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沒有什么辦法可想了嗎?”
常凱申一臉郁悶的道,看他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岡村寧次,或者說是華北方面軍的司令官呢。
不過楚云飛和唐縱卻是見怪不怪。
因為兩人很清楚,常凱申對三八六旅已經忌憚到骨子里。
從某種意義上說,常凱申甚至比岡村寧次還希望看到三八六旅能被日軍剿滅。
楚云飛搖搖頭說:“從軍事角度上來講,三八六旅的防御部署可謂是無懈可擊,日軍的確是沒有什么辦法了,至少短時間內是這樣。”
“軍事角度無懈可擊?”常凱申忙問道,“也就是說,從政治角度或者經濟角度還有破解之策,云飛,是這樣嗎?”
“政治角度恐怕也不行。”楚云飛搖搖頭,又道,“不過經濟角度還是有辦法的,那就是加強對晉西北的封鎖,連一粒糧食、一顆螺釘都不許流入,那么三八六旅的物資終歸有一天會耗盡,那時候就是他們覆滅之時。”
說此一頓,楚云飛又道:“不過,這需要綏軍的配合,必須命令綏軍封鎖河套,不讓任何物資流入到晉西北,這樣應該能困死八路軍。”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常凱申一臉失望的說道。
楚云飛不假思索的道:“至少也得封鎖一年以上時間。”
常凱申默然,這不是開玩笑么?一年?黃花菜都涼了。
這時候,唐縱忽然說道:“校長,我認為還是有辦法旳。”
“哦,是嗎?”常凱申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問道,“什么辦法?”
唐縱指著沙盤說道:“校長你看,臥虎山區的南部邊緣以及九公山區的北部邊緣,跨度將近有一百公里!”
“那么問題來了。”
“從同蒲路往西直到黃河岸邊的亂石灘,”
“這將近一百公里長的防線,三八六旅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三八六旅如果要在這將近一百多公里長的防線上挖出數以萬計的散兵坑,那得多么巨大的工程量?還有底下的地道也要全部挖通,這個工程就更加浩大!所以我絕不認為臥虎山以及九公山的防線就不存在漏洞。”
“對啊。”常凱申眼睛亮起來,“肯定有漏洞!”
楚云飛卻哂然道:“看來乃建兄對三八六旅的土撥鼠戰術有誤解。”
“誤解?”唐縱皺眉道,“不可能,難道土撥鼠戰術不是這樣嗎?”
“真不是。”楚云飛說道,“乃建兄認為土撥鼠戰術就是線狀防御,就是部署在九公山區北側跟臥虎山區南側的兩條線,是不是?”
一邊說話,楚云飛一邊用木棍在沙盤上劃了兩條線。
其中一條線在九公山以北,另一條線在臥虎山以南,這兩條線依據山勢而劃,從黃河東岸的亂石灘一直延伸到崞縣及安化縣城附近,形成閉環。
“難道不是嗎?”唐縱道,“三八六旅的土撥鼠戰術,指的就是散布在這兩條防線上的成千上萬個散兵坑,而且必須是底下以地道相連的散兵坑。”
楚云飛反問道:“那么乃建兄認為,這兩條防線的縱深有多少公里?”
“防御縱深么?”唐縱微微一笑說,“那得看三八六旅的工程能力,不過以我估計,縱深最多也就五公里。”
楚云飛哂然道:“如果只有五公里的縱深,日軍又怎么會突破不了?付出一點代價,日軍完全有機會突破!畢竟,九公山區和臥虎山區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天險。”
“這正是我想要說的。”唐縱笑著說,“陣地縱深不夠,是三八六旅最大的防御漏洞,日軍選擇其中一個點不惜代價的發起猛攻,還是可以突破的,下午的攻擊日軍之所以失敗,主要還是因為舍不得付出代價。”
聽到這,常凱申的眼睛越發的明亮。
險些跟唐縱說,快把這一發現告訴日軍方面。
然而常凱申念頭才剛轉,楚云飛就哂然說道:“乃建兄,那么現在我就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三八六旅的防線根本不是什么線狀防御,而是點狀防御。”
一邊說,楚云飛一邊就拿長木竿在沙盤上戳了大量的孔洞。
常凱申和唐縱定睛看時,只見西起黃河東岸,北到九公山的北部邊緣,南到臥虎山的南部邊緣地帶,東到同蒲鐵路,在這個縱深足有一百多公里的廣大區域之內,已經星羅棋布的布滿了孔洞,都是楚云飛拿長木竿剛剛戳出來的。
唐縱有些心疼的道:“云飛兄,你這是做什么?”
楚云飛連忙道歉道:“乃建兄,破壞了你們精心搭建的沙盤,對不住。”
“這不是沙盤的事。”唐縱道,“我是說,你戳這些孔洞想要說明什么?”
“說明三八六旅的防御部署啊,土撥鼠戰術。”楚云飛說道,“這些點,每一個點都代表著一個村莊或者一個鎮。”
“三八六旅早就在這些村莊和集鎮的地下挖掘了大量的地道。”
“這些地道的總長度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一萬公里,一萬公里!”
“所以,三八六旅根本不用重新挖什么地道,他們只需要依托這些地道網絡,挖出直通地面的斜洞,就能形成一個個直通地道的散兵坑!”
頓了頓,楚云飛又道:“所以說,工程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聽到這,唐縱終于聽明白了,皺眉問道:“你是說,三八六旅的土撥鼠防線并不是在外圍劃兩條道,而是遍布整個區域的無數個點?”
“是的。”楚云飛道,“所以三八六旅的防御縱深不是十公里,而是一百公里!整個臥虎山區及九公山區都遍布三八六旅的防御陣地。”
頓了頓,楚云飛又道:“當然,三八六旅的兵力肯定會重點部署在外圍的點,內部的點只會部署少量兵力,甚至于不部署,但是當日軍逐步往前推進時,三八六旅的防御部隊也會通過地道逐步后退,這樣就能確保,始終有足夠的兵力擋在日軍的面前。”
唐縱很快就發現一個新的破綻,沉聲道:“云飛兄,如果三八六旅的土撥鼠防線真的如你所說,那也還是存在致命的漏洞。”
楚云飛哂然道:“乃建兄是想說村莊中間的空隙吧?”
“呃,你知道?”唐縱有些意外,又道,“難道你不覺得,日軍完全可以從中間的縫隙劃出多條穿插曲線,直接切入三八六旅身后?”
“乃建兄沒去過晉西北,所以對三八六旅缺乏了解。”
楚云飛搖搖頭,又說道:“不錯,村子與村子中間確實存在空隙,但是這些空隙并不是不設防,而是肯定隱藏著三八六旅的潛伏哨,所以日軍無論是在白天或晚上穿插,都必然會被發現,繼而遭到三八六旅優勢兵力的打擊!”
唐縱惱羞成怒,不自覺的就代入了日軍,黑著臉道:“那就不搞小部隊穿插,直接投入重兵集團從空隙處強行突擊!”
“強行突擊當然是可以。”楚云飛微笑道,“但是晉西北人口稠密,村莊與村莊之間的間隔最多也就三公里,許多村莊的間隔甚至于還不足兩公里。”
“這也就是說,你的重兵集團只能在狹窄的通道中往前推進。”
“考慮到三八六旅火炮、步槍的射程,可供行軍的安全通道就會更加的狹窄。”
“那么我想請問乃建兄,如果這個時候我以一支精銳部隊攔腰截斷你的部隊,將會發生什么呢?”
“這…”
唐縱聞言頓時無言以對。
常凱申再一次變得失望,一臉郁悶的道:“就是說真的沒辦法?”
“校長,恐怕是這樣的。”楚云飛凜然道,“這個土撥鼠防線從軍事角度無解,王野此人早晚會成為我們國軍的勁敵。”
常凱申默然。
在太原,第1軍司令部。
通訊課長井上靖向岡村寧次報告道:“大將閣下,天黑之前航空偵察兵對崞縣、平安縣及安化縣城之間的三角區域實施了偵察,甚至連臥虎山區與九公山區中間的平原地帶也實施了全面偵察,結果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頓了頓,井上靖又說道:“整個匪區遍布著工事!”
岡村寧次伸手一指沙盤,沉聲說道:“也就是說,并不只是臥虎山區的南部邊緣以及九公山區的北部邊緣存在這樣的防御工事,在整個匪區都遍布著這樣的工事,對嗎?”
“是的,整個匪區遍布同樣的工事。”井上靖道,“每個村莊、每個集鎮外圍都是密密麻麻的散兵坑,少則一兩千個,多則五千甚至于上萬個!”
“八嘎,這下可麻煩了。”吉本貞一黑著臉道,“如果整個匪區都遍布著工事,那就意味著皇軍只能一點點的推過去,每個村莊、每個集鎮都要反復爭奪,那得付出多大代價花費多長時間才能達成最終的目標?”
水原拓也肅然道:“從軍事角度上講,八路軍三八六旅的這一防御戰術,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失敗,或者三八六旅的戰斗人員消耗殆盡,又或者作戰物資消耗殆盡,除此之外,皇軍恐怕是很難推進到萬馬渡!”
頓了頓,水原拓也又道:“但實際上,八路軍三八六旅憑借堅固的工事,足可以造成皇軍五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傷亡,這也就是說,參與掃蕩的十個師團全部都打光,也未必能耗盡八路軍三八六旅的全部兵力以及作戰物資。”
聽到這,整個作戰大廳頓時鴉雀無聲。
“厲害,真是厲害!”岡村寧次也是贊嘆不已。
“這個土撥鼠戰術,還真的是讓我長見識了呢!”
頓了頓,岡村寧次又道:“如果太平洋戰場作戰不利,倒不妨將這一戰術加以總結并推薦給南方軍,南方軍將這一戰術用于各個島嶼的防御戰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那么即便漂亮軍大舉反攻,各個島嶼上的皇軍應該也可支撐很久。”
在場的高級軍官都有些懵,怎么又扯到太平洋戰場了?
再一頓,岡村寧次又說道:“但是,這一戰術也是可以破解的!”
“是嗎?”水原拓也有些不相信道,“大將閣下真有破解之策?”
岡村寧次微微一笑,又道:“水原君,其實你剛才就已經點出問題關鍵!”
“剛才?我剛才說了什么?”水原拓也喃喃低語道,“我剛才只是說八路軍三八六旅憑借這一戰術,可以造成皇軍五倍甚至于十倍的人員傷亡…”
說到這,水原拓也突然之間反應過來:“三八六旅的兵力不足!”
“沒錯,這才是三八六旅的致命破綻!”岡村寧次微笑點頭道,“也是破解三八六旅的這個土撥鼠戰術的關鍵因素!”
水原拓也說道:“所以,大將閣下是準備反客為主嗎?”
“聰明。”岡村寧次欣然道,“水原君你說對了,就是反客為主!這恐怕是破解王野土撥鼠戰術的唯一對策!”
安化縣,地下指揮所。
旅長笑著對趙剛說道:“趙剛,宣布政治部的嘉獎令吧。”
“是。”趙剛應了一聲,拿出剛剛草擬好的嘉獎令念道,“鑒于魏西來同志在歷次戰斗中表現卓著,先后擊落日軍兩架飛機,經縱隊政治部研究決定,授予魏西來同志‘晉西北槍王’榮譽稱號,并獎勵鋼筆一支,日本記兩本,巧克力餅干兩盒。”
說完,政治部的幾個干部就給魏西來披上了一條大紅彩綢。
在這條大紅彩綢正前方,還有一朵大紅花,魏西來那個高興呀,嘴巴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終于如愿戴上了大紅花。
槍王什么的稱號不算啥。
鋼筆、餅干啥的他就更不在乎。
他就喜歡戴這個大紅花,要是能拍張照捎回家那就更美了,娘看見了肯定會高興的,以后娶媳婦就容易多了,嘿嘿,嘿嘿。
可惜,佳芝姐已經去了萬馬渡,沒人照相。
魏西來正遺憾呢,王野卻領著一個漂國洋鬼子走進指揮所。
“王,什么事情?”漂國洋鬼子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一個勁的嘀咕道,“我還得跟著小北他們一起修工事呢,我非常忙的。”
“就是讓你幫我們照張相而已。”王野道,“很快的。”
“照相?”卡爾森皺著眉頭道,“可我沒有帶照相機。”
王野笑了笑說道:“沒事,我已經派人把照相機拿來了。”
說話間,魏大勇已經拿著卡爾森的徠卡照相機走進指揮所。
“這是我的相機?上帝啊。”卡爾森不滿道,“你們怎么可以未經我的允許,隨便動我的東西?我要向你們的長官提出抗議。”
“抗議的事以后再說。”王野笑道,“麻煩你先幫他照張相。”
“好吧,好吧。”卡爾森拿過自己的照相機,一邊調整焦距一邊隨口問道,“這位小戰士是立了什么功勞嗎?”
王野道:“他擊落了兩架日本飛機,用步槍。”
“上帝,這是真的嗎?”卡爾森肅然起敬道,“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拍完照,卡爾森又道:“王,我能對這位小戰士做次專訪嗎?我很想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故事,比如說為什么這么小參軍?還有他的槍法是誰教的,等等。”
“當然。”王野笑了笑,又對魏西來說,“小灰灰,你跟卡爾森走吧。”
“啊?”魏西來不滿道,“隊長,俺不要跟他走,俺要跟大伙在一起。”
“你是害怕錯過加餐嗎?”王野笑著說,“放心,我讓老王頭給你留著。”
魏西來哦了一聲,這才有些不情愿的跟卡爾森走了,臨出門之前又說道:“隊長,你還欠我半斤地瓜燒,可別忘了。”
“是地瓜干!”王野笑道。
“嘁,小氣。”魏西來氣道。
等魏西來走了,旅長又說道:“趙剛,再給小魏記個一等功。”
又對王野說道:“還有你們戰狼大隊,也記一個集體一等功,這次晉西北的一百多萬父老鄉親能順利轉移,戰狼大隊的功勞最大。”
李云龍笑問道:“旅長,那是不是應該也給小王記個一等功?”
“我就不用了。”王野擺手道,“記個一等功有啥用,不能吃又不能喝的,還不如賞我十斤地瓜燒更加實在。”
“瞧你那點出息。”旅長罵道,“就特么知道地瓜燒。”
王野道:“旅長你要是這么說,就是嫌我提的要求低了,行,那你賞我十斤衡水老白干或者杏花村汾酒也行,我不會嫌棄。”
旅長氣了個半死,作勢欲打道:“我賞你十皮鞭要不要?”
王野趕緊躲到李云龍身后,說:“旅長你真小氣,我看到你柜子里藏了兩壇杏花村汾酒還有五瓶衡水老白干。”
“你又偷翻我柜子?”旅長怒道,“我說三壇杏花村怎么就剩兩壇,七瓶衡水老白干只剩五瓶,敢情是你偷的,噯,你別跑。”
但是王野早就已經一溜煙的跑遠了。
旅長哈哈一笑,又對他的警衛員道:“把我柜子里的兩壇杏花村還有五瓶衡水老白干都給戰狼大隊送過去,讓他們打一打牙祭。”
聽到這話,李云龍便趕緊轉身往外走。
“李云龍,你干嗎去?”旅長馬上問道。
“那什么,我尿急。”李云龍道,“撒尿去。”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旅長笑罵道,“你狗日的是不是又想偷跑去戰狼大隊那邊蹭酒喝啊?你還真是干得出來啊。”
李云龍道:“旅長,咱老李這不是也挺長時間沒有喝酒了么?嘿嘿。”
“挺長時間沒喝酒?”旅長沒好氣的道,“真把老子當傻子?那一壇杏花村汾酒和兩瓶老白干是你和小王一起偷喝的,沒冤枉你吧?”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李云龍自然是矢口否認。
“酒是小王偷喝的,跟咱老李可沒關系,旅長你不能冤枉人。”
“行了,少在這跟我扯淡。”旅長哼聲道,“你到地面去盯著,我有種預感,今天晚上鬼子大概率會發動大規模的夜襲,所以我們一定要提高警惕。”
說起戰事,李云龍頓時一正臉色道:“是!”
旅長一語成讖。
到了晚上八點,崞縣、平安縣還有安化縣城外的日軍同時發動了猛烈炮擊。
炮擊半小時后,三個方向的日軍分別投入了四個步兵中隊,在坦克引導下向崞縣、平安縣以及安化縣城同時發起猛攻。
隨即三座縣城內便爆發了激烈巷戰。
王野帶著魏大勇來到了地下指揮所,只見旅長正在接電話。
馬源和陳銘歷兩人則站在大地圖前,看到王野進來,兩人便趕緊立正敬禮。
王野回了一記軍禮,問道:“老馬還有老陳,現在什么情況?局面嚴不嚴重?”
“還行。”馬源說道,“三個方向的日軍都投入了一個步兵大隊左右的兵力,此外還有一個坦克小隊,攻勢還是很猛烈的,但是問題不大,能頂住。”
“奇怪。”王野皺眉道,“鬼子知道咱們晉西北縱隊善于夜戰,所以一直以來都會盡可能的避免與我們夜戰,怎么這次卻轉了性?”
“可能是被逼急眼了吧。”陳銘歷道,“畢竟萬馬渡那邊都已經開始渡河了。”
馬源也道:“是啊,最多半個月時間,滯留在萬馬渡附近的一百多萬百姓就都能轉移到河套甚至陜北,留給小鬼子的時間不多了。”
王野皺眉不語,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隱約之間,王野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這時候,旅長那邊也已經打完了電話,走了過來。
“旅長。”王野問道,“一分區的電話?一分區出什么事了嗎?”
“一分區也遭到了日軍的大規模進攻。”旅長沉聲說道,“不光是一分區,還有二分區也遭到了日軍的大規模進攻。”
“是嗎?”王野聞言,眉頭越發蹙緊。
“小王,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頭。”旅長道,“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王野嘶的一聲又說道:“旅長,原來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剛剛我還正在想呢,我們是不是忽略了哪個方面的問題?但是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
旅長道:“那咱們就把防御部署再從頭梳理一遍。”
“行。”王野道,“還是我來指揮日軍。”
旅長卻搖搖頭說:“這次我來。”
在太原,第1軍司令部。
通訊課長急匆匆走進作戰大廳。
正在閉目養神的岡村寧次便霍然睜開眼睛。
“井上君。”岡村寧次沉聲問道,“第1師團、第26師團、第27師團、第75師團還有第110師團的突擊部隊都準備好了嗎?”
“哈依。”井上靖頓首道,“步兵第1聯隊、中國駐屯步兵第1聯隊、獨立步兵第11聯隊等五個聯隊的十五個步兵大隊已經準備就緒。”
“喲西。”岡村寧次聞言便稍稍的松了口氣。
然而,包括第1軍司令官吉本貞一在內,其他幾個課長還有參謀都還是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岡村寧次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反客為主?到底怎么個反客為主?
岡村寧次的心情明顯輕松了許多,笑著問道:“諸君,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剛才說的反客為主是個什么意思,是吧?”
“哈依。”吉本貞一頓首道,“還請大將閣下不各賜教。”
岡村寧次便對水原拓也說道:“水原君,現在你可以說了,怎么個反客為主。”
“哈依。”水原拓也一頓首道,“這之前,大將閣下曾說過,八路軍三八六旅存在著一個致命的弱點,而皇軍則有一個最明顯的優勢!”
聽到這,整個作戰大廳便一下子喧囂起來。
“是裝備上的優勢?畢竟皇軍擁有航空兵及戰車部隊助戰。”
“應該是后勤保障,這次掃蕩皇軍準備了十個基數的彈藥。”
“不對,全都不對,我們最大的優勢是皇軍將士的單兵素養!”
在場的十幾個參謀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有一個參謀說道:“我認為,皇軍最明顯的優勢乃是兵力上的優勢。”
“不錯。”水原拓也欣然說道,“木村君所言極是。”
“為了這次大掃蕩,大將閣下調集了整整九個步兵師團加一個戰車師團,還有一個航空師團的助戰,光是一線參戰部隊就有十二萬!”
頓了頓,水原拓也又道:“而八路軍三八六旅,正規軍、地方部隊再加上民兵,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五萬人左右,在經過連番激戰之后,三八六旅現在最多還剩三萬人,其中包括地方部隊還有所謂的民兵。”
“所以,皇軍的兵力是八路軍三八六旅的四倍!”
“自日中戰爭爆發以來,歷次大型會戰皇軍的兵力總是處于劣勢的一方,但是這次皇軍卻破天荒的占據了兵力優勢。”
“所以,皇軍必須要把這一個優勢發揮到極致!”
再一頓,水原拓也又道:“而反客為主,恰好能夠淋漓盡致的發揮出兵力優勢,定可以讓八路軍三八六旅疲于應付!”
吉本貞一還是沒聽明白,皺著眉頭問道:“所以,具體該怎么反客為主?”
“司令官閣下還有諸君,請移步到沙盤。”水原拓也將吉本貞一等人請到沙盤邊,然后拿著長木竿指著沙盤講解道,“諸君請看沙盤。”
“王野所設計的土撥鼠防線遍布整個匪區,可以說無處不在。”
“所以乍一眼看去,整個匪區都是三八六旅的防區,對不對?”
“其實并不然,王野的土撥鼠防線,重點是在外圍的十公里縱深,甚至有可能不到十公里,而只有五公里!”
長木竿移動到崞縣、平安縣以及安化縣城的這個三角區域的中間。
水原拓也接著說道:“但是在土撥鼠防線的更縱深處,定然只有少量的民兵駐守,甚至于就沒有武裝人員駐守!”
“所以,這就給了皇軍破局的機會。”
一邊說,水原拓也一邊拿長木竿在沙盤上劃了幾條線。
水原拓也畫的不是直線,而是曲線,完美繞過了沿途的村莊集鎮。
畫完了,水原拓也又道:“這個時候,皇軍如果以若干數量的部隊,從土撥鼠防線中間的那些空隙中快速迂回過去,就完全有機會搶在三八六旅反應過來之前,搶先占據匪區縱深的防御工事,這樣一來,土撥鼠工事就成了皇軍用來對付八路軍的利器!”
頓了頓,水原拓也又道:“這樣一來局面就完全反過來,成了皇軍防御,八路軍三八六旅則要不顧一切的發起反撲。”
“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匪區縱深的防御工事被皇軍占據之后,”
“崞縣、平安縣及安化縣城之內的三八六旅的主力部隊,就與后方失去聯系,也就意味著三八六旅喪失了后勤保障!”
“一支喪失了后勤保障的部隊,戰斗力再強又能撐多久?”
“五天?七天?又或者半個月?我認為頂多也就堅持三天!”
聽到這,作戰大廳里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原來是這樣的反客為主?厲害啊!
只有吉本貞一還是有些不明白,皺眉說道:“可是水原君你不是說過,以王野之能力肯定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他一定會在土撥鼠防線中間的空隙處設置大量潛伏哨,所以皇軍很難悄無聲息的迂回過去。”
水原拓也一攤雙手說道:“司令官閣下,我沒說要悄無聲息迂回過去。”
吉本貞一說道:“如果不能悄無聲息的迂回過去,三八六旅肯定會派部隊阻擊,那么局面不就成了你之前所說過的,皇軍的陣形將會變成一字長蛇陣,處處都會遭受攻擊?如果陣形遭到八路軍截頭然后掐尾,麻煩可就大了。”
“那是我們預設了條件。”水原拓也說道,“在只派出一兩路部隊迂回的前提下,局面的確會成為這個樣子,但是如果參與迂回的部隊超過了十支,甚至達到了十五支之多,那么八路軍三八六旅根本就攔截不過來了。”
說到這里一頓,水原拓也又微笑著說道:“這個就叫做,飽和式攻擊!”
“飽和式攻擊?”岡村寧次欣然點頭道,“不錯,這個提法挺貼切的,十五個步兵大隊從十五個方向同時發起飽和式攻擊,再加上第1師團等師團主力也向崞縣、平安縣城及安化縣城發起全力猛攻,我就不信八路軍三八六旅還能應付得來。”
水原拓也笑道:“大將閣下,三八六旅這次肯定是完了。”
岡村寧次聞言,也是得意的大笑了起來。
安化縣城,地下指揮所。
兵棋推演剛開始沒多久,局面便陷入到了僵持。
不得不說,王野設計的這個防線還是挺牛逼的,不僅利用崞縣、平安縣及安化縣這三座堅城卡住公路,擋住了日軍的機械化重裝備,還利用無處不在的土撥鼠防線抵擋住了兩翼的日軍山地師團,幾乎無懈可擊。
在之前的多次兵棋推演中,無論王野還是旅長,又或者是馬源、陳銘歷他們,都沒有找到破解的辦法。
局面僵住,旅長陷入長考。
王野也同樣陷入到了長考,思考應該怎么破局。
這個時候,陳銘歷可能是口渴了,轉身去倒茶,可是轉身之際,卻不小心把擺在桌沿的一整排代表日軍的兵棋都掃到地圖上。
看到這幕,王野和旅長便同時感到心頭猛一跳。
下一秒鐘,王野和旅長便同時大叫起來:“娘的!”
陳銘歷便苦著臉道:“司令員,我又不是故意的。”
敢情陳銘歷還以為旅長是在責罵他把兵棋掃落呢。
“小陳,我不是在罵你啊。”旅長一擺手,又對王野道,“小王…”
“旅長,你什么都不用說,我知道問題在哪里了。”王野連忙道,“目前的防御部署,可以攔截住三路以下日軍的迂回,但如果岡村寧次不惜代價投入十個甚至十五個步兵大隊發起飽和式迂回,我們是擋不住的!”
“什么?”馬源失聲叫道,“投入十個甚至十五個步兵大隊發起飽和式迂回?老王,這個怎么可能?小鬼子精明著呢,每次進攻一般也就投入一個步兵小隊,投入一個步兵中隊就已經很少見,投入一個步兵大隊發起攻擊就更是罕見。”
“所以投入十個甚至十五個步兵大隊發起攻擊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沒錯。”陳銘歷也附和道,“一次投入十個甚至于十五個步兵大隊發動進攻,怎么可能嘛,老鬼子斷不可能有這大手筆!”
“你們小看老鬼子的魄力了。”說此一頓,王野又說道,“更何況,無論岡村寧次有沒有這個魄力,我們都必須調整部署,既然發現了有漏洞,就必須得堵上。”
然而,話音才剛落,地下指揮所的電話鈴突然間就響了,叮鈴鈴!
“喂,我是司令部。”王野一把抓起話筒,大聲問道,“你是哪里?”
“老王是你?我是鐘盛。”電話那頭傳來一分區司令員鐘盛的聲音,“就剛才,至少有五個日軍大隊從我們防線的空隙中偷偷摸了進來。”
“什么?五個大隊?”王野心頭猛的一跳,岡村寧次已經動手了嗎?
“是的,至少五個大隊!”鐘盛道,“得虧咱們在各個空隙中事先設置了暗哨,這才沒有被鬼子得逞,不過鬼子的兵力太多了,我們兵力嚴重不足,請求縱隊部派兵增援,而且速度一定要快啊,鬼子的進攻力度非常大!”
“我知道了,你們一定要拖住日軍!”
王野大聲道:“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日軍,援兵馬上就到!”
說完,王野就掛斷電話,然后才剛掛斷,電話鈴就又響起來,叮鈴鈴。
電話一接起,對面就傳過來孫彬的聲音:“喂,縱隊司令部嗎?我是三分區,我們剛剛遭到了小鬼子的大規模偷襲!”
“老孫是我。”王野說道,“有多少鬼子?”
“具體有多少還沒搞清楚。”孫彬大聲道,“但是根據我的判斷,鬼子這次投入的兵力不會少于五個大隊!”
又是五個大隊?!
王野心頭猛然一凜。
孫彬又說道:“老王,小鬼子的攻勢很猛,我們兵力嚴重不足,已經應付不過來了,請縱隊部趕緊派兵過來支援!”
“我知道了。”王野道,“援兵馬上就到!”
說完王野又把電話掛斷,結果剛一掛斷,鈴聲便又馬上響起。
不出意外,這次打電話過來的是二分區,二分區也遭到了日軍的大規模進攻,也請求縱隊部緊急增援。
王野第三次掛斷電話,終于沒鈴聲響起。
旅長問道:“小王,是不是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已經動手了?”
“是的。”王野道,“日軍出動了至少十五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從三個軍分區的防線空隙同時發起大規模的滲透!三個軍分區兵力不足,已經難以招架了,都請求縱隊司令部趕緊派部隊去支援。”
“娘的!”旅長罵道,“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還真是名不虛傳!”
馬源和陳銘歷兩人也是面面相覷的道:“難怪連老總都這么忌憚這個老鬼子。”
“現在就不說這個了。”王野一擺手道,“旅長,讓孫德勝帶警衛1營支援一分區,我帶警衛2營支援三分區,剩下警衛3營去支援二分區。”
旅長道:“小王,就一個營的兵力會不會少了點?”
王野道:“一個營的兵力肯定不夠,但現在不是為了搶時間么,得先把鬼子拖住,然后再從三個支隊各抽調一個主力團去增援,有一團又一營的主力部隊,再加上一個軍分區的地方部隊以及民兵,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
旅長點頭道:“這樣安排挺好,也不至于影響三座縣城的防御。”
說到這一頓,旅長又道:“小王,那你和孫德勝他們趕緊出發,我這邊也會打電話給李云龍他們估,讓他們派部隊就近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