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食鹽不知味,果香如哺乳
似乎看出了丁小乙的心思，只聽荼荼低聲警示道：“低頭，直面圣駕是要進挖眼地獄兩日游！”
聽到荼荼的話，丁小乙馬上重新低下頭。
不等眾人起身，另一邊側門打開，只見穿戴著盔甲的守衛，邁著整齊步伐挺入大殿。
為首的侍衛，手持兩面紅色的木牌，一者寫神威二者寫恩澤 和娘娘的侍女儀仗不同。
娘娘的那些侍女，手上多是手持花燈、靈帆、羽扇、香爐。
而這些侍衛手上拿的，卻是金瓜、銅鼎、斧頭。
只見大帝從后面緩緩走來，和自己之前所見的不同，此時的大帝已經換上了另一身著裝。
頭上帶著珠簾玉冠，一雙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閃爍著和煦的光彩。
深黑如夜的長袍上繡著九條滄海金龍，隨著他大步行來，袍角上金龍扭動鱗光閃爍，仿佛隨時就要從上面撲下來。
大帝倒是不需要屏風，大大方方的正坐在龍椅上，雙眼俯視向眾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哪怕只是隨意間抬起手掌的姿態，都像是帶著鎮壓蒼穹乾坤之力。
“參見天齊仁圣大帝。”
不僅儀仗不同，連叫法也不一樣。
娘娘是恭迎，卻也不喊全稱。
而大帝則不僅僅要稱呼大帝全稱，甚至這次連糟老頭他們也要跪拜下去。
這次連荼荼也一并起身跪拜。
“不是說，娘娘比大帝要大么？但看著架勢，似乎大帝更有威嚴？”
荼荼沒說話，但一旁廖秋對此倒是很了解，不過他知道丁小乙對幽冥的這些規矩不理解，索性翻譯成大白話，簡單的比喻了一下。
“不一樣，娘娘是董事長，但屬于甩手掌柜，大帝是最高執行官，整個幽冥官職都是由他任命，他是咱們直接負責人，生死全被大帝捏在手上。
再者今天娘娘是客，客隨主便，太正式了，容易喧賓奪主，若是換做娘娘的輪回宮，大帝也是一樣，不稱全稱。”
“哦哦！”
他點點頭，余光又瞄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帝一眼。
覺得還是自己最初見到大帝時候比較好看，眼下的大帝，雖然威嚴莊重，卻是里里外外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和高不可攀。
“起來吧！今天清明果會，也是一樁盛典，只是…”
大帝停頓了一下，眸光撇向白胖胖，頓時讓白胖胖的額頭上直冒冷汗。
心想大帝不會在這時候，把自己揭發出來吧。
好在大帝話音一轉：“只是最近極樂樹出了點問題，可能以后很久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結果子了，這樣也好，省的大家念計…”
“極樂樹出了問題！”
眾人一驚，極樂樹可是幽山神木，據傳根莖卻是貫穿幽山，是幽山的萬林之脈絡所在。
幽山上能夠草木欣榮，正是因為有極樂樹，為幽山草木，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氣。
如果極樂樹出了問題，以后幽山也可能出問題。
正在眾人為幽山的未來，而憂心忡忡的時候。
大帝會心一笑，沒再說下去，揮揮手，示意果宴開始。
早就準備好的侍從，從殿堂外走進來，將各種奇異珍果送在眾人桌上。
其實果宴，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參加。
不過今年的果宴規格，卻是有些…寒磣。
糟老頭手指捏起一顆果子，這是幽冥獨特的靈燈果，里面的內核閃爍著熒光，在夜晚猶如燈籠一樣。
往年的靈燈果，至少要有人頭那么大。
放在桌上，儼然猶如四盞明燈。
這到也罷，其他的果子更是歪歪扭扭，和往年的果會規格、品級差了不止一頭。
白胖胖拿起一個果子，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咽，好像手上的果子是人參果一樣的美味。
那位鬼王甶孑見狀，也隨手拿起一個果子放在嘴里。
結果一口下去，鬼王甶孑的臉色頓時就僵在哪里，目光一瞧，卻見白胖胖已經把手上的果子吃干凈了。
正搓著手，把那顆已經發毛的果子拿在手上。
“咦，你看著我做什么，吃啊。”
鬼王甶孑雙眼一凜，冷冰冰的把果子塞在嘴里，只是每吃一口，放在桌下的手就在大腿上緊捏上一分。
目光看著白胖胖神色越發越冷。
“你別這樣殺氣騰騰的看著我干啥，我又不欠你錢。”
白胖胖一臉莫名其妙，旋即突然明白了什么：“哦，原來你是想吃我手上的果子啊，給你！”
說著就在甶孑憤怒的眼神中，把手上那顆發毛的果子，放在他的盤子里。
“來來，請請請…”
另一旁糟老頭端起酒杯，向身旁這位冤家血河敬酒一杯。
隨后一臉心疼道：“血河老哥啊，您都這么大年紀了，牙口肯定不好，來來來，這個金軟香您可多吃點！”
說著就見糟老頭把盤子里那顆已經發黑變軟的果子，放在血河的盤里。
血河眼睛一瞪，看著糟老頭，拔刀砍他的心都有了。
冷哼一聲：“老弟客氣了，不過看你臉色就知道你也是日夜操勞，已有積累成疾之色，這顆串葡萄拿去，千萬別客氣！”
所謂的樹葡萄，一顆顆足有嬰兒拳頭大小，味美甘甜，吃下去后更能調節五氣，還能給人帶來好運。
當然，效果絕沒有五福豬那么神奇。
只不過血河的這串樹葡萄，明顯是摘的太早了。
一顆顆不過手指甲蓋大小，就和沒長熟的蘋果一樣，糟老頭硬著頭皮吃下一口，又酸又澀，咽在喉嚨里，更是和咽下一把刀一樣。
難吃的讓人流淚。
“酆都，你怎么哭了？”
坐在龍椅上的大帝，瞇著眼看向糟老頭，臉色驟然陰沉下來：“怎么，是嫌我的果子不好吃？”
糟老頭聞言連吃三口，把手上的果子徹底吃光才開口解釋起來 “老臣只是感動，不知什么時候，年紀大了味覺越來越差，食鹽而不知其味也。
直到吃到大帝所賜仙果，方才體會到什么叫甜，什么叫酸，什么叫舌下生泉。
仿佛回到了蒙童之時，嘗到第一口般的感受，臣此時感激涕零，謝大帝再造之恩…”
遠處一眾人聽糟老頭拍馬屁，心里活刮了這老賊都有。
“馬屁精！”
“無恥之徒！”
“呵呵，真乃厚顏無恥之鬼！”
各種咒罵聲，在每個人心里回蕩著，只恨糟老頭這個馬屁精，拍馬屁就算了，他這么一說，誰還敢說果子不好吃。
頓時間各桌相鄰，彼此關心問候，謙讓有禮，果會的氣氛頓時，就異常融洽。
“你們倆別愣著啊，吃啊！”
荼荼抓過丁小乙和廖秋，把兩人推到桌子前。
看著滿桌的水果，丁小乙眼神瞄向四周，發現場面居然如此和諧可敬，但可敬之下，卻又是殺機重重。
仿佛你遞來的不是果子，是殺親之仇。
最搞笑的，他看孟婆和一個男子坐在一起。
男子相貌端正，只是行為舉止，卻顯得很娘，手挑著拈花指，連聲音都娘唧唧的模樣。
他到沒有吃果子，而是不斷在孟婆身邊，推銷著自己的化妝品。
什么眼霜啊、神奇護膚品、不知道的還以為身旁坐的是某位微商代理呢。
孟婆被他念叨的腦袋都大了，隨手拿起果子放在嘴里，結果一口下去，先是一臉茫然，隨后就見她臉上的肌肉都拉攏下來，眼睛只翻白眼。
看到這一幕，丁小乙躲在后面差點都要笑場了。
能坐在大殿上的人，當然都不傻，這時候也就突然明白，為什么大帝一開口，就要先說極樂果樹出了問題的事情。
感情是提前推責任啊。
看到有人吃了兩個果子后，一張臉都變成了深綠色時，丁小乙臉都跟著黑了。
這誰敢吃啊，他們這些大人物吃下去都成這個模樣，自己吃下去，還不把自己給吃死。
廖秋苦著臉，拿起一顆葡萄大小的果子，小心翼翼放在嘴里后，結果臉上的肌肉都快扭曲起來，連灌下去三口水，才算是把這顆果子吃下去。
“小乙，我給您十個億，這桌水果你包了吧！”
只吃下去了一顆，廖秋就大呼受不了，目光滿是希望的眼神看向丁小乙。
“少來，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是富二代，我爺爺在天地銀行里，給我還存著幾十口大箱子的冥鈔。”
他嚴詞拒絕道，一副別讓我背鍋，你吃都成這幅模樣，我吃下去真的可能會死。
不過好在自己不是一個人來的。
別忘了，還有肉球呢。
小聲喚醒肉球，把一顆果子塞進肉球嘴里。
對于鐵蜉蝣這樣，可吃可存的家伙來說，這些果子落在它的嘴巴里，誰知道是吃了還是藏在肚子里呢。
見他三兩下的功夫，就把幾個果子悄聲無息的消滅掉后。
荼荼臉上的神色頓時就變得輕松起來。
目光一瞧，只見桌上這些冤家們，一個個咬牙切齒，卻還要做出謙讓開心的模樣，神情簡直比閻羅殿里的那些小鬼們，還要猙獰。
心里不禁打起一個冷戰。
不知道大帝這么做，究竟是不是故意在整他們。
“咳咳！”
就在這時候，似乎看下面的氣氛太和諧了，大帝輕咳兩聲：“既然你們這么喜歡吃，待會每個人帶上十斤回去吧。”
眾人一聽差點頓時一個哆嗦，十斤，這是回去當砒霜用么？
不過哪怕肚子里已經上下翻騰，眾人也只能臉上展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紛紛站起來，向大帝謝恩。
“差不多就行了，極樂果也該上了吧！”
這時，屏風后傳來娘娘的不耐煩的聲音，令眾人心里頓時大為感動起來，心想還是娘娘懂他們。
被娘娘這么一催促，大帝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但卻是壓抑著不好發作的樣子。
下面眾人見狀，心里不禁暗道：“果然，傳聞是真的，看起來娘娘和大帝果然是吵起來了。”
一時大殿內逐漸安靜下來，連糟老頭這個號稱大帝身邊馬屁精的老家伙，此刻也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啃著果子。
就在這時候，只聽門外面，一行人走了進來。
原來這次除了各方大佬來參加果會之外，所帶來的后人們，也都要來接著機會參拜大帝，討個吉利。
本來這是要等到果會結束的時候，才會安排上，來推高氣氛的小差距。
只是負責這次果會的管事，眼見氣氛冷了下來，就趕忙把這個環節提前了。
只見一行人邁步走來，為首的是一名和丁小乙差不多大的青年。
“咦！！”
青年一經出現，就令引來眾人紛紛注目。
而最驚訝的人，正是丁小乙。
他的目光被青年所吸引到，眼神牢牢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后，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滔天海浪。
青年的確很獨特，臥蟬眼，柳葉眉，高挑的鼻梁，還有一頭扎眼的紫發。
但讓自己所震驚的，并不是青年的外貌，而是因為這家伙，居然也是個活人。
“大帝，這是我的新弟子頌興學，也是我最后一位關門弟子。”
坐在白胖胖身旁的鬼王甶孑，站起來向大帝介紹起來。
“頌興學拜見泰山東岳天齊仁圣大帝。”
說著只見對方匍匐在地，行五體投地大禮。
別的不說，光是這番禮數，是分毫不差，令眾人紛紛點頭。
“是個好孩子，賞你的！”
大帝一拋手，一顆果子正落在頌興學的面前，眾人一瞧，居然是一顆極樂果。
一時看向頌興學的眼神，不禁羨慕起來。
只待頌興學跪地叩謝后，才穩穩的站在鬼王甶孑的身后。
“小乙，你的競爭者來了！”
廖秋瞇著眼打量著對方，雖然對方的言行舉止挑不出一點毛病，可廖秋怎么看都覺得很不爽。
聽廖秋的話后，丁小乙微微皺起眉頭。
有種很不爽的感覺。
就好像玩游戲，你發現了一處刷怪快，爆率高的風水寶地，本來可以一人獨占。
但后來卻發現，有人也發現了這個地方。
頓時心里難免會生出一種被侵犯的感覺。
很快接連幾波人紛紛上殿，無不是各家大佬的后輩。
遇到大帝看的順眼的，就隨手賞賜一顆極樂果上去。
轉眼陸陸續續的的就送出了好五顆極樂果。
“孟婆弟子，柴家遺女，柴蓉給大帝請安！”
眾人聞聲一瞧，只見一女子走進大殿，曲身拱手向著大帝道：“大帝萬福。”
“這是誰家的姑娘啊，真漂亮！”眾人目光聚焦在柴蓉的身上，紛紛目光一亮，向孟婆投去羨慕的眼神。
只見柴蓉頭上還帶著自己送她的點翠，只是身上卻是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裝，一時更加從容大方，賞心悅目。
“多好的苗子啊！”
坐在孟婆身旁的男子，胳膊肘頂了頂孟婆肩膀：“要不算我一個，我正好也缺個徒弟呢。”
“滾蛋！”孟婆臉色一黑，差點抽出自己隨身拐杖抽他。
坐在龍椅上的大帝，目光隔著珠簾，上下打量一番后，余光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丁小乙，心里對柴蓉的事情一清二楚。
說起來，這筆爛賬之所以能夠還清，也是和自己有點關系。
一想自己當年的無意之舉，卻不想讓受困于這段陰緣之中的柴蓉，終于脫困而出。
大帝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好好好，孟婆這次收了一個好徒弟啊。”
說著從袖子里，又拿出兩枚極樂果送給柴蓉。
這已經是送出的第七顆果子了。
而且一次就送出兩顆，難免令眾人心里一陣羨慕。
柴蓉拿著極樂果，再次向大帝跪安后，才站到了孟婆身后，目光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丁小乙后，小臉頓時紅撲撲的。
一時低下頭，不敢多看他一眼。
但想來若不是孟婆子就在一旁瞪著眼盯著，恐怕柴蓉這時，已經要跑上去，把手上的極樂果分給丁小乙一顆。
“紂絕陰天宮之子，紂夷祝大帝，福壽萬載…”
這時候，大殿外，只見一名男子邁著輕快的步伐，挺胸昂首的走進大殿。
只是在他邁步走進大殿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不，準確的說，是紂夷身上那件寬大的長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