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必安那里告辭出來,他又去了二隊辦公室。
溫涼雖然對他很客氣,但看得出來,態度比過去冷淡了不少,笑容里多了幾分虛情假意。要不是齊鶩飛曾經給他送過圣女果,估計這虛情假意都還要薄上三分。
不過齊鶩飛并不怎么在意。他很清楚溫涼的本性,這種人只能在利益上互相利用,不可能結成真正的同盟。
但在官場上,最多的就是這種人,不管你得意的時候,還是失意的時候,都不能小瞧他們,只要大家現在沒有直接的沖突,那就要保持往來,說不定哪天就又成了盟友。
隨后,他就去見了甘鵬飛。
甘鵬飛感嘆道:“你的事情我也沒想到。陳司長在這件事上的確有點過分。不過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雖然升了副司長,但實際上權力還沒以前當處長的時候大,基本上也就是個過渡,早晚要調走,幫不上你什么了。”
齊鶩飛從甘鵬飛的眉宇間看到了一絲落寞和不甘,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您是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香餑餑,現在就當是休息休息,正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修行,過幾年又是一條英雄!”
甘鵬飛笑道:“你這是在說你自己吧?”
齊鶩飛嘿嘿一笑:“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英雄不是看一時的成績的,英雄是有著與生俱來的氣概的,那種豪氣和正氣是從骨子里釋放出來的。在我眼里,整個城隍司,也就你甘處堪稱英雄。”
甘鵬飛眼睛一縮,緊緊的盯著齊鶩飛的臉。
他不是圣人,也喜歡聽人拍馬屁,但他絕不喜歡拍馬屁的人。
他曾經對齊鶩飛有看法,認為這個人疏于勤勉,耽于小道,難成大器。但是經過了這兩個多月的相處,又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他早就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他看到了齊鶩飛身上金貴的一面:關鍵時刻臨危不亂,勇于擔當,而且每一件事情都能處理得很有智慧,換個人很難再處理得更好了。
但人是復雜的,順風得意時是一個樣子,失意低谷時又是另一個樣子。
甘鵬飛不希望齊鶩飛在這個時候想靠拍上司馬屁來扭轉局面,今天能來拍他甘鵬飛的馬屁,明天就可能去拍陳光化的馬屁。一個人只會拍馬屁,注定不會有大的成就。
他盯著齊鶩飛看了半天,卻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半點虛情假意。
甘鵬飛長嘆了一口氣,自嘲地笑道:“是不是英雄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沒能當上副處長,我知道對你不公,不過也大可不必有怨氣,咱們都是修行人,一切還是以修行為本分。真要想有所作為,也不是非得困死在城隍司這一畝三分地上。”
齊鶩飛覺得甘鵬飛話里有話,就說:“還請司長指條明路。”
甘鵬飛說:“其實我跟你差不多,誰都知道副司長就是個打醬油的,有人拿來養老,有人當作跳板。我呢,不想這么快養老,也沒有資本搭跳板。所謂樹挪死,人挪活。我在北部戰區有些朋友,想去俱盧島闖一闖,如今北俱蘆洲亂象已顯,正是用武之地,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
齊鶩飛愣了一下,甘鵬飛的這個想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轉念一想,去軍部掙功勞,撈功德的確是一條出路,也很適合甘鵬飛這樣直來直去的人。
齊鶩飛笑道:“要是沒有盤絲嶺,我倒是很想去闖闖。”
甘鵬飛也知道他不會答應,只是隨口這么一說,就說:“那我就先去探探路,將來你要是想來,可以來找我。”
齊鶩飛問道:“您什么時候走?”
甘鵬飛說:“快了吧,不過我的檔案關系暫時還是會掛在城隍司,以執行秘密任務的名義先過去。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齊鶩飛說:“放心吧,別的我管不了,自己的嘴巴還是管得住的。”
從甘鵬飛那里出來,齊鶩飛背著手,在城隍廟的院子里轉了轉,把紛亂的心思理了理。
謝必安背后有人,位置不會動,等資歷和功德熬夠了,應該就會調去地府工作。
溫凉是搖擺派,陳光化一來,他肯定會站隊過去。當然,有柳鈺在前,他很難有所作為。
新來的禹經武還沒見過,不過能在這時候調過來,就算不和陳光化一條心,至少也不會是來和他搗亂的。
甘鵬飛一走,秦玉柏留下的班底就徹底垮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陳光化來的時候什么都不動,一出手就是重拳。
這人是個狠角色,不能掉以輕心。
齊鶩飛走著走著便走進了碑林,很自覺的拿起掃把在碑林里掃起地來。
秋風颯颯,黃葉飄飄。
掃帚在地上拖出的刷刷的聲音令人寧靜。
等到把地上的落葉掃盡,他的心也完全平靜下來,心中的憤懣便也一掃而空。
就像陸承說的,為這點小事生氣,不值得。
林林山反對是因為他覺得沒有比這更大的事兒了,但陸承心里顯然覺得這是小事。
境界高下,心胸窄闊,眼界長短,由此可見一斑。
仔細想想,這里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虹谷縣境內的城隍司,如果眼界只局限在這里,爭一時之得失,那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他手拿著掃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仿佛與秋風相和。
牛傍不知何時走到他的身后,笑問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何事笑的這么開心啊?”
齊鶩飛轉身道:“剛剛聽秋風落葉,掃帚掃地之聲,猶如聞道。太上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我是下士,當然要大笑啦!”
牛傍也哈哈笑道:“我也是下士,哈哈哈哈…”
他們兩個人一人一把掃把,在碑林里哈哈地笑,仿佛兩個傻子,讓經過碑林的游客愕然不已。
掃過地后,齊鶩飛帶著愉悅輕松的心情,離開了碑林。
隨后他又去王寡婦的后勤處坐了坐。王寡婦見他心情不錯,似乎沒受什么影響,有些意外,也有些開心,說:“小子有長進啊,像干大事的樣子!”
齊鶩飛笑道:“那是王姐您調教得好!”
王寡婦輕輕的啐了一口:“呸!誰閑著沒事兒調教你呀?”
齊鶩飛就嘿嘿的笑。
王寡婦手指著天花板問他:“上面那位你就見過了?”
齊鶩飛搖頭道:“還沒有。”
王寡婦說:“總要去見見,該面對的就要面對。”
齊鶩飛說:“有些事情還沒想透,今晚在黃花觀碰個頭,我想聽聽大伙的意見,王姐你也來吧。哦對了,山上又來了個師妹,跟您說一聲。”
王寡婦說:“早知道啦,還等你跟我說!”
齊鶩飛一愣,一想便知道肯定是狐貍或者小青打電話告訴她的,嘆道:“唉…家賊難防啊!”
王寡婦伸手劈頭就打,罵道:“說什么呢!什么家賊!什么難防!防誰呢!…”
齊鶩飛連忙伸手擋住,哀告求饒道:“別打,別打!我暈,我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