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縣城,憲兵隊。
零點左右,北澤重雄終于忙完一天的工作,準備返回公寓睡覺。
然而才剛出辦公室,院子外面就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緊接著三輛五十鈴卡車便疾馳而入,嘎吱一聲停住。
照例是北澤重雄先下車。
然后特戰大隊的隊員再紛紛下車。
跟前天晚上一樣,北澤重雄的臉色不太好看。
“北澤君。”新井恒雄關切地問道,“又吃虧了?”
“嗯,又損失了兩名隊員。”北澤重雄黑著臉道。
“納尼?”新井恒雄聞言神情一凜,又損失了兩名隊員?
那要是按照這個減員速度,一個月下來,北澤大隊就沒剩幾人了。
然而,北澤重雄卻又說道:“這還不是最糟糕,還有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消息?”新井恒雄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問道,“什么?”
“支那軍的特種部隊已經學會使用獵犬追蹤了。”北澤重雄黑著臉道,“佐藤君和山上君多半就是被獵犬發現的。”
“這樣的話,可真是太糟糕了。”
新井恒雄道:“你們豈不是不能再進山偵察了?”
“是的。”北澤重雄說道,“在沒有解除獵犬的威脅之前,我們是不能再進山偵察了,否則都有危險,要不是撤離及時,連我和十時君都險些回不來。”
說到這,北澤重雄也是背脊一陣陣的發冷。
當時離得最近時,犬吠聲最多也就兩百米。
所幸當時天黑了,不然他和十時彥明真就完了。
北澤重雄嘆口氣,隨口問道:“新井君有沒有什么辦法?”
“我可沒有與獵犬打過交道,哪會有什么辦法。”說到這新井恒雄忽然間心頭一動,又說道,“北澤君,或許有個人會有辦法。”
“哦?是嗎?”北澤重雄聞言訝然。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新井恒雄真有辦法。
“北澤君你稍等,我回去打個電話。”新井恒雄說完當即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偽軍的駐地打了一個電話。
偽軍駐地距離憲兵隊并不遠。
過了有十幾分鐘,一個睡眼惺忪的偽軍軍官便火急火燎地沖進了憲兵隊的大院,一邊跑一邊系著腰間的皮帶。
這個偽軍軍官赫然是潘仁。
這狗漢奸已經成了新井恒雄的紅人。
新井恒雄招手道:“潘桑,過來這邊。”
“哈依。”潘仁便有些膽戰心驚地跑到新井恒雄跟前。
這當口,潘仁心里是真害怕,這大半夜的把我叫過來,不會是想拿我做什么試驗吧?聽說日軍經常拿中國人做人體試驗。
“潘桑,你的不用害怕,我們的不會傷害你。”
新井恒雄拍了拍潘仁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的很聰明,腦瓜子很靈,所以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新井太君請說。”
“我一定知無不言。”
潘仁連忙一臉諂媚的道。
表面上在笑,心下卻在罵。
娘的,大半夜的就只是為了請教我?
也不早點說,剛才真把老子嚇夠嗆,屁都差點嚇出來。
新井恒雄說道:“現在皇軍遇到了麻煩,我們的偵察部隊進山偵察的時候遇到八路軍的獵犬追蹤,你有什么辦法對付他們的獵犬嗎?”
“就這?”潘仁松了口氣道,“這很簡單的好吧。”
“簡單?”新井恒雄跟北澤重雄對視一眼,又道,“那你說說,什么辦法?”
“撒點辣椒面就可以了。”潘仁輕松地說道,“皇軍只要在潛伏過的地方撒上少許辣椒面或者胡椒面,獵犬過來嗅時就會吸入辣椒面或者胡椒面,那這只獵犬不說直接廢掉,至少三五天內是不可能恢復嗅覺了。”
“就這?”新井恒雄愕然。
“嗦嘎!”北澤重雄卻是驚嘆。
心說潘桑果然是一位睿智的高人。
潘仁一臉諂媚的道:“太君,這招絕對管用。”
“我信。”北澤重雄拍了拍潘仁肩膀,笑道,“潘桑,你的能力大大的,當一個皇協軍副班長屈才了,不如來我們北澤大隊當翻譯?”
“呃啊?”潘仁忙道,“我哪有這本事?”
北澤重雄其實也就這么一說,真要讓潘仁來特戰大隊顯然是不可能的。
隨即又對新井恒雄道:“新井君,要不然這樣吧,盡快重新組建偵緝隊,再把潘桑調來當偵緝隊長,你看怎么樣?”
“喲西。”新井恒雄道。
“我覺得這個合排極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哈哈。”
北澤重雄說完又回頭喝道:“解散,都回去睡覺。”
這一句,卻是對特戰大隊的鬼子說的,一聲令下,特戰大隊的七十多個鬼子特種兵便立刻四散而去,是的,已經只剩七十幾個了。
兩天之后。
天還沒亮,戰狼中隊的五十多名隊員便分成十幾個搜索分隊,牽著小黑還有借來的十幾只獵犬,分別前往根據地各處。
其中有一個搜索分隊卻留下來。
他們將會對趙家峪附近區域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但是王野卻不見人,天還沒亮他就帶著魏西來,借著夜幕的掩護,悄無聲息地來到趙家峪村后的一片苞谷地潛伏下來。
因為王野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如果朱子明已經叛變,就意味著鬼子已經知道獨立團的團部在趙家峪。
那么,鬼子的特種部隊就很可能會利用狙擊手對獨立團展開斬首行動。
畢竟,相比出動整支特種部隊潛入到浮亮山根據地展開作戰行動,只是出動一兩個狙擊手展開狙殺的費效比更高。
即便失敗,損失也是可以承受的。
所以,王野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證團部的安全。
要是讓鬼子鉆了空子,刑志國、趙剛甚至李云龍有個閃失,對于獨立團和他們戰狼中隊來說都是無法洗脫的恥辱。
王野緩緩移動狙擊步槍。
透過瞄準鏡的視野,一點點搜索前山的莊稼地。
鬼子如果真派出狙擊手狙殺獨立團的高級干部,最佳的狙擊點肯定就是前山的那一片莊稼地,所以王野的搜索重點也是前山的那片莊稼地。
微風吹過,視野中的苞谷葉微微擺動,仿佛能聽到沙沙聲。
第一遍搜索完沒發現任何異常,不過王野一點不著急,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耐心是必備的素養,為了狙殺一個目標,潛伏三五天都是經常有的事。
一小時后,第二遍搜索又完成,還是沒有任何的發現。
王野的心情還是沒有任何波動,用一句話形容,就是穩的一批。
趴在旁邊不遠的魏西來卻有些穩不住,微微側頭向王野投過來征詢的目光,意思是說鬼子是不是沒有派狙擊手過來?
王野卻回過去一記凌厲的眼神。
讓魏西來保持冷靜,保持耐心。
魏西來還是太年輕,缺乏耐心,需要更多磨煉。
王野很快開始了第三遍的搜索,幾乎是在同時,劉東堂率領的搜索分隊也出現在了前山的莊稼地邊緣。
這是一個可供利用的有利條件。
如果前山的某塊莊稼地中真有鬼子狙擊手潛伏,在聽到犬吠聲并且發現有搜索隊在獵犬的引導之下逼近過來時,一般情況下只有兩種選擇,或者起身撤離,或者果斷射殺搜索隊的引導獵犬,然后再撤離。
但是無論鬼子狙擊手作出哪一種選擇,都必然暴露身形。
只要鬼子狙擊手暴露,那就必死無疑,王野有這個自信。
要知道,他現在所擁有的可是來自張桃芳的傳奇級狙擊!
瞄準鏡的視野一點點往前挪動,對面前山上的草木都清晰可見。
一塊苞谷地搜索完,沒有異常,一塊大豆地搜索完,沒有異常,一塊地瓜地搜完還是沒有任何異常,繼續搜下一塊苞谷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野忽然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
當下又將瞄準鏡的視野倒回去,對準了那片地瓜地。
這一次王野很快確定哪里不對,在那片地瓜地中間、有一小塊地瓜藤被人翻過,但是翻動的痕跡很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前面兩次,王野就沒有發現這點。
這個時候是農忙時節,也是給地瓜翻藤的季節,為的是不讓地瓜藤上的根須生長進入地里,以免造成養分的流失影響收成。
但是給地瓜翻藤絕對不會只翻這一小塊。
找到你了!王野無聲一笑,右手食指搭上扳機。
對面山上,劉東堂的搜索隊離鬼子狙擊手的潛伏點越來越近。
“起來吧,快起來。”王野在心下無聲地默念道,“把你的狗頭露出來!”
然而讓王野有些意外的是,鬼子狙擊手從始至終都沒動一下,對于順著氣味逐漸逼近的獵犬和搜索隊,居然無動于衷。
“有意思。”王野無聲的道。
“倒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
王野以瞄準鏡視野鎖住那小塊區域,右手食指虛虛地摁在步槍扳機上,保持著隨時準備擊發的狀態。
劉東堂的搜索隊和獵犬更加的近了。
雖然看不見,但是從犬吠聲來判斷,距離鬼子狙擊手最多不超五十米。
然后毫無征兆的,獵犬有節奏的吠叫聲變成了慘叫聲,緊接著響起劉東堂和另外一名戰狼隊員的安撫聲,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王野的心境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名優秀的狙擊手,可以做到物我兩忘。
一旦進入狙擊狀態,就可以徹底屏蔽干擾。
魏西來的槍法雖然也很準,但是心境明顯差了一大截。
“隊長,獵犬好像出事了。”魏西來低叫了一聲,身體稍稍動了一下。
魏西來才剛一動身,隱藏在對面地瓜藤下的鬼子狙擊手便也跟著動了,隨著一簇地瓜藤的微微上翻,一截黑乎乎的槍管以及槍管后面的一顆腦袋瞬間跟著露出來。
王野等的就是這一刻,幾乎是對面槍管和腦袋露出的瞬間便扣下扳機。
只聽到噗的一聲悶響,抵住肩膀的槍托也是劇烈一震,再定睛往前看,便看到躲在地瓜藤下的那個鬼子狙擊手已經歪向一側。
鬼子狙擊手頭部中彈,一槍斃命!
這下魏西來也看見了,我艸一聲,重新翻身趴倒在地。
王野卻收槍起身說道:“不用躲了,就一個鬼子狙擊手。”
“為啥?”魏西來卻還是有些不信,“沒準還有另一個呢?”
王野道:“如果有第二個鬼子狙擊手,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魏西來便也意識到剛才他有些莽撞了,當即沖著背轉過身去的王野做了個鬼臉,然后挎上狙擊步槍快步跟上王野。
王野帶著魏西來很快上到前山。
“根生,怎么回事?”王野問道。
“隊長,狗日的小鬼子太損了。”王根生黑著臉破口大罵道,“他們在潛伏點撒了辣椒面還有胡椒粉,我們的引導獵犬廢了。”
“什么?”王野的臉色也垮下來。
定睛看那只獵犬時,果然舌頭伸出老長,直喘大氣。
一雙狗眼居然也是眼淚直往下流,估計是辣得不行。
到傍晚,各支搜索分隊陸續回來,給王野帶回來同樣的消息。
包括小黑在內,所有的獵犬都遭到了辣椒面和胡椒粉的攻擊,徹底喪失嗅覺。
“他娘的,小鬼子真是有夠損的,居然想到這損招。”李云龍黑著臉道,“小王,接下來你還有什么招?”
“沒別的招了。”
王野搖頭說道:“接下來只能釣魚。”
話音剛落,團部前院忽然傳來朱子明的聲音:”團長,政委。”
隨著聲音,吊著右胳膊的朱子明抬腿走進來,然后立正敬禮。
“朱子明?”趙剛還不知道內情,關切得道,“你怎么出院了?”
刑志國也同樣不知情,關切得道:“是啊,傷筋動骨一百二十天,趕緊回野戰醫院躺著去,可別落下什么后遺癥。”
“沒事的。”朱子明搖搖頭說道。
“王醫生說了,不用力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李云龍跟王野對視了一眼,說道:“那你回去歇著吧。”
“團長,我這幾天閑壞了。”朱子明叫苦道,“派我個任務吧?”
“也行。”李云龍點點頭道,“那你閑著沒事的時候可以去幫著查個哨。”
“是!”朱子明挺身立正,又說道,“幾位首長,那我現在就去查哨了。”
“去吧。”目送朱子明的身影遠去,趙剛喟然道,“好同志啊,身體還沒痊愈就開始掛念團里的工作。”
“朱子明確實是好同志。”
李云龍言有所指地說道:“咱們團部的安全可就全指著他了。”
趙剛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還以為李云龍有意要栽培朱子明,便提議道:“要不然,就推薦朱子明擔任團部保衛處長?”
“說啥?”這下輪到李云龍愣住。
愣了下,李云龍道:“朱子明不合適。”
“我也覺得不合適。”趙剛松了口氣,“朱子明的工作積極性雖然很高,熱情也有,但是性格太毛躁,還欠磨煉。”
檢察到趙家峪村口,朱子明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
擱以前,朱子明絕不會回頭往后看,但是現在他心里有鬼,最怕身后會有人跟蹤,所以得確認一下。
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發現。
確定左右無人之后,朱子明便快速來到村口一棵白楊樹下。
搬開白楊樹下的一塊石頭,然后將一張小紙條壓在石頭下。
再次確定左右無人,朱子明才一路回到村子里,順便還檢查了一遍村口的明暗哨。
然而朱子明不知道,就在他離開村口之后不久,一個身影卻鬼魅般從一條排水溝里慢慢地站了起來,悄然走向白楊樹。
這個身影不是別人,就是李俠。
李俠在上海干了好幾年的地下工作。
其中的一項主要工作就是跟蹤各式各樣的目標。
以朱子明的段位要想發現李俠的跟蹤,可能性為零。
來到那顆白楊樹下,李俠打著手電筒,仔細地檢查了兩遍。
最后發現,他的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朱子明這個家伙根本就沒有任何反諜經驗,也沒有對這個情報藏匿地點做任何的安全措施。
確認沒有安全措施,李俠才放心地取出情報快速掃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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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情報放回藏匿點,
李俠悄無聲息返回。
時間很快來到子夜。
北澤重雄開始不間斷地抬起手腕看表。
因為約定的集合時間是十點,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
然而,前往趙家峪潛伏的狙擊手江口親男卻依然沒有返回。
是否派狙擊手前往趙家峪對面的山上潛伏,并伺機獵殺獨立團的指揮官,北澤重雄也曾猶豫,因為八路軍獨立團也擁有一支特種部隊。
所以派狙擊手前去趙家峪伺機暗殺很冒險。
不過猶豫再三,北澤重雄還是決定嘗試一次。
萬一一擊得手,把獨立團的團長李云龍干掉呢?
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期望多半落空,而且多半還搭上了一名優秀狙擊手。
又等了五分鐘,江口親男還是沒回,北澤重雄便決定不再等待,沉聲道:“不等了,我們回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