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回到盤絲嶺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盤絲嶺上靜悄悄的,但全山的陣法都已經啟動,妖精們各就各位,埋伏于暗處,空氣中有一股凝結的緊張的氣氛。
黃花觀的大門緊閉著,但觀里的人卻沒有一個在休息。
老黃狗守著鼓樓,錦雞守著鐘樓,屎蛋蹲在紫竹林里,其余的人則都聚在玉皇殿中開會。
在老榆樹上執勤的夜貓子首先發現了駕著飛劍回來的齊鶩飛,便咕咕咕的叫了幾聲。
錦雞激動地從鐘樓里跳起來,大叫著:“老大回來啦!老大回來啦!”
然后便是老黃狗汪汪汪的叫聲。
但奇怪的是,他倆并沒有離開鐘樓和鼓樓,只是在那里看著齊鶩飛歡呼雀躍。
夜貓子的叫聲傳出去老遠,原本靜謐的盤絲嶺,突然間沸騰起來。
蛤蟆在后山咕呱咕呱,夜鶯在前山嘰嘰喳喳,烏蛇吐信,兔子啃瓜,蛐蛐兒在草叢里咿咿呀呀…
聽聲音,可真是好一副熱鬧的景象。
妖精和小動物們都從緊張中緩解過來,驅散了內心的恐懼,因為他們知道盤絲嶺的老大回來啦,他們的內心里便有了主心骨兒,再也不會害怕了。
可是沒有人離開自己的崗位,因為危險并沒有解除。
齊鶩飛落了地,錦雞便打空兒吹出了一聲長長的唿哨,小動物們便都不叫了,盤絲嶺一下子又陷入了安寧沉寂的夜色中。
黃花觀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第一個沖出來的是小青。
嗖的一聲,在月色里閃過一閃青光,就撞進了齊鶩飛的懷里,緊緊的扒住他的脖子,帶著哭腔的說:“師兄,你可回來啦!他們說你,說你…”
齊鶩飛左手抱著她,右手拍著她的背。
“他們說我什么了?”
蘇綏綏走出來,臉上帶著笑,但眼里卻明顯帶著一絲紅。
“他們說你躺在醫院里,快不行了。我就說嘛,齊哥洪福齊天的命,怎么可能呢!好了,小青,快下來,別黏著你師兄了,這么大個人了,也不害臊?”
小青不但不下來,反而把齊鶩飛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就不下來!”她扭頭朝蘇綏綏吐了吐舌頭,“還說我呢,也不知道剛才誰哭的那么兇!”
齊鶩飛說:“我前半夜不是打過電話來了嗎?你們怎么還會信這種謠言?”
小青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們!”
王寡婦從門里走出來,無奈地說:“我說你沒事,他們都不信,要不是我和老陸攔著,都要趕到納蘭城去了。”
“陸先生呢?”
“在里面呢。”王寡婦說,“還有敖霸和屎蛋都在竹林里,陸先生不讓他們出來。”
“他們倒是聽話!”
齊鶩飛覺得有點奇怪,這倆都是會搗蛋的主,怎么會聽陸承的話?
蘇綏綏說:“陸先生一來,就召集大家開會,陳述了利害,又分析了盤絲嶺的地形和形勢,然后給大家分配了任務。封司晨為右將軍,守護鐘樓;旺財為左將軍,守護鼓樓;來福為后將軍,守后山;夜貓子為飛將軍,負責巡山偵察,其他人也都各有司職,大家都在會上立下了軍令狀,要誓死保衛盤絲嶺呢!”
小青連忙說:“還有我!還有我呢!我是中將軍,哈哈哈!”
蘇綏綏撲哧一笑說:“瞧把你能的!”
小青說:“中將軍最大呀,師兄你說是不是?”
齊鶩飛說:“是是,我家小青最大了!”
小青忽然趴在齊鶩飛耳邊說:“還是蘇姐姐大!王姐也很大!”
齊鶩飛就問:“她封的什么官?”
小青就咯咯笑起來:“不是官大啦,笨蛋師兄!”
齊鶩飛假裝沒聽懂,王寡婦和蘇綏綏則假裝沒聽見,大伙兒就一起進了黃花觀。
來到玉皇殿,只見中間的供桌上的貢品都被拿掉了,上面鋪了一張圖,陸承正彎著腰,手在圖上指指點點,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伙進了玉皇殿,陸承才起身,看見已經恢復正常的齊鶩飛,驚訝地說:
“隊長你身體沒事了?哪位名醫這么高明?”
齊鶩飛說:“孫天隱真人幫我治好的。”
陸承恍然道:“孫真人是藥王爺的嫡傳弟子,醫術已臻化境,難怪隊長恢復得這么快。”
齊鶩飛奇道:“弟子?都是姓孫,難道不是后裔?”
陸承說:“不是,聽說孫真人無父無母,是藥王爺撿來的孤兒,隨的孫姓,雖是養父子,但以師徒相稱。”
齊鶩飛點點頭,走到桌邊,看見桌上鋪的正式盤絲嶺的地圖,還用不同顏色的筆畫了很多符號。
“這地圖是從哪里來的?我記得黃花觀里沒有這樣的地圖啊。”
陸承說:“這是我讓王姐從城隍司檔案處拿來的。”
齊鶩飛吃了一驚。
城隍司居然有這么詳細的盤絲嶺地圖!
看來對盤絲嶺覬覦已久,如果自己不是加入了城隍司,搭上了秦玉柏這條線,估計他們就借蝠妖過境的事情上山了。
齊鶩飛見陸承在上面畫的符號,十分繁復,不像一般的作戰推演。
看著看著,忽然看懂了。
“先生這是…陣法推演?”
陸承說:“這張地圖對地形的標注已經十分詳細,我剛才又詳細詢問了一下,得知了隊長布置在山上的幾重陣法的關竅,便大致推演一下。”
齊鶩飛越看越是吃驚。
這上面不但標明了敵人可能的進攻路線,以及山上的防御,還對戰斗情況和陣法的變化進行了推演。
除了陣法本身的變化,還加入了山上這群妖精作為守軍的變化。
這推演比單純陣法設計要難上很多,除了要精通奇門陣法,還要通曉兵法,擅長臨陣指揮。
看來陸承不但給山上的妖精們都封了官職,還給他們分配了更加具體的任務。
從圖上所示來看,陸承還點出了幾個陣法中十分明顯的薄弱環節。
這些薄弱點齊鶩飛很清楚,受限于山勢環境,要彌補就需要更多更好的材料,但他財力有限,而且盤絲嶺在今日之前也沒受到過什么威脅,所以也就讓它去了。
陸承不但一眼就看出來,還通過山上妖精們的分配調動,進行了彌補。
齊鶩飛大為敬佩,說:“陸先生原來對奇門陣法和兵法也如此精通,真是佩服!”
陸承說:“我是紙上談兵,真要布陣,卻不及隊長之萬一。”
齊鶩飛說:“先生謙虛了。奇門要術有大小之分,大者以天地為局,小者以自身為眼。在須臾之間,壘石成陣,撒豆成兵,先生或許不如我;但要從宏觀層面做好規劃,在數峰之間,百里之地,擺陣御敵,沙場點兵,我不如先生。”
陸承說:“隊長過獎了。”
齊鶩飛說:“我正要對盤絲嶺做新規劃,等天庭的物資一到位,馬上就動工。不過這圖紙還沒設計好。要我弄幾個陣法還行,可要做工程規劃,實在傷透腦筋。還請陸先生幫幫我了!”
陸承說:“我剛才推演御敵變化,心里已經有了些想法。不過此事不急,隊長這次在四安里立下大功,報上去后,天庭肯定還有賞賜。到時候,我們再多申請一些物資,爭取把規劃做得更好一些。不過前提是,六太子不能出事!”
“說的是啊!”齊鶩飛不無擔憂地看向窗外,“天快要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