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不敢相信
時間來到5月8日夜間。
牛王村是緊挨著同蒲公路的一個小村莊，大約有十幾戶人家，世代以種田為生，因為地處汾河平原，日子還算不錯。
但是牛二顯然不在此列。
牛二是牛王村出了名的破落戶。
因為好吃懶做，把祖上傳下來的十幾畝水澆地都變賣個精光，生計沒有了著落，就開始偷雞摸狗禍害鄉鄰。
這天半夜起來，牛二又準備去鄰居王七家偷一只雞來烤著吃。
躡手躡腳來到王七家的雞舍前，牛二正準備下手時，耳畔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頓時便心頭一麻，不是吧？這是被發現了？
足足有十幾秒，牛二動都不敢動。
但是身后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響了。
有些木然地回過頭，牛二的眼睛便一下子瞪得老大。
這么多人竟然沒有一點兒聲響？這是？過陰兵了嗎？看著公路上無聲無息開過的大隊人馬，牛二屎都嚇出來。
直到有說話聲傳過來，牛二才猛然驚醒。
當下牛二便一個閃身，躲到了雞舍后面。
月光照不到雞舍后面，牛二的身影幾乎與陰影完全融為一體。
那兩個聲音越來越近，最后直接從雞舍前面走過去，一個說：“你他媽小點聲，千萬別把村子里的百姓給驚醒了。”
“那怕啥？”另一個聲音說道。
“都是中國人，還能去給鬼子告密不成？”
牛二頓時間心頭一動，去告密？難道這些人是國軍？八路軍？
“那可說不準。”最先說話的那個聲音道，“這里可是日占區，我聽說日占區的不少百姓已經被小鬼子洗腦。”
兩個聲音漸漸地遠去。
牛二慢慢從雞舍后面爬起身。
然后向著遠離公路的方向飛奔而去。
因為牛二知道，那邊有個日軍小莊據點。
太原，第1軍司令部。
巖松義雄拄著雙拐杖，正站在沙盤旁邊。
沙盤上模擬的是中條山戰場，從沙盤看，日軍第33、第35、第36、第37以及第41師團已經全部展開，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著中條山發起了向心攻擊。
只用了兩天，日軍參戰各部就已經向前推進了至少二十公里。
國軍經營了四年之久，號稱“固若金湯”的外圍防線就跟紙殼似的，一戳即破，根本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真沒想到，會如此的順利。”
巖松義雄喟然道：“我原以為，怎么也得一周時間才能夠突破外圍防線，卻沒有想到支那軍竟然連兩天都沒能夠堅持下來。”
花谷正說道：“這也從側面說明，大將閣下采取的綏靖之計有多么高明，愚蠢的常凱申還有那些支那軍高級將領，根本就沒有想到皇軍會在這個時候發起中原會戰，他們甚至還在幻想著能借助皇軍的力量鏟除八路軍。”
“哈哈哈，真是一群天真而又愚蠢的家伙。”
巖松義雄聞言大笑，隨即又說道：“然而遺憾的是，八路軍的高級將領卻比支那中央軍的高級將領要聰明得多，雖然在之前與中央軍多有摩擦，但是八路軍并沒有在這個時候對中央軍落井下石，反而是主動伸出援手。”
花谷正道：“嗦嘎，八路軍的確是很難纏。”
巖松義雄目光轉向貼在墻上的地圖，問道：“花谷君，對于晉東南的八路軍主力我其實反而不太擔心，因為有第四、第九旅團在，他們翻不了天，我擔心的反而是流竄到晉西北的八路軍三八六旅及晉綏軍獨一旅、支那中央軍獨九十四旅。”
說此一頓，巖松義雄又問道：“晉西北可有什么異常嗎？”
對于巖松義雄的擔心，作戰室的參謀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晉西北就算鬧翻了天，對于中條山的戰局又能造成什么影響？
近衛第二師團再無能，守住安化以及周邊幾座主要縣城總沒問題吧？
而只要近衛第二師團能夠守住安化以及周邊的幾座主要縣城，等到中原會戰結束，第一軍就可以騰出三個師團的兵力用于其他的方向。
到那時候，晉西北的治安戰形勢就會發生徹底的逆轉。
“并沒有。”花谷正搖搖頭說，“入夜之前，第九飛行戰隊的兩架九七式中島戰斗機對安化到河源沿線區域實施了空中偵察，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巖松義雄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晉綏軍獨一旅還有支那中央軍獨九十四旅仍舊還在貓貍嶺附近嗎？”
花谷正道：“是的，仍舊還在貓貍嶺附近。”
“真奇怪。”巖松義雄皺眉說道，“晉綏軍獨一旅還有支那中央軍獨九十四旅為什么還在那里？他們都已經暴露了，難不成還幻想著近衛第二師團會派援兵前往河源縣城，并且還會蠢到進入他們設在貓貍嶺的伏擊圈嗎？”
花谷正道：“或許他們就沒想過要打伏擊，而是打阻擊，阻擊安化來的援軍，為八路軍三八六旅強攻河源縣城贏得足夠時間。”
巖松義雄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八路軍為何還不動手？”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花谷正說道，“也許是在等什么吧。”
巖松義雄卻搖搖頭道：“貓貍嶺附近確定是晉綏軍還有中央軍？”
“確定。”花谷正道，“晉綏軍、中央軍的軍裝顏色還是非常容易分辨的。”
“光靠軍裝并不足以確認身份。”巖松義雄擺了擺手，又說道，“晉綏軍獨一旅編有一個美式山炮營，航空偵察兵可有找到？”
“這個山炮營一直都沒能找到。”
花谷正道：“估計是對炮兵陣地蓋了偽裝網。”
巖松義雄：“空中偵察識破不了偽裝，地面偵察兵難道也找不到？”
花谷正道：“從昨天晚上開始，近衛第二師團派出的十幾支偵察分隊就全部失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已經遭到八路軍特種部隊的獵殺。”
“八嘎！”巖松義雄罵道，“倒是把這支該死的特種部隊給忘記了。”
頓了頓，巖松義雄又盯著地圖說道：“還是想不明白，晉西北的八路軍、晉綏軍和中央軍在搞什么？他們的意圖何在？”
花谷正搖頭道：“我也完全看不明白。”
說到這里一頓，花谷正又說道：“但是好在，就算他們把晉西北攪一個天翻地覆，也不會對大局造成影響。”
正說話間，旁邊桌子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間響起：“叮鈴鈴鈴！”
情報課長佐久間次郎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電話筒：“摩西摩西，這是第一軍司令部。”
片刻之后，佐久間次郎忽然之間變了臉色，隨即掛斷電話，轉身對巖松義雄道：“司令官閣下，小莊據點報告說，有上萬的支那軍沿著同蒲公路南下！”
“納尼？有上萬的支那軍沿著同蒲公路南下？”
巖松義雄還有花谷正勃然色變。
支那軍南下要去哪里？
太原？！
公路上，晉綏軍獨一旅的大隊人馬正在浩浩蕩蕩向南開進。
回頭看看長長的隊列，方立功眸子里掠過一抹憂色，說道：“旅座，我們這次真的是要去打太原嗎？”
“當然是真的。”
楚云飛道：“我把山炮營都帶來了，還能有假？”
說話之間，楚云飛目光掃過跟在身后的騾馬隊列。
這幾百匹騾馬所背負的，是十二門山炮的零部件，m1a1型75mm口徑山炮總重量六百公斤，可以分拆成八個部件。
每個部件還不足百公斤。
九十六匹騾子就能運走。
加上炮彈，兩百匹騾馬也是足夠。
方立功道：“可問題是，我們對太原城內的日軍底細一無所知。”
說此一頓，又道：“日軍具體有多少兵力？炮兵部隊還有裝甲部隊又有多少？這些我們全部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我們對日軍的具體防御部署也是完全不知情，這種情況下就貿然跑去打太原，實在太冒險。”
“立功兄，如果還有得選擇的話，我也不愿意打太原。”
楚云飛習慣性地想要扯軍裝下擺，結果卻聽到呲的一聲，直接把身上穿的土布短褂的下擺給扯了下來，這才反應過來穿得不是卡其布。
當下又道：“然而問題是我們根本沒得選擇。”
“侍從室還有長官部可都給我們下了死命令。”
“命令我們獨一旅不惜代價策應中條山戰場。”
“可是侍從室和長官部并沒有命令我們打太原呀。”
方立功還是想爭取一下，又說道：“旅座，我總覺得僅憑李云龍和王野的一席話，我們就真的和中央軍獨九十四旅跑去打太原，太過草率！太原要是真這么好打，他們八路軍三八六旅為何不打？為何把這好事讓給我們？”
“八路軍三八六旅參加或者不參加，與我無關。”
“我也不想知道李云龍和王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楚云飛道：“立功兄，你我只要知道，中條山上的二十多萬中央軍已經危在旦夕，黨國的黃河防線也已危在旦夕。”
“黃河防線一旦崩潰會出現什么局面，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為了挽救中條山的危局，為了挽救黃河防線，即便是明知道太原是個龍潭虎穴，我們晉綏軍獨一旅，也是非去不可。”
方立功頓時不再多說什么。
話說到這，他也唯有服從。
誰讓他是軍人呢？
安化的日軍近衛第二師團這會也已經得到消息。
“納尼？”宮野道一瞠目結舌的道，“有一支人數超過萬人的支那軍正沿著同蒲公路南下？上萬人？支那軍？”
“難道，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支那軍的真正目標是太原，他們要打太原？！”
宮野道一被自己的判斷嚇了一大跳，這可有些出乎他們的預料。
他們想到了晉西北的中國軍隊不會消停，他們也想到了中國軍隊會攻打某幾個縣城，甚至想到了可能會運用調虎離山計把近衛第二師團的主力從安化調開，然后乘虛偷襲安化，他們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中國軍隊居然會跑去打太原！
因為這太瘋狂了，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有這么瘋狂的念頭吧？
“師團長，這應該不是真的。”澀谷一郎說著就變得自信了起來，“這肯定不是真的，因為晉西北的支那軍沒那么多兵力。”
“晉西北的支那軍總共也只有三個旅一萬多人。”
“現在光是守在貓貍嶺、馬蘭鎮以及河源縣城外的支那軍就有一萬多人，所以沿著同蒲公路南下的那一萬多人肯定是假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支那百姓扮的。”
停頓了下，澀谷一郎接著說道：“因為害怕被皇軍的偵察兵識破，所以才特意選在夜間沿著公路行軍。”
“師團長，不如就這樣上報吧。”
“就說南下的支那軍大概率是假的，是支那百姓。”
宮野道一還是有些擔心，說道：“澀谷君，會不會是從其他方向過來的支那軍？比如晉察冀或者綏遠？”
“可能性不大。”澀谷一郎說道，“一支上萬人的軍隊，短距離機動或許可以做到不被發現，但是遠距離機動卻一定會被發現，如果真是晉察冀的八路軍或者綏遠的綏軍過來，我們的情報人員不可能毫無察覺。”
宮野道一說道：“這么說，沿著同蒲公路南下的支那軍真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澀谷一郎斷然道，“師團長可以向司令官閣下提出建議，從太原派一個步兵大隊主動出擊。”
“派一個大隊主動出擊？”
宮野道一說道：“萬一南下的支那軍是真的呢？”
“納尼？”澀谷一郎頓時無言以對，如果南下的支那軍是真的，那么不用說，主動出擊的這個步兵大隊肯定就完了。
而一旦損失了這個步兵大隊，那太原就危險了。
因為太原現在的守備兵力總共也只有三個步兵大隊左右的兵力，一旦損失了一個大隊的兵力，就只剩下兩個大隊的兵力。
其中至少有半個大隊還是司令部的非戰斗人員。
好半晌，澀谷一郎說道：“師團長，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測試出南下的支那軍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就是從我們這邊著手。”
宮野道一說道：“由我們主動出擊？”
“是的。”澀谷一郎說道，“如果南下的支那軍是真的，那么留在晉西北的就是假的，我們只要派出一個步兵大隊就能擊潰任何一個方向的支那軍。”
頓了頓，又道：“師團長，不如立刻派一個步兵大隊進攻馬蘭鎮。”
宮野道一目光一閃反問道：“如果馬蘭鎮的八路軍后撤，追不追？”
“這個…”澀谷一郎再一次語塞，是啊，如果八路軍后撤怎么辦？
追的話，萬一是調虎離山計怎么辦？不追，那就沒辦法確定中國軍隊的真假。
宮野道一沉吟片刻后說道：“命令，河源憲兵隊立刻派一個小隊出城反突擊，電告平田君，不需要太較真，只要確認城外是八路軍獨立團的主力還是民兵即可。”
派一個大隊的兵力進行試探太冒險，畢竟安化城內的兵力也是不足。
但是從河源縣城派一個小隊反突擊，卻不至于影響大局。
關鍵是一樣可以達到目的，一樣可以發現中國軍隊真假。
“嗦嘎。”澀谷一郎頓首道，“師團長英明！”
遼縣，八路軍總部。
老總走進作戰室時，副總參謀長正帶著陳銘歷還有馬源在圖上作業，看到老總，三個人趕緊敬禮。
“什么情況？”
老總擺手道：“大半夜的把我叫醒，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老總，情況是這樣的。”副總參謀長壓抑著興奮說道，“李云龍他們要打太原。”
老總剛剛端起搪瓷茶缸準備喝一口涼白開，驟然聽到這話一下把開水吸進肺里，當即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這家伙，眼淚都咳出來。
副總參謀長趕緊走過來給老總拍背。
好半晌，老總才終于緩過來，瞪大眼睛道：“你說什么？李云龍這個愣種要打太原？我的天，我沒有聽錯吧？他一個團就敢去打太原？”
“老總，不只是獨立團。”副總參謀長擺手道。
老總道：“加上新一團和新二團也才四千多人，打太原？”
副總參謀長搖了一下頭，又笑著說道：“老總，還有楚云飛的晉綏軍獨一旅和中央軍的獨九十四旅，三個旅的兵力。”
“這樣。”老總松了口氣。
三個旅的兵力倒是差不多。
畢竟這時候的太原守備空虛，
撐死了也就是一個聯隊的守軍。
而楚云飛的晉綏軍獨一旅又是個加強旅。
所以就算打不下太原，全身而退應該沒什么問題。
“對了。”老總又道，“楚云飛和梁鋼怎么回事？居然肯聽李云龍指揮？”
副總參謀長說道：“我估計楚云飛和梁鋼兩人本身也有攻打太原的意愿，畢竟現在中條山的局勢極其不樂觀，常凱申一定會命令他們從側翼策應，而楚云飛和梁鋼又是常凱申的得意門生，一定會豁出命去執行常凱申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