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超越射擊
太原，駐山西第1軍司令部作戰室。
巨大的沙盤已經搭好，兩個作戰參謀正在進行最后的掃尾工作。
沙盤上呈現的是八路軍總部大夏灣所在地方圓五十公里的地形。
第1軍參謀長田中隆吉站在沙盤正前方，一臉滿意的打量著參謀部花了兩天兩夜時間搭建起來的杰作。
這沙盤真是一件杰作。
筱冢義男和山本一木站在一邊輕聲交談。
筱冢義男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山本一木也是一臉嚴峻。
通訊課長水原拓也和作戰課長坂本隆一站在沙盤另一側，也是神情凝重。
只有情報課長大島義夫斜靠在窗口默默抽煙，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
整個作戰室的氣氛都有些沉重，因為山崎大隊自從兩天前一頭扎進太行山后就失去了聯絡，到現在都還沒有重新建立通訊。
兩個作戰參謀邊忙邊小聲交談。
“山崎大隊這是無線電靜默嗎？”
“進入敵后實施無線電靜默是常規操作。”
“問題是八路軍根本沒有能力實施反電訊偵察，沒必要實施無線電靜默。”
“規定就是規定，必須得執行，不能因為敵人不具備反電訊能力就改變。”
“我總覺得，山崎大隊應該是出意外了，要不然不至于兩天都沒有消息。”
“我不這么認為，山崎大隊再怎么說也是一個步兵大隊，就算遭到八路軍幾萬人甚至于十幾萬人的圍攻，總不至于電報都發不出來。”
聽著兩個作戰參謀在那里議論，田中隆吉臉色也垮下來。
“夠了。”田中隆吉黑著臉說道，“你們兩個嘀咕什么呢？”
“哈依！”兩個作戰參謀一頓首，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這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一個通訊參謀匆匆走進來。
“將軍！”通訊參謀走到筱冢義男的跟前，啪的收腳立，又將手中文件夾遞了過來，“山崎大隊急電！”
筱冢義男聞言神情一振，終于有消息了。
田中隆吉和在場的參謀們也是精神大振。
筱冢義男沒有伸手去接，擺了擺手說道：“念！”
“哈依！”通訊參謀便打開文件夾念道，“第1軍司令部：經兩晝夜之艱苦行軍，我山崎部隊行軍兩百余公里，成功抵達大夏灣附近。”
“然而，情報課提供之地圖存在很大謬誤。”
“在大夏灣附近，有一處名叫一線天的要隘。”
“地圖未經標注，致使我部隊之奇襲功敗垂成。”
看來推卸責任無論對于國軍還是日本都是基本操作。
情報課所提供的地圖雖然有誤，但是導致山崎大隊奇襲失敗的并不是因為地圖，而是因為山崎大隊作戰不力。
但是在山崎大隊的這封電報之中，
情報課就成了奇襲失敗的背鍋俠。
情報課長大島夫義的臉色便立即垮下來。
這種事情也能怪我們情報課？地圖又不是我們畫的。
筱冢義男目光冷冷的掃了大島義夫一眼，又道：“接著往下念。”
通訊參謀又念道：“前有要隘阻路，八路追兵又至，我山崎部隊只能轉進至李家坡附近固守，今已憑借有利地形構筑起堅固之工事。”
“固守三天當綽有余裕，五天亦能堅持。”
“司令部可從容調兵，對敵實施反包圍。”
“大日本帝國，板載，天皇陛下，板載！”
“昭和15年6月15日，山崎部隊敬呈！”
筱冢義男揮手示意通訊參謀退下，又道：“李家坡在哪？”
大島義夫第一時間從沙盤上找到李家坡，對筱冢義男道：“李家坡在這。”
看清楚李家坡的地形后，筱冢義男終于松了口氣，說道：“喲西，李家坡的地形確實易守難攻，山崎君的眼光很準。”
山本一木也道：“至少從沙盤上看，李家坡的坡頂是一個直徑五百米左右的平臺，如果山崎大隊能夠將機槍火力構筑在坡頂棱線后，就可以有效避開八路軍的直射火力反制，那么守住陣地的機會將大大增加，就是不知道地圖是否準確？”
“這個…”大島義夫便有些尷尬，卻不敢做肯定回答。
筱冢義男卻道：“無論李家坡的地形是否有沙盤上顯示的這么好，我都堅信山崎大隊能夠守住李家坡陣地至少兩天！我們的時間足夠！”
說此一頓又道：“命令，步兵第222、第225以及第237聯隊立即從太原、平定以及崞縣向著李家坡發起向心攻擊！”
“明天傍晚前，必須趕到李家坡外圍，”
“對李家坡外圍之八路軍129師主力形成反包圍！”
“另外，再把這些情況上報給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大將閣下很關心這一仗。”
“哈依！”通訊課長水原拓也猛一頓首，拿著剛剛記錄好的手稿走進通訊室，去給參戰的各個聯隊以及華北方面軍司令部拍發電報。
岡村寧次確實很關心這一仗。
因為這一仗是按著岡村寧次的意圖打的，整個戰役的構想都是岡村寧次提出，第1軍只是執行而已。
所以說，這一仗無論勝敗都會記在岡村寧次頭上。
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岡村寧次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燒在冀南，命令騎兵第110大隊去攔截八路軍的一支小部隊，結果卻鬧了一個開門黑。
而這一次的大夏灣之戰，是岡村寧次燒的第二把火。
如果這一把火又被澆滅，岡村寧次的臉上可就不好看。
第1軍遲遲沒消息上報，岡村寧次心里就難免有些忐忑。
宮野道一看出岡村寧次有些擔心，便笑著寬慰道：“大將閣下不必擔心，山崎大隊乃是第4旅團之精銳，斷不會讓我們失望。”
話音還沒落，便有通訊參謀匆匆走進來。
頓首報告道：“大將閣下，駐山西第1軍急電！”
宮野道一接過電報，一看之下便面露尷尬之色。
這打臉來得太快了，剛說山崎大隊不會讓他們失望，結果話音剛落，山崎大隊的奇襲就以失敗告終。
“怎么？”
岡村寧次皺眉問道：“山崎大隊的奇襲失敗了？”
“是的。”宮野道一有些尷尬的道，“由于情報課提供的地圖存在謬誤，導致山崎大隊提前暴露行蹤，進而導致奇襲功虧一簣。”
“可惡！”岡村寧次臉色也垮下來。
對八路軍總部的奇襲還是失敗了嗎？
不過宮野道一頗有種唾面自干的精神。
于是宮野道一又道：“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山崎大隊已經在李家坡構筑起堅固的防御工事，將八路軍129師之主力牢牢吸引在李家坡。”
“這就為第1軍圍殲八路軍主力創造了機會。”
岡村寧次神情微動道：“八路軍129師果真集中兵力向山崎大隊發起圍攻？”
“是的。”宮野道一道，“截止到目前，八路軍至少集中了三個團以上兵力，并且還有更多參戰部隊從四面八方匯聚。”
“最終之參戰部隊肯定會超過十個團。”
“這既便不是129師的全部主力，也至少有一半了。”
“喲西。”岡村寧次神情稍緩，又說道，“不過動作一定要快，電告第1軍，參戰之各聯隊必須克服一切困難，盡快與山崎大隊會合。”
好好的一次奇襲作戰變成了釣魚作戰。
既然是釣魚，魚餌就不能有事。
“哈依！”宮野道一猛然頓首。
李家坡。
“奇怪，八路軍怎么還沒動靜？”
山崎治平看著前方的山體棱線，眉頭已經蹙成一團。
李家坡頂周圍的棱線雖然擋住了八路軍的直射火力，但是也擋住了日軍的視線，使得日軍成了瞎子，根本看不到坡下動靜。
所以山崎治平不知道八路軍在坡下干什么。
八路軍遲遲不發起進攻，山崎治平就開始疑神疑鬼。
難道八路軍不準備發起強攻嗎？除了強攻，八路軍還能有什么招？
然后很快，山崎治平就知道了答案，八路軍真有招，就是以土工作業向前掘進，縮短從坡頂棱線到日軍陣地的距離。
八路軍挖掘了三條坑道，之字形向前推進。
這樣就有效的規避了山崎大隊的直射火力。
然而山崎大隊除了直射火力，還有強大的曲射火力。
“命令！”山崎治平哂然一笑，又說道，“炮兵中隊及獨立迫擊炮中隊立即對支那軍的坑道實施炮擊。”
一聲令下。
12門90口徑迫擊炮同時開火。
一排排的炮彈鋪天蓋地的落在八路軍的坑道工事上。
八路軍的挖掘行動似乎是停了，不再有泥土被鏟起，從坑道口往上揚起。
“喲西，看你們還有什么招數。”山崎治平微微一笑，心下充滿得意之情，我山崎治平雖然沒有上過陸軍大學，卻果然有名將之姿。
然而下一秒，山崎治平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住。
因為硝煙散開之后，八路軍的坑道內忽然又有了動靜。
隨著沙沙沙的響聲，又有一捧捧的泥土從坑道口揚起。
李家坡右側三公里，有一個山頭。
在山頂的亂石堆中，隱藏著一架潛望鏡。
王野就趴在這架潛望鏡的后面，對著李家坡實施觀測。
一邊觀察，王野一邊小聲說道：“和尚，給鄭連長發旗語，射角再調高一刻度，另外再右移半個刻度。”
魏大勇便趕緊爬到亂石堆后面，對著后面的密林打出旗語。
片刻之后，密林頂上的樹葉便毫無征兆的一片片飛舞起來，卻是隱藏在密林中的72挺九二式重機槍同時開火，形成彈幕。
彈幕越過王野他們藏身的山頭，打在李家坡東邊的崖壁上，濺起一團團的煙塵。
二次試射很快結束，根據觀測到的結果，王野拿出紙和筆飛快的開始計算，片刻之后對魏大勇說道：“告訴鄭連長，射角再調高半刻度，右移半刻度。”
魏大勇便再次爬到亂石堆后面，對著密林打出旗語。
這段時間魏大勇真是進步神速。
旗語都已經學會了。
李家坡頂。
山崎治平又嘗試了幾次。
然而結果卻沒什么卵用。
每當山崎大隊炮擊之時，八路軍就會停下來。
但是每當山崎大隊的炮擊一停，八路軍就又會開始往前推進。
“八嘎，這些該死的支那土撥鼠！”山崎治平黑著臉道，“難道挖的是窄口坑道？所以迫擊炮彈也很難打進坑道之內？”
“不過，這點小問題可難不住我。”
“我山崎治平將來是注定要成為一代名將的。”
當下山崎治平又抽出軍刀大吼道：“第1小隊，濤次改…”
迫擊炮彈打不進窄口坑道，手雷總可以塞進去，那就出動步兵反突擊好了，反正八路軍的直射火力也打不到坡頂平臺。
只要不沖過坡頂棱線就好。
“天皇陛下板載！板載！板載！”
50多個鬼子便立刻端著刺刀跳起身。
然而就在這時候，頭頂陡然響起咻咻的尖嘯聲。
緊接著，一撥撥的彈雨便毫無征兆的從天而降。
剛剛跳出戰壕的鬼子便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
“八嘎，這是什么情況？”山崎治平一下懵掉。
出擊的50多個鬼子也被打懵掉，一下愣在那里。
怎么可能？子彈怎么是從天上落下的？只聽說過下雨，什么時候下過子彈？
也只能怪這些鬼子沒有上過陸軍大學，要不然就肯定會聽說過索姆河會戰，也肯定知道這是超越射擊。
片刻之間，出擊的50多個鬼子就倒下了好幾個。
遭到攻擊的并不只有出擊的第1小隊，半個防御陣地都遭到攻擊，甚至就連八路軍的坑道都遭了無差別射擊。
彈幕覆蓋了足足半個坡頂。
差不多有三四萬個平方米。
八路軍的坑道也在彈幕之內。
只不過八路軍挖掘的坑道是窄口坑道。
再加上子彈雨也還是存在一定的傾角，所以幾乎打不到坑道里邊的八路軍，但是坡頂的山崎大隊卻被打慘了。
因為山崎大隊的戰壕全都是敞口戰壕。
幾乎就是在第1小隊遭到攻擊的同時，坡頂陣地上也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
其中一聲慘叫聲就在山崎治平的耳畔，急回頭看，山崎治平就吃驚的看到，他的勤務兵已經遭到射殺，子彈居然是從他的右側肩頸處打進去，然后從左下腹部穿出來，竟然把整個胸腔還有腹腔都給打穿，五臟六腑估計都已經被攪碎。
“大隊長，這是超越射擊！”終于有軍官大叫起來。
“這是八路軍利用九二式重機槍打出來的超越射擊！”
這一聲吼，也讓處于懵逼狀態之中的鬼子一下炸了鍋。
整個山崎大隊的一千多個小鬼子，瞬間就成亂了一鍋粥。
還是剛才那個鬼子軍官再次高喊：“都不要慌，都不要亂！”
“八路軍的重機槍陣地在東邊的那個山頭之后，子彈是從東南方位斜著打下來的，各自尋找東南方位的反斜面做掩護！”
“還有樹，躲到樹的西邊！”
“利用樹干抵擋彈幕覆蓋！”
山崎治平如夢方醒，趕緊一個閃身躲到一棵大樹西邊。
李家坡頂上有十幾顆大樹，樹枝已經被鬼子砍下來用于修工事，只剩下十幾根光禿禿的主干，正好用來擋子彈。
“炮兵呢？炮兵在干什么？”
保證了自己的安全，山崎治平大吼道：“炮兵立即實施火力反制！給我摧毀東邊的八路軍重機槍陣地！”
“大隊長，不行啊。”
一個炮兵中隊長道：“八路軍的重機槍陣地超出射程了。”
“納尼？超出射程？”山崎治平失聲道，“九二式重機槍的射程什么時候比迫擊炮還要遠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一個炮兵中隊長道：“九二式重機槍使用直線射擊法時，有效射程只有1000米左右，但是在使用超過射擊法時，射程可以增加到四千米甚至五千米！對面八路軍的重機槍陣地離我們陣地就至少有四千米！”
“八嘎！”山崎治平只剩下咬牙切齒的份。
這下子，山崎治平真的就徹底無計可施了。
扭頭看，八路軍的工兵似乎也挖得更歡了。
就這片刻功夫，坑道便往前推進了十多米。
右側的山頭上。
“和尚，快打旗語。”
王野道：“停止射擊！”
超越射擊雖然可以有效阻止日軍的反突擊，但是彈藥消耗極大，剛才一分鐘不到的彈藥消耗量至少在三萬發以上！
八路軍雖然也有兵工廠，有能力復裝子彈。
但既便是這樣，能節省一點還是盡量節省。
魏大勇又趕緊跑到后面，飛快的打出旗語。
旗語打出之后，掠過頭頂的咻咻尖嘯聲立刻就停了。
魏大勇便長長的松口氣，說真的，他剛才是真擔心，萬一重機槍陣地上的哪挺九二式重機槍底座沒有架穩，在射擊過程中震動了一下，導致彈道出現偏移，打偏了的子彈沒準就能打到他魏大勇身上，那就真的冤死了。
但好在，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和尚，接下來由你在這里盯著。”
王野說完起身，抄起步槍就往下走。
“隊長你去哪？”魏大勇一下就急了。
王野道：“我去宰了山崎治平那老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