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名為“寒山”,山如其名,遍眼蒼巖陡峭,霧影縈繞。
殷鋒這是第二次登上寒山,之前和駱咤來過一次,被曹鐘欺騙進了黃蛟之墳。
此刻舊路重游,不禁又是想起駱咤。
“小駱咤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過得好不好,在哪里修行......”殷鋒一邊攀登,一邊掛念著遠方的小兄弟。
他內心之中,已經把雍紅蓮和駱咤,當作兩位親人。
司馬襄是認同的好友,慧景師傅是深刻銘記的恩師。
“諦牯”和“莊周”,那就是最鐵的親密知己。
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所經歷的人,所經歷的事,都在推動著他,逐漸地融入這個世界。不再有迷茫,也不再有抵觸。
殷鋒邊走邊感慨著。
其實他來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也只是兩個月而已。
兩個月,六十天,卻發生了無數值得思緒和琢磨的事。喜怒哀樂,都算是嘗過了滋味。有被算計的,也有被感動的。
從初來乍到時的茫然無措,謹慎小心。然后到如今一步步揭開世界的神秘幕布,追逐著修行者的真諦。
一切一切,都讓殷鋒為之回味,增添動力和信心。
他一路向前的攀登著,順便也觀賞一下許久沒見的后山風景。正值春日,花草遍地,孤寂寒山中,也終于迎來了繁榮的開端。
隨著逐漸向里深入,沿途的風景就越來越繁茂。殷鋒努力記憶著那個洞府的方位,向著蒼巖密布的區域趕去。
終于是來到那個蒼巖堆,再才停步。
曾經就是在這里,駱咤被曹鐘的陣法挪走。也就是在這里,殷鋒見到了蓄謀已久的曹鐘,進入秘密洞府內。
轉過蒼巖堆之后,此刻在他眼前的,依然是暗淡霧緲籠罩下的山洼地。曹鐘曾經布置過的獸骨獸皮迷魂陣,也已經腐蝕殆盡。只有微弱余燼殘跡在告訴殷鋒,他曾經是來過這里。
殷鋒溝通“封神榜”,開啟瞳術,冷靜地觀察著四周。
只有微弱而不可察的孽瘴虛影,但這些僅是山野兇獸流竄的痕跡,沒有什么傷害性。殷鋒循著某種線路,逐漸找到了掩藏在石堆里,秘不可見的那個低矮洞府。
洞內幽深,不見天日,沿壁的磷粉依舊殘留。殷鋒鉆了進去,沿著低矮巖壁,曲折入內,又見到那個粗糙開辟的石屋。
當初曹鐘為了開辟這個洞府,煞費苦心,但仍然是為鞍紅做了嫁衣,自已也慘死在地底。不過留下的這個洞府,也算是為殷鋒留了個后門。
知道的,全都死了。也只有殷鋒,可以從這里偷摸進地底的黃蛟之墳。
殷鋒繼續向內深入,視覺也越來越暗。終于是找到那條羊腸小道,曲徑深幽,不斷向下盤曲而降。
殷鋒維持著瞳術,走了許久,氛圍越來越令人窒息。接近地底,陰森寒冷,呼吸中都帶著白氣。道路越來越陡峭難行,需要往下攀爬。
前方模糊的孽瘴黑霧,越聚越深厚,已經能夠對修行者造成傷害。看來這段時間,這個地底又在發生著異變。
殷鋒突然停下腳步,因為眼前孽瘴濃烈的地方,已經被大量山石殘渣給堵了。而且堵得嚴實,憑他一已之力,不可能過去。
怎么辦?殷鋒冷靜地思考。
已經走到九十九步,這最后一步,怎能放棄?
殷鋒想了想,舉起手掌,取出了神秘紙片。
在他的心目中,這張由那個男人留下的“落款簽名單”,一直充當著“敲門密鑰”的特殊功能。但凡是通道、秘道、藏穴等等,神秘紙片皆能另外制造出“后門”,另辟蹊徑的穿入。
那么在這個無法通行的暗道前,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殷鋒將神秘紙片,扔在堵塞的暗道前。
果然,神秘紙片懸浮片刻,立即就旋轉繚繞起灰霧。雖然比起之前的傳送灰霧,要更加薄弱稀少。但起碼它在動,說明此路可行。
殷鋒滿心欣喜,立即毫不猶豫地鉆入。
眼前只是一陣朦朧模糊,很快,殷鋒就是視覺恢復。
他已經站在一片廢墟的前面,而身后就是那道被堵塞的通道。神秘紙片從虛無間閃現出來,又回入殷鋒的體內。
殷鋒展眼望去,前面就是那個記憶中的敞開黑暗空間。隱隱可見一座厚實門戶,扎根在盡頭。
果然是穿了過來,直接面對黑鐵禁門。
殷鋒心里對神秘紙片感謝,大步向禁門走去。
門上,兩個掌印依舊存在。
他將手掌放在兩個掌印上,冰寒入骨,麻酥酥的感覺。瞬間,這種感覺就通過手掌傳導,心靈中“封神榜”光芒大盛。
黑鐵大門上,發出震動似的嗡鳴。
掌印上,幽光涌動。緊閉的黑鐵禁門,緩緩開啟。
門后,涌出淡淡朦朧的霧氣,露出通道。
殷鋒立即閃身進入,腳下通道,是一條巖石直道,直通往盡頭。在那邊,就是巖石與金屬混合澆鑄,四四方方的陵墓。
殷鋒眺望著周圍環境,除了更加的死寂和冷清,這片陵墓空間里毫無異樣。看來若無外力干擾,黃蛟終其一生,也是逃不出去。
陵墓前的那座墓碑依然聳立著,提示著危險:
“寒山黃蛟埋骨之墓”、“生人勿近”......
墳墓的周圍,繚繞著大量孽瘴與陰冥氣的糾纏黑霧。殷鋒穿梭在黑霧中,找尋著那個曹鐘挖開的缺口。
很快,已經布滿孽瘴和塵灰的缺口,顯現殷鋒眼前,他趕緊鉆入。缺口石窟內,有些幽暗陰森,但孽瘴和陰冥氣都已經溢散。
視線盡頭方向,以石塊壘積起的簡易小祭壇還在。
祭壇周邊腥紅色的小蠟燭,已經熄滅,顯得殘破腐朽。
之前柳筠娘溫養“儀式焰炷”,附著的黃蛟恥骨,經過算計和爭奪,此刻卻已經在殷鋒的手中。
世事之離奇玄妙,莫過如此......
殷鋒瞧了瞧腳底地面,或許在他腳下,還踩著曹鐘、鞍紅等人的骨灰余燼。爭來奪去,反復算計,卻落個一場空......
殷鋒平靜了心緒,拿出黃蛟“恥骨”。
恥骨上,那個黃蛟陰魂留下的焰花痕跡還在。只要呼喚三聲,就能喚出黃蛟陰魂分身。加上“龍魄蘊神丹”,這條老蛟,就能順利脫困。
但是殷鋒卻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繼續取出,那個小鳥巢似的微型“草框”。
他將這個小草框,套在黃蛟恥骨的末端。
“諦牯”的儀式上說得很清楚,要想真正達到鎮壓封印效果,必須要有敵對者的本命信物。否則,也無法成功。
也該當這個老蛟倒楣,它恰好就有一截那話兒的恥骨,掌握在殷鋒手中。此刻套上這個“草框”,完全合乎標準。
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后,殷鋒深吸一口氣,開始拈起“龍魄蘊神丹”,進行呼喚黃蛟陰魂的儀式。
以靈力灌注入恥骨內,以意念呼喚恥骨上的焰花痕跡。
三聲之后,整個墳中石窟里,立即覆蓋了一道龐然凜冽的兇煞惡意。仿佛無窮無盡的滾滾黑潮,急速地在殷鋒眼前繚繞盤纏。
黑潮之中,一條并不粗壯,宛若凝聚到極至的,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黃金鱗蛟影,以神秘莫測的變化,在凝聚成形。
“放吾出去......”
“放吾出去......”
囈語般的聲音,彌漫在整個空間里,從微弱轉為濃烈。
整個黃蛟墳內,所有事物,包括殷鋒的身軀,甚至是地底一粒塵埃,都在喀嚓喀的震響。這是一種突如襲來的威懾,代表著種族壓制般的威嚴。
已經成功凝聚成形,宛若一截扭曲樹干的黃蛟陰魂,所有的肢體、鱗爪、頭顱,以一種恐怖可怕的形態,也展現在殷鋒眼前。
它的形象接近于民間傳說里,那種五爪金龍。但是比龍顯得瘦弱,鱗片更細,臂爪更尖銳猙獰。特別是頭顱,雖然沒有龍角,但凹凸不平,突起大量骨刺,比龍更加丑陋兇惡。
“一百三十年......一百三十多年啊......本座終于是重見天日,終于是出來了......出來了!!”
黃蛟陰魂帶著狂笑,帶著肆無忌憚地痛快,在無窮無盡的黑潮里,盡情披鱗抖擻,騰躍舒展。雖然它的身軀是濃縮的,但其兇煞氣勢,依然彌漫大張著蛟龍之威。
殷鋒已經被壓制得臉色紫脹,腿腳顫抖著站立不住。他手中的那顆“龍魄蘊神丹”,也被強制性剝奪,懸浮在黃蛟陰魂的頭顱前。
黃蛟陰魂輕輕伸出漆黑舌頭,將“龍魄蘊神丹”卷入喉口。它那濃霧般的喉鱗間,依稀可見“龍魄蘊神丹”在旋轉著,散發著某種詭秘的氣息。
“嗯,呵呵,嘿嘿,哈哈哈......”
黃蛟陰魂感應著“龍魄蘊神丹”的滋養,感應著那種對它殘軀的保護,忍不住再次得意地笑了起來,越發的肆無忌憚。
笑聲陡然止歇,就仿佛整個空間內的狂風停止。
黃蛟陰魂以一種極其怨毒、忿恨、暴虐的眼神,深深盯著殷鋒。這種眼神,就像是暴風雨前的死寂,森然可怖!
“你!污辱了本座!也污辱了本座的軀殼!”
“這截骨頭,是本座某個精華之所在!你居然......”
“你居然用個草框套著它!!”
黃蛟陰魂發出驚天動地般的憤怒咆哮,凝聚成一團漆黑得發出黑光的巨大烏影,宛若泰山壓頂一樣,撞向殷鋒。
它這是擺明了要將殷鋒毀滅,以消它心中大恨。
而且是以壓頂的方式完全摧毀殷鋒,這是一種極度泄憤的行為。
但是,就在這個驚怖霎那的時刻。
套著黃蛟恥骨的“草框”上,驟然閃現一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