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土鱉
“上海？”
很陌生的名字，似乎只是在歷史的課本上被提及過一兩次，就沒有再被提及。
更多的時候，好像被稱為魔都。
不僅僅是上海，地球大震動前，夏人的歷史中，很多城市的地名都沒有記錄。
自己曾經詢問過一些歷史特長的同學。
他們給出的答復，似乎是因為在大震動之前很多書籍里，是不允許直接寫地方名字的。
往往就會有一些拼音首寫來代替。
于是乎，就導致一個問題，在大震動后的混亂黑暗的時代過去后，很多人想要找到歷史資料，結果出了少數書籍外，大部分書籍是沒有這個名字的。
單純的拼音首寫，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相對而言，西歐，北歐，乃至大和等等民族的歷史上倒是沒有出現這種問題。
只不過地質變換，那些過去的城市名字，大多數都被保護區取代掉。
那些東西過去記錄的歷史。
早已經成為課本上的一頁紙張。
甚至只是一個詞匯。
所以看著面前霓虹燈閃爍的大上海三個字，丁小乙一時有些興奮。
邁步繼續往前走。
周圍開始傳來車水龍馬的聲音。
眼前的世界逐漸變的鮮活，一些身影開始只是模糊，但后來漸漸的清晰，直至和活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街道的上行人穿梭，自己站在其中，反而更像是一個看客。
當看到車夫穿戴者粗布縫制的短袖，頭上帶著一頂小氈帽，脖子上掛著汗巾。
拉著一輛兩輪車，在自己面前跑過去的時候。
他的眼中只有驚奇和新鮮。
“嗡嗡…嘟！嘟！嘟！”
這時，最令丁小乙感到興奮的是，一輛黑色的四輪車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不過待仔細看了之后。
只是一輛黑色的四輪車，并非是自己上次看到的五菱宏光。
雖然嶄新的車漆，一塵不染，可依舊遮掩不了，發動機刺耳的嗡鳴聲。
不過這一切丁小乙的眼中不僅僅充滿了新奇，更是令他感受到這個時代，獨特的魅力。
不要說發動機的聲音，就算是這輛四輪車嘟嘟嘟的喇叭聲，都是那么的賞心悅目。
“先生，需要香煙么？”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女孩站在自己身邊，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油亮的長發，扎著兩根辮子。
丁小乙一怔，目光看向小女孩的裝扮。
簡單的衣服上帶著少許的補丁。
雙手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很大，有一根繩帶，掛在那女孩纖細的脖子上。
里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香煙，從未見過的牌子。
仙女牌、哈德門、大前門、三炮臺…
各種各樣的香煙，色彩鮮艷，香煙的包裝上，居然畫著女人、騎馬的士兵等等圖片，看得讓人感到新奇。
除此之外，還有大包大包的紙包，里面裝的是零散的煙絲。
這些東西在現實中，簡直是想象不到的。
因為聯盟法令，現實中的香煙，外面包裝，絕不準美化。
甚至要貼上如墮胎的嬰兒，腐爛的肺部真實照片。
以此達到讓人戒煙的目的。
雖然對老一代煙民效果不佳。
這些老煙民，往往都會買一個精致的銀質盒子，專門用來放香煙。
但對于那些學生也好，青年也罷，很多人看到煙盒上的畫面后，恐懼和反感，令他們本能的去排斥香煙。
其中就包括自己。
他想，如果沒有聯盟的法令，或許現實中的香煙，一定會設計的更加時尚，美感。
然而當丁小乙余光，突然注意到女孩那雙赤果的小腳丫，正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時。
心口猛的咯噔一下，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樣。
那是一雙可愛的小腳丫，但上滿沾滿了泥沉。
甚至腳趾上已經磨破了皮子。
讓人看得感到揪心和不忍。
丁小乙張張口，甚至不知道該說什么。
“先生，您買香煙么，我可以送您一盒火柴！”
稚嫩的聲音里，帶著一份不該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成熟。
像是有一顆石頭重重壓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一個只有九歲的女孩，光著腳丫在冰冷的夜晚販賣香煙。
這樣的沖擊感，瞬間像是一把利刃一樣一刀扎在自己的心坎上。
自己這個年紀時，正在享受著沙灘上的陽光，無憂無慮的拿著水槍在嬉戲玩耍。
他從沒為自己的吃喝穿著去發愁過。
不說自己，哪怕是王佳良的表弟，一樣的年紀，吃的圓滾滾的像是一頭小豬。
強烈的反差感。
無疑令自己內心更加的煎熬。
這份煎熬，令他突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厭煩。
而且這份厭煩，越來越是強烈，令他想要逃，離開這里。
只見丁小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上一步，甚至有些懼怕去看小女孩期待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幫不了。
驟然轉過身，加快速度的往前走，希望能夠將小女孩從身后甩開。
“先生！”
女孩的呼喊聲，像是針一樣扎在他的心口。
但丁小乙還是低著頭不管不顧的往前走。
直到聽不到小女孩的喊聲時，他才逐漸放緩了腳步。
雙手放在口袋里，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消瘦的臉頰上，頓時流露出幾分苦澀。
這讓他第一次感覺到，窮，居然會如此令人傷感。
“都是假的，不必當真。”
丁小乙深吸口氣，內心反復的告訴自己，這里，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靈能生物營造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是真實的。
甚至只要自己帶著小女孩離開，她也會猶如泡沫，一吹就散。
這時，耳邊的歌聲，逐漸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開。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齊唱、
月下的花兒都入夢，
只有那夜來香。
吐露著芬芳…”
歌聲是從身后的歌舞廳傳來，哪怕外面懸掛的大喇叭帶著糟糕的音質，刺耳的雜音。
可這不影響女子歌聲中，那種風拂楊柳，輕柔而又嫵媚多情的聲音。
即便是路邊拉扯的車夫，也會蹲坐在石頭上，聽著歌聲，似乎也一時忘記了養家糊口的艱難，一陣陣入神。
“這個聲音！”
丁小乙一挑眉頭，雖然歌曲變了，但女人的聲音依舊令自己感到熟悉。
正是這個聲音吸引著自己，來到這處靈能空間中。
看了一眼歌舞廳金碧輝煌的大門，雖然自己沒有錢，可依舊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
門口的侍從，瞄了一眼丁小乙，不過待看到丁小乙身上整齊嶄新的長衫，以及頭頂的爵士帽后，就并沒有去阻擾丁小乙進入。
甚至面帶微笑的為自己拉開大門。
以貌取人。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詞匯。
甚至在現實中，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哪怕高官顯貴，或是普通一名服務業人員，都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然而在這個時代里，這個詞，雖然是貶義。
但卻是大行其道，是最正常的事情，也是最應該的事情。
一件黑色長衫，就已經令丁小乙和那些連褲子都是補丁的老百姓，拉開了實質性的距離。
那頂一塵不染的爵士帽，仿佛就已經令侍從覺得，這個人并不是普通老百姓。
最重要的是，他表現出來的那種淡定從容。
絕不是裝出來的。
面對如此金碧輝煌的大上海歌舞廳，那些苦哈哈們，還沒這個膽量進來。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他們放這些人進來，他們都怕踩臟了自家地板磚，走路都恨不得點著腳尖飄著走。
金碧輝煌的水晶燈，精致的裝修陳設。
宛若一座宮殿般的裝潢。
將門外就連路燈都黯然昏黃的世界，徹底分裂開。
令丁小乙不由多打量上幾眼。
“小兄弟，很面生啊，第一次來大上海吧！”
這時候一名胸前掛著懷表的中年人迎上來，待看到丁小乙目不轉睛的掃視著面前的大廳時。
中年人的嘴角不由得掛起自豪的笑容。
“呵呵，金碧輝煌對吧，這里可是大上海歌舞廳啊！”
然而中年人話音剛落，就見丁小乙目光掃視向他，一撇嘴，神色不屑道：“土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