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城內,日軍師團部。
整個師團部已經被末日降臨的氛圍所籠罩。
有的軍官神情木然,有的軍官一臉的憤怒,甚至還有軍官在低誦佛號。
“師團長!”一個鬼子少尉帶著一身的硝煙闖了進來,惶然說道,“八路軍已經推進到師團部的門口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個少尉的報告,外面立刻響起爆豆般的機槍掃射聲,而且距離頂多也就不到二十米,這真是到了大門外了。
“八嘎,八路軍推進得這么快嗎?”
正在燒文件的井上貞衛黑著臉怒吼道。
師團部有大量見不得人的文件,必須盡快燒掉。
鬼子少尉喘息著說道:“八路軍有戰車,我們擋不住!”
“該死!”井上貞衛的臉色越發的難堪,因為六十九師團沒有戰車防御炮。
其實不光是六十九師團,中國戰場上旳幾乎所有的戰車防御炮都被調撥給了東南亞戰場或者太平洋戰場的各個師團。
頓了頓,井上貞衛又道:“工兵呢?讓工兵拿炸藥包去炸掉八路軍的坦克!”
“沒用。”鬼子少尉慘然回答道,“工兵隊前后已經派出了十幾個爆破小組,但是沒一個爆破組能接近八路軍的坦克。”
說話間,陡然響起轟的一聲響。
緊接著作戰室的南墻就破開了一個大洞。
卻是一發穿甲彈洞穿墻壁打進了作戰室。
井上貞衛只覺臉上一熱,似乎有液體濺在自己臉上,隱隱還能聞著血腥味。
我這是受傷了嗎?井上貞衛皺了下眉頭,轉身回頭正要跟五十嵐美說話時,卻發現站在他身邊的五十嵐美肩膀上空空如也,腦袋已經不翼而飛。
敢情五十嵐美的腦袋已經被穿墻而入的穿甲彈打碎。
一股鮮血從斷頸處猛的射出來,正好射在井上貞衛的臉上。
看到這,井上貞衛的心便立刻沉了下去,最后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好在師團部的文件已經燒光了,將最后一頁文件扔進火爐,井上貞衛反手抽出腰間的天皇御賜軍刀。
有幾個軍官掏出了南部式手槍。
不過更多的軍官卻跟著井上貞衛拔出了腰間的軍刀。
井上貞衛開始下達最后的命令:“河野君,可以給司令部發送訣別電報了。”
“哈依!”通訊隊長河野次郎猛然一頓首,返回通訊室戴起耳機發送電報。
井上貞衛則帶著師團部的十幾個軍官發起了決死沖鋒,然而剛剛沖到前院,迎面就遇到了一輛九五式坦克撞穿大門闖進來。
跟著師團部大門一起被撞碎的,還有兩個師團部警衛。
其中的一個警衛整個胯骨都被坦克撞碎掉,整個人都掛在坦克的外裝甲上,卻仍舊拿步槍一下一下的砸坦克。
但是砸了兩下就再也沒有聲息。
井上貞衛和身后的軍官愣了有兩秒鐘,再次往前沖鋒。
下一刻,但只見紅光一閃,一發37mm口徑的穿甲彈就已經帶著一團紅光從九五式坦克的主炮口呼嘯而出。
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模糊軌跡。
在軌跡所過之處,井上貞衛左肩以下、左胯以上的半個身體瞬間消失不見。
跟在井上貞衛身后的情報課長加藤貞夫剛走出作戰室,還沒來得及下臺階,一條右腿便自大腿根化成了血雨。
再然后才是轟的一聲巨響。
彈頭挾帶著巨大的動能一頭攢進臺階,
然后大量的泥土、碎石伴隨著爆炸的沖擊波猛的擴散,將另外的鬼子軍官掀翻在地,再然后不等這些鬼子軍官爬起身,灼熱的子彈就傾瀉了過來,卻是九五式輕型址克上的前射機槍已經開火,密集的彈雨一下就將幾個鬼子軍官打成篩子。
緊接著,大量的八路軍戰士洶涌而入。
在太原,第一軍的司令部。
整個作戰大廳里氣氛凝重,連空氣仿佛都已經凝固住。
除了軍官們的喘息聲之外,就只有隔壁通訊室里傳來的嘀嘀嘀的電波聲。
吉本貞一神情木然的盯著面前的地圖,仿佛是在思考,但其實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這個時候就是天照大神也沒轍了。
某一刻,通訊課長井上靖匆匆走出來。
看清楚井上靖的表情之后,吉本貞一竟然產生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這場恥辱之戰終于結束了,第六十九師團也終于解脫了。
果然,井上靖帶來的正是第六十九師團的噩耗。
“司令官閣下。”井上靖頓首道,“第六十九師團通訊隊河野中尉剛剛發來訣別電報,第六十九師團已經集體為帝國捐軀了。”
吉本貞一輕嘆一聲,說道:“把電報念給諸君聽。”
“哈依。”井上靖猛一頓首,展開電報朗聲念道,“大日本帝國駐山西第一軍司令官吉本將軍閣下,并諸位同僚:職率六十九師團駐守晉西北之安化、崞縣并平安縣,于三日前遭受八路軍三八六旅之突襲…”
冀中,日軍指揮部。
有末精三也在給岡村寧次念六十九師團的訣別電報。
“…兵力本就不足又要分兵把守各處,以致兵力更加捉襟見肘,處處設防其實就是處處不設防,望司令官閣下以及諸位同僚切勿要重蹈覆轍…”
聽到這,岡村寧次就再聽不下去,咬牙切齒的說道:“不要再念了。”
有末精三便立刻收起電報不再念,臉上神情卻有些黯然,整師團遭到敵軍全殲的這個恥辱記錄終究還是被六十九師團給破了。
這不僅是第六十九師團的恥辱,也是第一軍的恥辱,更是華北方面軍乃至于整個中國派譴軍的恥辱!
“命令!”岡村寧次黑著臉說道。
“第二十七師團所屬各步兵大隊立即發起夜間進攻,將掃蕩區域內的兩個縣、二十多個鄉、三百多個村莊的中國人,”
說到這里一頓,獰聲道:“統統殺光!一個都不許留!”
“哈依!”有末精三重重頓首,臉上掠過無比冷酷之色。
在東京,皇居。
裕仁目光幽幽的看著東條英機。
東條英機垂手跪坐在蒲墊之上,整個人感覺如坐針氈。
在裕仁和東條英機身邊,站著一個皇室侍衛,此刻正在大聲地讀著第六十九師團剛剛發出不久的訣別電報。
“…我六十九師團之忠勇將士雖拼死力戰,終究寡不敵眾迭遭失利,而太原以及大同之援軍又遲遲不至,經三晝夜激戰,終陷于絕境。”
“至此,外圍陣地全失,巷戰亦是全民皆敵,難以為繼。”
“職但求一死以報帝國,以報天皇陛下,不墜大日本皇軍之榮耀。”
“以上之電文由井上貞衛將軍閣下口述,今敵之戰車已推進至師團部,師團長井上貞衛閣下率通訊課長五十嵐美君、情報課長加藤貞夫君等十數人發起決死反擊,以捍衛第六十九師團之最后之榮耀。”
“第六十九師團通訊隊中尉隊長,河野一郎。”
“昭和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于安化,謹訣別!”
侍衛念完訣別電報之后,御書房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足足三分鐘后,裕仁終于幽幽說道:“東條君,這樣的恥辱性的失敗,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可以嗎?”
東條英機頓首。
山西遼縣,八路軍總部。
不光是老總和副總參謀長,師長、政委還有總部機關的許多參謀和干部都聚集到了作戰室里,把并不寬敞的作戰室擠得滿滿當當。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聽說了,晉西北縱隊正在猛攻安化,而且進展順利。
從現在開始,晉西北縱隊全殲日軍第六十九師團的捷報隨時都有可能傳過來,這里所有人都想第一時間見證這個奇跡。
不必懷疑,這真的是奇跡!
自從37年中日戰爭全面爆發以來,中國軍隊還從來沒有過成建制全殲日軍一個師團的記錄,萬家嶺大捷差點做到了,可是最終卻還是功虧一簣,讓第一零六師團的師團長松浦淳六郎帶著師團部僥幸逃出生天。
但是這次,日軍第六十九師團卻大概率沒有這個好運。
因為晉西北縱隊的兩萬多人已經把安化圍得水泄不通,而且安化外圍還有無所不在的地方武裝及民兵,想逃是絕對沒有可能了。
時間在令人焦躁的等待中緩慢流逝。
所有人都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慢。
終于,一個電訊兵滿臉喜色的跑了出來。
“大捷!”電訊兵揮舞著手中的電報高喊道。
“老總,晉西北大捷,日軍第六十九師團部已被摧毀!”
聽到這,作戰室里便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還有發自內心的熱烈歡呼,壓抑已久的情緒火山爆發般噴涌了出來。
“漂亮!晉西北縱隊好樣的!”
“哈哈,晉西北縱隊這回可真給咱們長臉了!”
“今天之后,我看還有誰敢說我們共產黨八路軍游而不擊?”
“就是,我們八路軍有全殲日軍一整個師團的記錄,國民黨有嗎?有嗎?”
熱烈的歡呼聲中,又一個電訊兵拿著電報快步出來報告道:“首長,前沿陣地報告,日軍已經放棄北上救援,開始后撤。”
“后撤?”老總重重一拍桌子。
“我們太行軍區不是鬼子的后花園,他們進來容易,想走就難了!”
頓了頓,老總又說道:“命令三八五旅、各新編旅以及各軍分區地方武裝全線反擊,這次非得從鬼子身上扒層皮!”
野豬溝,中央軍陣地。
雖然已經打退了從大同南下增援的日軍步兵11聯隊,但是梁鋼并沒有帶著中央軍獨九十四旅撤走,而是仍舊堅守在陣地,守在晉西北的北大門。
很顯然,梁鋼是擔心駐大同的日軍第二十六師團會再次派兵南下。
只不過,日軍第二十六師團并沒有再次派兵南下增援,夜里十點左右,倒是先等來了八路軍三八六旅的戰場通報。
“旅座,八路軍把活干完了。”朱家驊道。
梁鋼頓時間精神一振,問道:“日軍第六十九師團已經被全殲了?”
朱家驊道:“戰報上只說日軍第六十九師團的師團部已經被摧毀,倒沒說全殲,估計城內還有鬼子在負隅頑抗吧。”
“師團部被摧毀那就相當于已經被全殲了,一群喪失了有效指揮的鬼子殘兵,撐不了太長時間,很快就會被肅清。”說到這里一頓,梁鋼又喟然說道,“不敢想象,真的是不敢想象哪,八路軍三八六旅居然真的把日軍第六十九師團給全殲了。”
“是啊。”朱家驊深以為然道,“如果開戰之前有人對我說,八路軍三八六旅能在這次戰役中全殲日軍第六十九師團,我一定會認為他瘋了,怎么可能嘛!”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梁鋼道,“我原以為,八路軍三八六旅頂多也就是奪取平安縣城和崞縣縣城,再重創日軍六十九師團,但是要想奪取安化并殲滅第六十九師團,那是絕對不可能,這畢竟是日軍的一個野戰師團!”
朱家驊道:“但是八路軍三八六旅做到了。”
“是啊,他們做到了。”梁鋼點點頭,喟然道。
“雖然很不愿意看到,但是必須承認,八路軍三八六旅已經成氣候了。”
頓了頓,梁鋼又說道:“不過,這對于他們八路軍來說,未必就是好事。”
朱家驊若有所思的道:“旅座,你是說,日軍將會展開瘋狂的報復,對嗎?”
梁鋼不置可否的笑笑,又說道:“傳我的命令,各團有序撤離陣地,返回福安。”
命令很快就傳達下去,扼守在野豬溝兩側山頭上的獨九十四旅官兵便紛紛撤離,郭冠英也帶著臨時編成的炮營開始拆解山炮。
看著那一溜的四一式75mm山炮,梁鋼面露笑意。
這次晉西北戰役,八路軍三八六旅固然是打了個大勝仗,甚至還打破了全殲日軍一整個師團的記錄,但是他們獨九十四旅也是打了一個小小的勝仗,斃傷日軍兩千余人,繳獲了十二門四一式75mm口徑山炮以及五個基數的炮彈。
此外還有數百條三八大蓋以及兩個基數子彈。
他們獨九十四旅的家底,也在日益變得雄厚。
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
梁鋼的電報和軍統太原站的電報幾乎是同時傳到云岫樓。
來報信的侍三組長唐縱和軍統副局長戴笠幾乎撞個滿懷。
雖然軍銜比唐縱高兩級,但是戴笠卻謙讓的后退了一步,一肅手示意唐縱先進書房給常凱申報信。
唐縱也沒有客氣。
等唐縱離開之后,戴笠才弓著身快步走進常凱申的書房。
“雨農,是不是關于晉西北大捷的戰報?”常凱申問道。
“是。”戴笠恭應一聲,又抬起頭飛快的瞥了常凱申一眼。
只見常凱申的神情有些復雜,高興肯定不是,生氣也不像,遺憾?失落?妒嫉?好像什么都有點,戴笠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臉上能夠出現這么多的表情。
常凱申幽幽問道:“這么說來,日軍第六十九師團真被全殲了?”
“是。”戴笠恭敬的道,“日軍第六十九師團確實被八路軍三八六旅全殲了。”
“三八六旅,三八六旅!”常凱申默念了兩句,又說道,“這么說來為章還有健生的對八路軍三八六旅的戰斗力評估,是可信的。”
“是的。”戴笠小聲說道,“八路軍三八六旅的確已經成為一支戰略性力量,如果日軍放任不管的話,不出兩年大概率就能逆轉山西的戰局,最多五年,整個華北的戰局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
“但是日軍一定不會坐視。”
常凱申沉聲道:“日軍一定會反撲的。”
戴笠道:“除非日軍打算放棄整個華北,否則一定會反撲。”
頓了頓,戴笠又道:“唯一的懸念就是,日軍究竟會調集多少兵力進山西,去對付八路軍三八六旅?”
“那恐怕就只有岡村寧次才能夠知曉了。”
常凱申舒了口氣,又說道:“我們只需要從旁看戲就是了。”
至少這一刻,常凱申的心情還是很輕松,他甚至決定再給三八六旅添把火。
當下常凱申又把侍從室主任陳布雷叫來,吩咐道:“彥及,你馬上給中央通訊社打個電話,讓他們找個過硬的筆桿子,連夜寫一篇關于晉西北大捷的通訊稿,爭取明天一大清早播出,讓國內民眾以及海外的華僑也高興高興。”
還有一句話常凱申沒有說,順便也給常夫人造勢。
雖說這次打了勝仗的是八路軍三八六旅,但是梁鋼的中央軍獨九十四旅也參加了,而且八路軍三八六旅也同樣屬于國軍的戰斗序列,不是嗎?
國軍在中國戰場打得越漂亮,常夫人在與漂亮國高層談判時才越有底氣,就越能替國民政府爭取到更多援助,這是大事!
爭取援助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
沒有援助,是打不贏抗日戰爭滴!
對于這點,常凱申從來都深信不疑。
中國人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打敗日軍?怎么可能呢。
自從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軍隊就從來沒有打贏過一次對外戰爭,所以他常凱申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