不是脛后動脈的分支,足底內側動脈里的血栓哦?這怎么可能?”

  “老許,這個主刀,他,他是誰?你是從哪里請到這樣的人的?”

  “太天才了!這操作簡直太天才了。”

  “沒有cta,沒有mra,取血栓全靠盲操,就能夠取出分支血管內的血栓出來。這絕對是個天才!”玉敏之忽然開口的時候,他聲音有點大。

  只是,玉敏之這些話,就頓時把許強搞得更加難受,一瞬間仿佛又是把他帶入到了要給做出許世雄截肢決定的那個瞬間。

  本來,他的意思就是希望可以請到世界頂級的斯諾教授和奧特斯教授,給許世雄保腿的,但是他又怎么能夠想到,正在給自己兒子做手術的兩個醫生,在做著任何人都無法想到的保肢手術?

  而且那個年輕醫生做出來的操作,是斯諾教授根本都不敢去嘗試的。

  這就是相當于,他許強親手把自己兒子許世雄保腿的唯一希望給粉碎了,后面想要再補救,可曹孟達已經上了別的手術間的手術臺,另外一個醫生回去睡覺去了。

  一切,都已經晚了。

  許強頓時心情變得更加浮躁起來,語氣略有些不太好地問道:“他這手術做得很好嗎?不應該是有問題?”

  許強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玉敏之,老哥,我是來找你幫忙的,不是讓你來夸這臺手術做得有多么好的。

  “不不不,老許,你搞錯了,這手術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太神奇了。”

  玉敏之一邊講著,一邊又把視頻往回拖了一截,指著視頻里面的操作,道:“你看看這里,他氣囊導管深入的位置,非常深,證明這個主刀現在取血栓的位置,一定是脛前動脈或者脛后動脈,甚至是腓動脈也不排除。”

  “他這是盲操啊,這得有多好的球囊導管的控制手感和多么精湛的血管解剖,才能夠做到盲操脛前動脈里的取血栓術?”

  “就上個月,血管外科的國際論壇里,對于沒有任何影像學輔助的血栓取出術的上限,就只是在大動脈的分支動脈。比如說股動脈、腘動脈,最多到脛前與脛后動脈是目前的極限了。”

  玉敏之非常激動地說著,但馬上又搖了搖頭:“不對!”

  許強馬上問道:“是不是發現了他做手術出了什么問題?”

  這就只能讓他興奮起來了,如果手術真有問題,那我的選擇就是對的,我就是在對我兒子的生命負責,我是想要保護他。

  玉敏之繼續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國際論壇做出的限定是錯誤的,這世界上,是有人能夠從股動脈處盲操取脛前脛后動脈里的血栓的。”

  “你看看,這一次世雄下肢動脈的血栓數量,至少也在二十個左右,在合并有動脈損傷的情況下。想要保住腿,就只能夠靠著盲操把重要部位的血栓完全取出來。”

  “但是,其中的關鍵就是脛前動脈、脛后動脈和腓動脈三條小腿處的主干。這三條動脈的再遠端,比如說足背動脈處的血栓,則是都可以稍微等一會兒再處理,因為這個位置的毛細血管網非常濃密,有豐富的側支循環。”

  “老許,這腿最后還是沒保住嗎?”

  說到這里,玉敏之忽然是感慨道:“不過很可惜的是,可能是這個主刀還是沒有取出來腓動脈或者是脛前后動脈中的血栓吧。所以才讓世雄最終不得不截肢的。”

  許強聽到這里,整個人都快瘋了:“真的是這樣嗎?老玉,你別騙我!”

  “他做的血管取栓術?沒問題?”

  玉敏之點頭道:“老許,我可以以我的人品以及人格保證,就你現在拷貝給我看的這個視頻里面的主刀,他的操作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即便是世界知名的專家和教授,都未必能夠在盲操取栓術上,比得過他。”

  “如果說,他都沒辦法幫世雄保住腿的話,那么在那種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個血管外科的醫生能夠有把握把所有的血栓都給取出來。”

  “老許,你知道嗎?他做的手術,是打破了我們上個月剛剛舉行會議的一項通識,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是真的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這么可怕的人。不,不是,應該說這么天才的人。”

  “老玉,你是從哪里找到這位醫生的?能不能給我引薦一下,我我希望可以和他見一面,并且向他請教很多問題。”

  玉敏之瞬間變得與張躍偉和付宇兩個人一樣了,非常瘋狂地想要見上陸成一面,然后當面探討很多問題。

  因為不管是曹孟達也好,是陳炳等人也好,他們都不是血管外科專科的醫生,在血管外科的領域,并沒有進行過深入的研究,所以并不知道陸成這一手盲操取小動脈血栓的操作,有多么地珍貴,有多么的不可思議!

  但是他懂,他曉得!

  所以他瘋狂地想要和這個主刀交流一下,深入地學習一下,很有可能就會讓他當前的技術,提升一大截。

  只是,玉敏之在這里自嗨的時候,許強頓時仿若老了十幾歲一樣,耷拉著斜靠在沙發背上,無奈地苦笑著,笑著笑著,老眼里就流出來了眼淚。

  原來,千般萬般,還是自己把自己兒子保腿的唯一希望給折騰掉了。

  這一切,到底是有多么可笑和戲劇性啊?老天。

  我許強,如何能曉得,一個九院的副教授,帶的一個助手,就有這種斯諾教授,奧特斯教授都比不過的能力?

  我如何曉得?九院的曹孟達,正在與另外一個人,在自己兒子的腿上,上演這個世界上都認定了的不可能的奇跡?

  我許強是真的做錯了什么嗎?

  我為我兒子找一個更好的教授,找一個我覺得更加靠譜,甚至大多數人都覺得非常靠譜的醫生,這他娘的有錯嗎?

  我有錯嗎?

  我不該嗎?

  許強就不配嗎?他就只配躺在那里,然后被隨意遣派人去給他做手術嗎?

  玉敏之當時就看到了許強不對勁的地方,馬上開口問道:“老許,你怎么了?”

  許強搖了搖頭,開口苦笑著說:“老了,我老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是我們所處的那個時代了。該交還給年輕人了。”

  這話和玉敏之問的問題完全就不搭邊,玉敏之便曉得這里面肯定還另有隱情。

  然后也不等玉敏之追問,許強便把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中途把陸成換掉,所以這一臺手術的視頻就到了玉敏之看到的那里就戛然而止了,因為后續的手術是斯諾教授和奧特斯教授接手了過去。

  許強最開始只想讓玉敏之找陸成與曹孟達手術過程中的差錯和失誤,所以,這個視頻也經過了剪切!

  玉敏之聽完,當時也覺得世事無常,他眨巴眨巴眼,感慨道:“老許,這其實不怪你。斯諾教授在我們血管外科的造詣,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堪稱大師級,是世界上頂級的教授。”

  “如果讓我來選的話,我也一定會選擇斯諾教授,而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

  許強聽了玉敏之的話后,就非常懊惱地說:“但是我還是選錯了啊!”

  玉敏之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最終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許世雄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是玉敏之自己把自己的女兒的腿作的截肢了,所以他根本沒辦法理解許強此刻內心的悔恨和糾結。之前,許強只是陷入到了執念中,就覺得一定是陸成把手術做壞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對自己的錯誤進行修飾。

  只是,玉敏之的話,就把他欲要遮蓋住的傷疤給一下子全部撕扯開,然后還灑上了鹽,讓許強認清現實的同時,也是清醒了過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說是緣法,也可以講是世事無常。

  現實中的很多故事,是真的比電視劇還要戲劇化。

  許強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他直接回了家,然后把自己關了起來,翻看著與許世雄的相冊,這是他自己收集的,從許世雄出生于襁褓里,一直到去年奪獎,薄薄的相冊,錯差著記錄著這好幾十年…

  然后看完了這些照片之后,許強才打了一個電話道:“算了,不要再折騰了。”

  可對方卻說:“許老爺子,可現在事情都已經在進行了,中途可不好叫停了啊?現在已經組建了外省的專家團隊,在對您提供的視頻進行專家復議了。”

  “在進行就在進行吧,不管最終的復議結果如何,也就此罷了。”

  “我已經知道我想要的結果了。”

  “如果不是那個年輕醫生,我兒子他根本沒有保腿的可能性,現在不過也只是把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而已。”許強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可這時候,在一間高級酒店的會議室外面,一個中年人頓時目瞪口呆地看著手機,瞬間覺得無比的蛋疼。

  如果按照許強的說法,今天完全的專家復議結果無論如何,也就此罷了,那他折騰這大半個晚上,是憑啥哦?

夢想島中文    我在手術室打怪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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