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天賜良機
第二天的上午十時，北澤重雄匆匆趕到安化。
聽完北澤重雄報告，宮野道一愕然道：“納尼？”
“內訌？”龜川清也是難以置信地道，“八路軍內訌？”
“嚴格來說這不叫內訌。”北澤重雄道，“叫指揮權之爭或許更加貼切，因為沖突僅限于獨立團高層，并未波及部隊。”
宮野道一說道：“北澤君，具體怎么回事？”
“哈依。”北澤重雄一頓首道，“昨天傍晚，我的隊員回來向我報告說，八路軍獨立團的主力部隊正向大孤鎮、青云鎮方向大規模集結。”
“等等。”宮野道一制止了北澤重雄往下說。
然后走到北墻前，猛地拉開墻上覆蓋的帷幄。
帷幄底下是地圖，晉西北的敵我勢力分布圖。
從地圖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日軍直接控制的區域面積已經非常小，也就是安化以及平安、河源、崞縣、福安幾個縣城，還有同蒲鐵路沿線的十幾個中型據點，再然后就是西集據點、小曹莊據點等幾個大型據點。
剩下的廣大鄉村甚至集鎮都處在八路軍、晉綏軍或中央軍的控制之下，其中又以八路軍控制區域面積最大，獨立團、新一團以及新二團的控制區域，幾乎從三個方向對安化開成了包圍，隨時可以切斷安化日軍與外界的聯系。
目前而言，八路軍缺乏攻堅的武型火力，問題還不嚴重。
一旦八路軍獲得晉綏軍一個水準的火力，那就麻煩大了。
所以這樣的局面絕對不能繼續放任下去，必須盡早破局。
而這，也是巖松義雄將優先打擊對象改為獨立團的主因。
等剿滅獨立團，接下來就是八路軍的新一團以及新二團，再然后日軍就可以掉過頭來對付梁鋼的中央軍和楚云飛的晉綏軍。
龜川清指著地圖說道：“大孤鎮，青云鎮。”
宮野道一眉頭一皺道：“從地圖上看，大孤鎮和青云鎮就像螃蟹的雙鉗，正好對平安縣城形成夾擊的態勢，李云龍他想要干什么？”
龜川清凜然道：“李云龍想攻擊平安縣城？”
“是的。”北澤重雄沉聲道，“李云龍要攻擊平安縣城！”
“納尼？”宮野道一也是心頭一凜，“李云龍真要攻擊平安縣城？”
頓了頓，宮野道一又大怒道：“八嘎！李云龍這個家伙，是不是打縣城打上癮了？因為上次偷襲河源縣城得手，所以也認為平安縣城跟河源縣城一樣容易拿下？”
“那就讓他來吧。”龜川清森然說道，“正好趁這個機會把他消滅掉。”
頓了頓，又說道：“如果能夠在平安縣城消滅李云龍的獨立團主力，接下來對浮亮山匪區的掃蕩就會很輕松。”
宮野道一目光轉向北澤重雄。
如果李云龍真敢率領獨立團主力攻打平安縣城，那真就是一件好事。
“然而，就在李云龍集中獨立團主力準備攻打平安縣城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北澤重雄搖了搖頭，又說道，“他被獨立團的政委抓起來了。”
“納尼？李云龍被抓起來了？”宮野道一愕然道。
龜川清也是難以置信地問道：“李云龍不是獨立團的團長嗎？”
“根據情報，八路軍在晉西北并沒有比團長更高級別的長官，那么李云龍就應該是最高長官，怎么會被抓起來？”
“那個政委是怎么回事？”
“居然有權力抓捕軍事主官？”
“這個我知道。”宮野道一沉聲道。
“八路軍跟晉綏軍、支那中央軍都不一樣，實施的是雙長官制。”
“除了直接負責軍事指揮的主官以外，還有共產黨派駐的代表，共產黨派代表擁有超過軍事主官的權力，所以有權抓捕軍事主官。”
“索代斯奈。”龜川清道，“那就不奇怪了。”
“師團長真是見識廣博。”北澤重雄由衷地道。
“這個并不是什么秘密。”宮野道一擺擺手又說道，“而且我還知道，八路軍一二九師乃是由原紅四方面軍改編而來，這支部隊早年間曾經爆發過更大規模內訌，所以會發生政委把團長抓起來這種事情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甚至把李云龍處決我都不會感覺到意外。”
說到這一頓，又問道：“這都是你策反的那個內線送出來的情報嗎？”
“是的，具體詳情是內線傳遞出來的。”北澤重雄說道，“不過我們特戰大隊的隊員也偵察到了異常，這幾天獨立團的情況很混亂。”
“混亂？”宮野道一目光一凝，問道，“怎么個混亂法？”
北澤重雄道：“根據我們的偵察，再結合內線提供的情報，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集結在大孤鎮以及青云鎮的獨立團主力部隊仍舊效忠于李云龍，要求獨立團政委放人，而獨立團的政委則要求大孤鎮、青云鎮的部隊撤除警戒，返回到各自的防區！”
“竟有這事？”宮野道一聞言大喜道，“北澤君，情報屬實嗎？”
“屬實！”北澤重雄用力點頭道，“昨天晚上我親臨大孤鎮實地偵察過了，駐防在大孤鎮的八路軍甚至都對趙家峪方向放了警戒線！”
“喲西！”宮野道一欣然點頭道，“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龜川清聞言一愣道：“師團長的意思是，趁這個機會解決獨立團？”
“對，趁這個機會解決掉獨立團！”宮野道一道，“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獨立團人心惶惶，一片混亂的機會鏟除掉這個勁敵！”
北澤重雄道：“我也認為這是個天賜良機。”
“可問題是。”龜川清道，“這會不會有詐？”
“怎么可能會有詐？”北澤重雄皺眉說道，“這可是經過了我方的偵察以及潛伏內線的雙重印證，絕不會有詐。”
“龜川君，不要疑神疑鬼。”
宮野道一也道：“此事不會有詐。”
如果連這種情報都不可信，那就沒有可信的情報。
“哈依。”龜川清一頓首道，“可是我們近衛第二師團并沒有準備好。”
頓了頓，又道：“近衛步兵第三、第五聯隊都在整訓，短時間內沒辦法參戰，目前唯一能動用的只有近衛步兵第四聯隊。”
“近衛步兵第四聯隊就夠了！”
宮野道一說道：“甚至兩個步兵大隊就夠了。”
“是的。”北澤重雄道，“我也認為兩個步兵大隊加上我們特戰大隊就足夠了。”
“可以借助夜幕的掩護，讓兩個步兵大隊悄悄抵近大孤鎮及李家鎮，只等我們特戰大隊抵近趙家峪，三個方向同時向獨立團發起攻擊，若不出現什么意外的話，半個小時內就能輕松結束戰斗，獨立團將不復存在！”
“喲西！”宮野道一欣然點頭，“就這么定了。”
“哈依！”北澤重雄一頓首道，“那么我就先回去準備了。”
“去吧。”宮野道一沉聲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就定在今天午夜。”
“哈依！”北澤重雄再一頓首，轉身匆匆離去，很快外面就響起卡車的轟鳴聲。
宮野道一又扭頭對龜川清說道：“龜川君，即刻發布命令，近衛步兵第四聯隊的休假計劃全部取消，所有的人員立刻歸隊。”
“哈依。”龜川清頓首。
夜深人靜。
朱子明一直豎著耳朵聆聽宿舍外面的動靜。
剛開始時，還可以聽到秀芹在跟剛發牢騷，要求趙剛把李云龍放出來，趙剛則苦口婆心地向秀芹解釋。
然后就沒什么聲音了。
估計是秀芹回去睡了。
其實不光是秀芹不信，便是朱子明也不相信趙剛真會把李云龍怎么樣。
趙剛這次之所以下令把李云龍抓起來，主要還是李云龍想打平安縣城，兩人在這件事情上產生了不可彌合的分歧。
李云龍在獨立團的威信又高，趙剛攔不住，所以只能采取抓人的辦法。
讓朱子明沒想到的是，王野和戰狼中隊關鍵時刻居然站在趙剛這一邊，毫不猶豫地把李云龍給抓起來，甚至把整個警衛連都控制起來。
猶豫了下，朱子明還是拿著手電筒出了宿舍。
來到團部作戰室，只見趙剛和王野正在開小會。
看到朱子明進來，趙剛和顏悅色的道：“朱子明，又去查哨？”
朱子明應了一聲，說道：“就快零點了，我再去查最后一遍，回來就睡了。”
“去吧。”趙剛擺擺手道，“黑燈瞎火的，路上當心點別摔著，你胳膊還沒好利索呢。”
“好的，多謝政委關心，我會小心的。”朱子明敬了記軍禮，打著手電筒走出團部，很快消失在了村口方向。
片刻后，李俠便折回來。
坐著的趙剛便騰地起身：“李俠，怎樣？”
李俠道：“根本沒去村口，出村之后直接奔后崖方向去了。”
“娘的！”趙剛忍不住也爆了一句粗口，他原本一直不信朱子明會叛變，可是現在卻再不用懷疑了，朱子明真叛變了。
王野道：“政委，先把團長放出來吧。”
“噢對。”趙剛一拍腦門道，“先把老李放出來。”
不一會，李云龍就背著手垮著臉走進團部作戰室。
雖然知道這是在演戲，但是在柴房里蹲了好幾宿，這個滋味著實不好受，而且這讓他回憶起了鄂豫皖的那段日子。
“老李，你不會真生氣吧？”
看到李云龍垮著個臉，趙剛有些忐忑不安。
李云龍哼了一聲，對王野道：“小王，將來你也得讓老趙演一出苦肉計，讓他也嘗嘗蹲柴房的滋味，要不然咱老李的心里不得勁。”
“老李，你這就沒意思了啊。”趙剛沒好氣地道。
王野道：“團長，趕緊把秀芹嫂子叫醒吧，鬼子說話就到了。”
“噢對。”李云龍如夢方醒，趕緊回到自己屋把正在熟睡的楊秀芹叫醒。
“老李，你放出來了？”楊秀芹剛叫醒人有些迷糊，摸著李云龍的臉說道，“哎呀，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都說夢是反的…”
說到這，楊秀芹的臉一下就白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李云龍說完，
直接就上手把楊秀芹攔腰抱了起來。
李云龍抱著秀芹來到后院地道口時，徐有耕還有警衛連的戰士也被放出來，戰士們一臉的驚疑之色，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直到看到李云龍后，他們才放下心。
“快點，快下地道！”李云龍揮手道。
徐有耕便趕緊帶著戰士們下到了地道。
在趙家峪后山斷崖。
朱子明順著麻繩爬下斷崖，只見崖下一片昏暗。
因為月光照不到斷崖之下，所以崖下的光線非常差，朱子明運足目力，都只能看到眼前一丁點距離。
就在朱子明著急不知道怎么跟日本人聯絡之時，一只戴著皮手套的手忽然從背后伸過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朱子明頓時嚇得驚叫一聲。
“朱桑！”北澤重雄的聲音響起。
朱子明這才松了口氣，道：“北澤太君。”
北澤重雄又道：“朱桑，沒有什么異常吧？”
“沒有，一切正常。”朱子明道，“李云龍仍舊被關在柴房里，警衛連的一百二十多人也仍舊被關押在后院牛棚。”
“喲西。”北澤重雄欣然點頭，又回頭招手道，“示意圖拿來。”
當即便有一個特種兵從挎包里取出了一張圖紙，又打著手電并從手指里漏出一點光，確保北澤重雄和朱子明能夠看見圖紙，又不至于暴露。
朱子明湊過來看時，發現是團部的平面示意圖。
北澤大隊的偵察工作做得很細，連團部的平面示意圖都有了。
朱子明指著前后三進院子說道：“前院原本是警衛連的宿舍，但是現在空著，沒人，后院是幾位團干部的宿舍。”
“趙剛和刑志國不值一提。”
“但是王野你們千萬需要小心。”
“明白。”北澤重雄道，“李云龍呢？”
“李云龍現在不在后院。”朱子明道，“后院只有他的女人，李云龍被關押在柴房，就在后院的右側，大約這個位置。”
“柴房的后面就是牛棚。”
“牛棚里關押著警衛連。”
“警衛連已經被繳械，問題也不大。”
“你們的真正的敵人是睡在中院的戰狼中隊。”
“喲西。”北澤重雄對朱子明的講解非常滿意，因為朱子明基本上把他想要的情況都說得很清楚了。
現在就只剩下哨兵了。
當下北澤重雄又問道：“后山村尾有沒有哨兵？”
“原來是有的。”朱子明道，“不過這兩天因為整個警衛連都被繳械，所以村尾、后山甚至斷崖的明哨及暗哨都被撤掉了。”
“就只剩下村口有一個暗哨。”
“團部前門后門有沒有哨兵？”北澤重雄問道。
“沒有。”朱子明道，“不過戰狼中隊的這幫人邪性得很，我建議你們摸黑行進，盡量不要弄出動靜。”
“好的，我們會的。”
北澤重雄欣然點頭，又說道：“還有那只獵犬呢？”
“小黑就交給我吧。”朱子明道，“我會搞定它的。”
“喲西。”北澤重雄再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夜光表。
發現時針已經指向午夜零點，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當下北澤重雄猛的一揮右手，身后待命的二十多名隊員便一下向上甩出飛爪，片刻之后十幾條飛索便已經掛在了斷崖上。
隨即十幾名隊員便攀援而上。
與此同時，在大孤鎮。
細細碎碎的腳步聲中，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來到大孤鎮西側的一片苞谷地邊。
環顧左右無人，這個黑影便一矮身影鉆進了苞谷地里，準備借著夜幕的掩護，掰一筐嫩苞米回去大快朵頤。
這個季節的嫩苞谷最好吃了。
然而掰著掰著，黑影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這是什么亮光？黑影心忖道，該不會是誰丟得大洋吧？
當下黑影喜滋滋的向著光亮走過來，然而走了沒兩步，黑影便很吃驚地發現，那不是一點亮光，而是一片！
在苞谷地外面看不見。
只有進了苞谷地之后，才能看得見。
只見在月色的照射下，苞谷地中反射出一大片的亮光。
黑影便有些心里發毛，但還是壯起膽子湊近了其中一點亮光，想要看個究竟。
然后，黑影就驚恐地看到，那點亮光竟然是一口倒扣的鐵鍋？因為打磨得十分光滑所以才能反光。
然后，在倒扣的鐵鍋的下方，
黑影看到了一雙兇狠的目光，正冷冷的打量著他。
“艸！”黑影下意識地就要大喊，但是才發出半個音節，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便從斜刺里伸了過來，一把就捂住了黑影的嘴巴。
黑影便再喊不出聲，只能奮力掙扎。
但很快，一點寒光就從黑影脖子劃過。
被捂住嘴巴的黑影，便開始劇烈地蹬腿。
蹬了大概有十幾秒，便只剩下輕微的抽搐。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卻仍舊死死捂著黑影的嘴，并讓黑影的腦袋保持后仰，使得脖子上的切口盡可能地綻裂開來，鮮血便又一股股地飆出。
足足放了一分鐘血，黑影終于再也沒有動靜。
緊接著，那一片反光的鐵鍋便向上升起來。
這哪兒是什么鐵鍋？分明是一頂頂的鋼盔。
每一頂鋼盔下，都是一個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