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在風來鎮又住了七天。
這七天,他的主要任務,就是指點葉問天修行。葉問天非常聰明,悟性根骨俱佳,有極強的觀察力,而最優秀的無疑是他的性情,不怕苦不怕難,有一種執著的精神。
這是修行人最難能可貴的品質。
在修行路上,有很多人資質很好,就是缺少耐心,沒有堅韌不拔的性情和意志,最后堅持不下去,導致成就有限。
當初的齊鶩飛,被無機子評價為一流的悟性,二流的根骨,和不入流的性情。在一般人看來,像他這樣的資質,是絕不適合修行的,雖然很多東西一看就懂,一點就透,但一方面礙于根骨,也就是身體上的缺陷,另一方面,就是耐心不足,總是去琢磨歪門邪道,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所以齊鶩飛剛進城隍司的時候,除了秦玉柏之外,包括甘鵬飛和謝必安在內的大多數人都并不看好他,即便秦玉柏,恐怕也多半是看在無機子的面子上。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齊鶩飛在修行上是下過苦功夫的。他內心的執著和外在的表現完全不同。之所以有時候表現得十分油滑,那是因為他歷經兩世為人,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如果事事都要較真,只怕還沒摸到仙道的門檻,就已經半途而夭了。
實際上,齊鶩飛真正的缺陷,并不在他的性情,而在于他的根骨的確不是最佳。要想修行大成十分困難到最后恐怕不得不拋棄現在這個身體,要么轉世要么奪舍要么專修陽神。
不過有時候凡事都不那么絕對,在悟性根骨,性情這三大要素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運氣。
運氣到底是什么?誰也說不清楚。
在過去的二十年里,齊鶩飛一直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運氣。即便是穿越了,也沒有得到什么系統啊穿越大禮包啊之類的東西。
唯一的運氣就是他遇到了無機子這個愿意收他為徒的老道把他帶回了盤絲嶺,踏入了修仙之門。這讓他不用繼續在南贍部洲餓著肚子乞討。
能夠進入修仙之門,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不可求的事情。如果從一個凡人的角度,這運氣已經好到爆炸了。而實際上,這也的確是齊鶩飛的大運氣。在過去的二十年里他并沒有發現這一點,還以為自己的運氣平平只是比凡人強了一點。但最近這幾個月的經歷讓他明白了師父無機子不是普通人,黃花觀也絕不是普通的道觀。
從穿越以來所有的事情可能都在師父的算計之中,包括他的資質也在師父的算計和氣運加身之下不斷地發生著改變。所以即便是根骨不佳在被一群蚊子咬過之后如今的他不但彌補了根骨上的缺陷,甚至讓他擁有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太古兇獸體質。
齊鶩飛不太確定,在火焰山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也在師父的算計之內?但尹長天最后死在火焰山這件事情,師父大概率是知道的。
和齊鶩飛相比較,葉問天本身并沒有什么太大的缺陷,相反還有十分突出的特點,可以說資質極佳。
齊鶩飛斷定他將來的成就不會低,至于高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氣運如何了。
總的來說,在筑基修行這件事情上,葉問天學的很快,齊鶩飛只需在細節上稍微給予指點,唯一要注意的是他體內那團真火,對身體有很大的影響,搞不好就會走火入魔。
所以在幫他引導的同時,小青每天都要用芭蕉扇給他扇風,以平息火氣。另外,齊鶩飛也開始教一些超綱的東西,為葉問天將來進一步的修行打下基礎。
兩天以后,葉問天就已經能夠獨自修行,而不需要他講太多的東西,也不用他盯著了。
于是齊鶩飛白天的時間就出去玩,只在早晨和傍晚對葉問天進行一些指導和考教,而晚上的時候,他就會去紅石村練劍。
同為商天子三劍之一,宵練和承影一樣神奇。
白天的時候,宵練劍的劍身就會在光明中顯現出幽影,仿佛是一把黑色的光劍,天越晴朗,陽光越好,黑色的劍影就越明顯。
當中午太陽光直射在火焰山的沙地上時,劍身就變得漆黑無比,像是用毛筆蘸上濃厚的墨汁,在空中畫了一條直線,又像是空間裂開后留下的黑色縫隙。
外界的光明越淡,宵練的劍身也就變得越淡。到了晚上的時候,它就完全隱藏于夜色之中了。天色越黑,隱藏的效果就越好,就像承影一樣,變成一把無形之劍,只有在用火光照它的時候,才能看到它的劍影。但奇怪的是,月光卻照不出它的形狀,不管月色多么明亮。
宵練劍能引動太陰之氣,即使在白天使用劍訣的時候,劍身上也能凝聚一層寒霜,但是夜晚的效果明顯要好得多。至于殺劍訣,就只能在夜晚使用了,白天幾乎沒有效果。
從威力來講,宵練的殺劍訣比承影的殺劍訣要差了很多,但也有它的優勢。
承影劍所引動的天地殺機威力無匹,可惜只能在晝夜更替、陰陽交錯的那一刻使用,一天滿打滿算只能用兩次,而要在戰斗中抓住那樣的時機,實在太不容易了。
宵練則不同,整個夜晚,它都可以使出殺劍訣,雖然威力差了很多,但它凝聚的太陰寒氣對火屬性的法術和法寶,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另外,承影劍使用殺劍訣時,法力一泄而空,而宵練卻不會,法力消耗依然會有一個過程,這大概也是它威力遠不如承影劍訣的原因。
但這樣就能保證用劍的持久性。如果不能保證一擊殺死對手,那么想必承影的殺劍,還是宵練的殺劍來得可靠些。
夜里練劍的時候,昆奴和小青都會陪著他。
昆奴天生擅長劍術,就成了齊鶩飛的主要陪練。
齊鶩飛不得不承認,僅就劍道而言,昆奴實在是個天才。
沒有人教過她怎么用劍,但一把斷水上下翻飛,被她用得毫無破綻。
齊鶩飛即便有專屬的劍訣,在劍術上也頂多和她平分秋色。而昆奴的法力也不弱于他。在練劍的時候,他能占得一絲優勢,完全是倚仗著宵練劍在夜晚的無形一擊利用到了太陰之氣,如果是在白天,雙方的形勢就要反過來了。若要真正勝過昆奴,只怕得把他一身法寶全都使出來。
齊鶩飛的劍法越來越純熟,而昆奴也在這幾夜的連續練劍當中,劍術不斷進步。
有時候,小青也會加入戰斗,當她們二人聯合起來的時候,齊鶩飛就感覺十分吃力了,只能把承影劍也祭出來。
三個人四把劍,把整個紅石村,籠罩在一片殺氣之中。
七天后,齊鶩飛完全掌握了宵練劍訣,已經能夠和承影劍使用得同樣熟練,而昆奴和小青的實戰能力,也都更上一層樓。
與此同時,葉問天體內的真火差不多消化干凈了,化作他自身的真氣,在他的經絡中運轉,打通了他的奇經八脈。
他算是正式入了修行的門徑,而且擁有了相當強的法力。
齊鶩飛讓葉問天用剛剛學過的掌法和他對練,通過測試,他估計葉問天的法力值大概在兩百左右,相當于具備了一品實力。
短短七天時間就進入一品,這就算不是史上最快的一品,恐怕也是最快之一了,簡直就和魔孚一樣。
不過齊鶩飛很清楚,這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葉問天能這么快修到一品,完全是因為他體內那團真火的作用。由于他的基礎太淺薄,一品的 法力強度對他來說既是他的實力體現,同時也會成為他的負擔。必須加強根基聯系,否則將來很可能會遇上麻煩,除非他有大機緣和氣運。
齊鶩飛想著是不是讓他也像自己一樣到天劫模擬機里歷練一番。不過師父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天劫模擬機里動手腳的,他現在還摸不清頭腦。
另外,他也交待葉問天不能說自己七天達成這樣的修行成就。人怕出名,這么快的速度被外界知道了必然引起嫉妒,甚或有人把他當成魔道。
齊鶩飛正式向葉家人辭行,準備帶著葉問天回盤絲嶺。
葉家人都十分不舍。葉問天的奶奶阿珍和媽媽美琴都已經哭的不成樣子,若不是葉秋黃堅持,她們馬上就要反悔,不讓葉問天跟著齊鶩飛走了。
他們向西送出了一百多里地,直到面對火焰山那凡人無法靠近的熱浪時,才不得已停下來。
葉問天對著他父母和祖父母跪下來,磕了三個頭,才決絕的跟上齊鶩飛的腳步,繼續向西而去了。
齊鶩飛離開盤絲嶺短短不到十天。可是當他回到山上的時候,差一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盤絲嶺的變化十分之大,山上的工程進度很快,尤其是建設在半山腰的外門道觀幾乎已經造好了,正在進行內部裝修,大概再過十來天左右就能用了。
雖然說,外門道觀不牽扯到復雜的陣法和特殊材料,而凡間的普通工程對端木家和王家的工程隊伍來說的確是小菜一碟,但這個速度依然超出了齊鶩飛的估計。
除此之外,山上的其他改變也讓齊鶩飛耳目一新。
從山腳下開始,一座很有氣勢的牌坊式門樓立起,一條石砌的寬闊山路筆直向上,直通半山腰上那座新造的宮觀。
整座盤絲嶺都按各種功能劃分出了不同的區塊,配合著齊鶩飛設置的陣法,山上的小動物們各自在自己劃定的區域內做著自己的工作,比當初他安排得更加的精細而合理。
進入真正的黃花觀結界,周圍的花草樹木都經過了精心的修剪,觀門口也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就連門廊都煥發出了新的光彩。
第一次來盤絲嶺的葉問天,更是看哪兒都好奇,尤其是來到玉梭峰上,突然進入隱藏的黃花觀結界之中,讓他驚訝不已,真以為自己來到了神仙世界。
小青警告他說:“大師侄,你以后可不要到處亂跑,這山上到處都是政法,迷路是小事,受到陣法的攻擊,恐怕性命不保哦。”
葉問天連連點頭道:“知道了,以后可要師叔多帶著我點。”
小青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很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我會罩著你的。”
齊鶩飛剛到山門,早就有小動物們跑上山去報信。
陸承帶著黃花觀全體人員到觀門外列隊相迎,隊伍排得整整齊齊,雖然人還是那點人,妖怪也還是那幾只妖怪,但看上去竟有幾分氣勢了。
齊鶩飛是打心眼里佩服,說道:“陸先生,沒想到才這么幾天,盤絲嶺就已經被你管教的這么好了。”
陸承笑道:“掌門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以后這些小事就交給我好了。不知道這次火焰山之行,收獲如何?”
齊鶩飛一把將葉問天拽過來,說:“收了個徒弟。算是我們黃花觀第三代大弟子。問天,這是陸先生,是我們盤絲嶺的大總管,也是我們所有人的先生。”
葉問天躬身道:“見過陸先生。”
陸承看了他幾眼說:“倒是個好苗子。”
齊鶩飛說:“還是要先生多調教調教。”
陸承說:“他是第三代大弟子,也是未來的掌門人選,我怎么好好調教他。”
齊鶩飛知道陸承是故意這樣說的。他是要自己當著他和葉問天的面,明確把他的地位和權力,否則將來這些徒子徒孫們不好管理。
齊鶩飛既然把陸承請上了山,尊他一聲先生,自然是信得過他的。從這幾天盤絲嶺上發生的變化來看,他的管理十分有效,將來宗門壯大以后,的確需要他來管。否則要自己整天去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都要煩死了。
便說:“陸先生,你是山上的大總管,你的見識和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既然將山上大小一切事務都托付給了你,你就不要客氣和謙虛了。在這里我也宣布一下,盤絲嶺上,自我以下,凡門內兄弟即弟子,無論是人是妖,今后一律要尊陸總管為先生,凡事聽他號令,大家都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答道:“明白了。”
隨后大家便一同進入黃花觀內。
齊鶩飛讓小青帶著葉問天去山上各處轉轉,熟悉一下盤絲嶺上的陣法,同時和大家認識一下,其他人各自忙去,他則叫上陸承去談事情。
到了偏殿議事廳,齊鶩飛問陸承:“最近城隍司可有什么動向?”
陸承說:“目前就進行了一些人事調整,倒也沒有什么大的動作。不過四隊已經正式解散了。”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齊鶩飛聽說四隊被裁撤,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張啟月和林林山現在怎么樣?”他問道。
陸承說:“林林山沒什么,反正就等著你的消息,巡視站長的調令一旦下來,不管讓不讓他當巡視員,他都會跟著你走。這幾天他去納蘭城,說是要把那邊的事情收個尾。”
齊鶩飛笑道:“他有個屁尾巴要收!估計就是去放松去了。嶺西鎮的條件艱苦,巡視員又不能擅自離開,以后想放松也沒得機會了,就讓他去吧。”
陸承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齊鶩飛又問:“張啟月呢?”
陸承說:“他的職務還沒有安排下來。現在相當于賦閑。不過每天還是要去上班打卡,下午空了會到山上來坐坐。”
齊鶩飛說:“如果他在城隍司待的難受,不如就讓他上山吧。”
陸承說:“暫時還不用。聽說一隊和二隊都想讓他去做副隊長。現在沒定,應該就是柳鈺和溫涼兩個人在搶。有人搶,他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齊鶩飛說:“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讓他不要經常到盤絲嶺來。免得他們給他穿小鞋。”
陸承說:“沒事,他一向獨來獨往,應該不會有人太注意他的行蹤。當然現在他還是你的人,這一點別人也清楚,他來不來都不會改變人家對他的看法。”
又問,“巡視站長的事情還沒有消息?”
齊鶩飛搖頭道:“暫時還沒有。我在想,現在我反正還在請假,就干脆不去城隍司報到了,明天我去一趟納蘭城,再去秦司長那邊打探打探消息,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去趟西海,找摩昂太子,看他能不能去幫我說句話。”
陸承說:“最好能快一點。這件事情一定要做成。如果讓陳光化猜到了你的意圖,或者上面有人認識到了海巡站得重要性,萬一被哪吒安排了別人去做站長,那對我們就極其不利了。”
齊鶩飛說:“我也有這個擔心。”
陸承說:“這事兒等明天你見了秦司長再說吧。你這次在火焰山那么長時間,不會只收了這么個徒弟吧?”
齊鶩飛說:“有些奇遇,不過要說清楚有點麻煩。哦對了,你以前跟我提起過魔教,不如再和我說說。我這次拿到了兩樣魔教的東西。”
他說著把血羅衣拿出來,披在了身上。
陸承看著穿上血羅衣的齊鶩飛,突然老淚縱橫,單膝跪地,顫聲道:“老奴拜見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