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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姜是老的辣

  納蘭城的爛攤子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魔孚依舊沒有下落。四安里開始拆遷,一場牽扯到二十多萬人的拆遷大行動,正在轟轟烈烈的展開。不過這已經是世俗間的事情,不歸城隍司管,城隍司只要能夠保證在拆遷過程當中不出現非人的意外就可以了。

  秦玉柏終于可以一身輕松的在春月樓坐下來,和齊鶩飛一起喝上一頓小酒。

  “潛龍灣巡視站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秦玉柏給齊鶩飛吃了一劑定心丸,“過兩天調令就應該會發到虹谷縣城隍司,到時候你就可以去嶺西鎮上任,當你的站長了。”

  齊鶩飛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來,連忙端起酒杯,向秦玉柏表示感謝。

  秦玉柏說:“也不用謝我,你的成績有目共睹,當這個巡視站的站長綽綽有余。而且你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我在虹谷縣那么多年,大大小小也算有點功績,但最讓我驕傲的,卻是臨了帶出你這么一個好苗子。你將來要做出點大成就來,那就是你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齊鶩飛笑著開玩笑道:“那萬一要是哪天我造反了,豈不是連累了你?”

  “造反?”秦玉柏愣了一下,“造誰的反?”

  齊鶩飛說:“當然是吃誰的飯,就造誰的反。不然還叫什么造反?”

  秦玉柏說:“你小子要是敢造反,我第一個劈了你!”

  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齊鶩飛也跟著哈哈大笑,可是心里面總有些莫名的發慌,很不是滋味。

  “司長,我有個問題,一直不太明白。我們這么辛辛苦苦的賣命為天庭效力,究竟是為了什么?”他問道。

  秦玉柏說:“往小了說,是為了給自己謀條出路,升官發財也好,積累修行資源也罷,為天庭效力,是最快的捷徑。”

  “那往大了說呢?”

  “往大了說,就是為三界之內,億萬生靈,謀一個和平安樂的發展環境。”

  “億萬生靈?”齊鶩飛輕輕搖了搖頭,“可是,妖魔鬼怪不也是生靈之一嗎?

  秦玉柏說:“這個說起來可就有點復雜了。仙試院還專門為此設立了理論研討部,曾經還引發過大爭論,出版了不少書,你有空可以去找來看看。

  “那最后的結論呢?”

  “沒有結論。”秦玉柏說,“一切交給人民審判。”

  齊鶩飛忽然想起了前世那個世界上著名的哲學家蘇格拉底。僅僅是因為喜歡提問,喜歡和人談話,喜歡刨根問底的追究什么是神?什么是美德?什么是一個好的國家?于是,他就被由雅典五百公民組成的審判團,以蠱惑之罪判處了死刑。

  “這真的公平嗎?”他問道。

  秦玉柏說:“天道即公。除了天道之外,世上就沒有真正的公平,公平都是相對的,你不要再糾結于這個問題了。要想弄明白這個問題,你要么成圣,要么成魔,這兩條路,你會選擇哪一條?”

  他沒有等齊鶩飛回答,就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當然會選擇做一個圣人,沒有人會想做一個魔鬼。小齊啊,我知道你山上養了不少妖精。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讓自己鉆進牛角尖里。你首先得明白你是個人,你不能因為同情妖,就讓自己站到虛無的道德立場上。就像狗是人養的寵物,你不能因為你養了一條寵物狗,你喜歡它,同情它,可憐它,你就讓自己站到虛無的道德立場上,把狗和人平等起來,甚至把狗凌駕到人之上。”

  齊鶩飛其實在一定程度上認同秦玉柏的觀點,但這是兩件事情,寵物狗是寵物狗,就像當初的老黃狗,在他眼里就只是一條看門狗,和他有感情,但絕不可能平等地當做人來看。但如今的老黃狗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兒了。妖精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修行道路,除了外形不一樣,他和人在哪些地方有區別呢?

  不過齊鶩飛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因為他很清楚,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就像秦玉柏說的,沒有結論。

  一切都交給人民審判,你要是覺得這不公平,首先要改變的就是社會結構的主體,讓妖怪融入到整個社會當中,成為人民的一部分。

  他很快就把話題轉到了海巡站的工作上,這和在城隍司當一個隊長完全不同。

  海巡站是完全獨立的。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雖然海巡站只有兩個人,但工作職能和一個完整的城隍司并不相差多少。齊鶩飛當了站長,就要承擔起整個站的管理和運作,在這方面,他需要有人指點,而秦玉柏經驗豐富,無疑是最好的老師。

  秦玉柏也相當耐心,跟他講了很多地方城隍司的管理要點和技巧。在過去,潛龍灣海巡站和虹谷縣城隍司之間的合作還是比較多的,秦玉柏對那一帶的情況也很熟悉,所以講的問題都比較具體。

  但他也提到了一點,如今形勢不同了,潛龍灣過去相當于荒海,現在有了龍族的介入,以后海妖數量會急劇減少,這方面管理會輕松一點,但和龍宮之間的關系處理起來就會比較麻煩,而且也會更受天庭的關注,所以做事情要特別小心。

  齊鶩飛虛心的接受了這一點,并請教了相關官場上的一些東西,尤其是和異族打交道時需要注意的問題。

  秦玉柏給他提了一個隱晦的建議:

  潛龍灣這片海域相對整個西海來說并不大,但對龍宮來說也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首先這里曾經是龍族禁足之地,至于什么原因,傳說種種可不可信,他也不敢斷言,但現在龍族一旦進入,他們必定也會重視,站在龍宮的角度,這就產生了矛盾派駐在潛龍灣的負責人,級別太高不合適,畢竟海域面積太小,哪個龍族大將也不愿到這種小地方來。級別太低了也不行,比如隨便派一只夜叉到這里來,顯然無法應付和天庭以及西牛賀州地仙界之間的正常交流。所以這個人必定是權力不大,但在龍宮有一定地位。

  齊鶩飛馬上就想到了敖霸。

  作為龍宮六太子,敖霸的身份足夠高,完全可以代表龍宮和天庭進行正面交流,但他的年齡和資歷都不足以統兵鎮守一方,比如說把他派到冰鰲島上去,鎮守通往北俱蘆洲的虛空裂縫,西海的老龍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西海艦隊也不會聽命于他。但若讓他到潛龍灣來,確是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敖霸成為潛龍灣的龍族長官,那對齊鶩飛來說,好處可就太多了。首先,他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和龍宮進行交流,不用擔心出現關系上的裂痕。其次,西海潛龍灣海底還隱藏著關于白龍的秘密,有小六子在,他不用擔心這秘密被人發現。最后,小六子可以成為他和敖摩昂之間最理想的傳話人。今后,他要大規模發展海上貿易,就必須和摩昂太子進一步搞好關系。

  “我這兩天就去一趟西海,聯系一下小六子,看看能不能促成這件事情。”齊鶩飛說。

  秦玉柏說:“可以,反正你的調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些事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了。不過你也不能把精力光放在那邊,還有件事你可別忘了。”

  齊鶩飛問道:“什么事?”

  秦玉柏說:“現在離年底可不遠了,宗門大會的事情,你準備得怎么樣?”

  齊鶩飛一拍腦袋說:“哎呀,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不過宗門大會我也沒參加過,也不知道該準備什么。再說了,盤絲嶺上的情況你也知道,除了我兩個師妹,還有剛收的一個小徒弟,就是一條狗,一只狐貍,一只猴子。山上除了產點蛛絲,也沒有什么別的特產,我師父也不回來,這個宗門大會,我們參不參加,可能都沒什么影響。”

  秦玉柏說:“按照往屆的規則,的確是這樣,但是今年會有所不同。”

  “怎么個不同法?”

  “往年都是各大宗門聚在一起,整個大會分為論道、演法、品物三個部分。其中最重要的環節是論道,這可以看出各大門派對天道的領悟境界。這是宗師級人物的事情,對普通弟子來說,最重要的卻是演法。

  演法,說白了就是斗法,或者說比武,各派選拔出優秀的弟子,拿出各自的絕技,互相比個高低。這是最精彩的環節,但有很多的弊端,所以常常為人所詬病。比如說互相之間拼個你死我活,甚至使用不光彩的手段,違背了修行者的初心等等。而且最后的評判,也很難真正公允。每一屆宗門大會都會存在一些爭議。所以這次上面做出了調整,改變了規則,打算采用實戰的模式。”

  “都打得你死我活了,還不算實戰?”

  “這不一樣,這叫自相殘殺。真正的實戰肯定不是打自己人,而是斬妖除魔。據我得到的消息,最新的規則上面已經定下來了,會確定一個區域范圍,讓各派派出相同數量和級別的代表,經過審核后,對每個人的功德清零,然后進入該區域,在限定的時間和范圍內,獵殺妖魔。比賽結束后,大家共同到功德碑前領取功德,以功德數的高低來評判獲勝的個人和團隊。天道無私,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這樣做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證公平公正。”

  “唉,那我是沒戲了。”齊鶩飛嘆道。

  “為什么?”秦玉柏不解的問。

  齊鶩飛呵呵笑道:“沒什么,我怕死啊!”

  秦玉柏說:“你剛進城隍司的時候,我也覺得你怕死。可經歷過這么多事,你這話說出來可沒人信了。”

  齊鶩飛說:“我是真怕死。魔孚也好,蝠妖也罷,那至少是人間惡魔,我們職責在身,死得其所。可現在無端端就為了一點宗門大會的獎勵,去陌生的地方殺妖怪,這和賞金獵人有什么區別?為這個去冒險,我覺得不太值。另外,這個也很難做到公平吧?大門派顯然有優勢。”

  秦玉柏說:“功德數是不會騙人的,連造假都不可能。這種方式甚至不需要監督,你要是師門派出長輩進去幫忙,功德只會長在他長輩身上,小輩們是拿不到功德的。另外,這種方式不但避免了自相殘殺,也避免了濫殺無辜。如果不是真正的妖魔你把對方殺了,你不但拿不到功德,甚至還可能使功德數變成負數。同樣,你要是耍陰招,陷害隊友或者競爭對手,就算你撿了便宜,拿到的功德數可能遠抵消不掉你耍陰招所獲得的功德負數。”

  齊鶩飛覺得這說法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天道功德分配的確是公平的。

  雖然自己肯定是拿不到什么獎勵了,功德碑前一跪,算出來必是個零,但功德還是在自己身上的,這比什么都強。而且小青和昆奴他們的確需要積攢一點功德在身上,免得將來遇到麻煩。另外帶著包括葉問天在內的小家伙們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的。

  “那地點會選擇哪里呢?”他問道。

  “北俱蘆洲。”秦玉柏說。

  “北俱蘆洲?”

  齊鶩飛皺了皺眉頭,馬上明白了天庭的意思,這是要借天下宗門之手,去北俱蘆洲探路啊!

  “北俱蘆洲不是有真武大帝率領天兵把守嗎,據說現在內部能量很不穩定,這樣進去會不會風險太大?”

  秦玉柏說:“現在肯定還不行,但三年后應該就差不多了。”

  “宗門大會不是今年底嗎?”

  “宗門大會每甲子一次,由各大部洲各自選出實力最強的宗門參加。今年底是我們西牛賀州的選拔賽。按慣例,選拔賽要持續三年。三年后才是三大部洲聯合宗門大會。”

  “三年這么久?”齊鶩飛說,“我還以為就搞幾天就結束了。”

  秦玉柏說:“這樣才公平嘛。只要不是圣人,就總有失誤的時候,勝負之間偶然性太大。而且人會進步,進步的快慢也是考察一個人或一個團隊實力的重要依據。所以西牛賀洲是持續三年,這樣最后選出的隊伍更公平一些。南贍部洲則更夸張,要持續十二年之久。各部洲選拔出來的宗門參加聯合宗門大會。宗門大會上表現優秀的宗門和青年才俊,就有機會參加五莊觀鎮元大仙主持的萬仙大會,和天庭王母主持的仙民大會。”

  “那我們今年的選拔賽會選擇哪里?總不能讓我們西牛賀州的先去北俱蘆洲探路吧?”

  齊鶩飛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秦玉柏笑道:“那當然不會。不過為了和三年后的聯合大會接軌,今年西牛賀州一定會采用同樣的賽制,地點還沒有定,但無外乎兩個,一個是五莊觀所在的萬壽山后面的北野荒漠,另一個就是獅駝嶺了。”

  果然如此。

  看秦玉柏那開心的樣子,他應該是巴不得地點選在獅駝嶺,因為這樣西牛賀州的所有宗門都會聚集在納蘭城和虹谷縣。虹谷縣的接待能力有限,所以納蘭城顯然就成了真正的主辦地。

  不過對齊鶩飛來說,他卻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

  雖然盤絲嶺離獅駝嶺最近,有明顯的主場優勢,但也必然會吸引天下宗門的目光,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盯得死死的。

  齊鶩飛想要低調發展,他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

  而且他和陳光化的關系已經不太可能緩和了,如果宗門大會在這邊召開,陳光化會不會借此機會打盤絲嶺的主意?

  秦玉柏知道齊鶩飛在擔心什么,他說:“你放心好了,你是上面剛剛樹立起來的英雄模范,盤絲嶺黃花觀也是上面定下來要重點扶持的門派對象,至少在今年,只要你不犯錯,陳光化是動不了你的。假如宗門大會真的在獅駝嶺進行,你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向上面申請物資。”

  齊鶩飛說:“司長您現在在納蘭城,我要申請物資還是得通過虹谷縣城隍司,陳光化在中間攔我一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秦玉柏說:“你不是馬上要到嶺西鎮上任了嗎?從嶺西鎮到起蛟澤到盤絲嶺全部都在獅駝嶺外圍,你以嶺西鎮海巡站站長的名義向上面申請物資,順便把盤絲嶺帶上不就行了嗎?”

  齊鶩飛眼睛一亮,拍案叫絕:“司長,姜還是老的辣!”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你個臭小子,心理鬼機靈,什么都明白,話還得我幫你說出來。”

  齊鶩飛端起酒杯笑道:“您不把話說明白,我心里沒底不是嗎!來司長,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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