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尼桑,你回來啦
上川尊聽見，在他喊出“我回來了”后，家里大廳內有動靜響起。
聽聲音，很急促。
有什么很匆忙走動，撞到了桌子。
沒等上川尊細想，上川千繪從大廳跑了出來，左腳一癲一癲的。
不用想。
剛才撞桌子的動靜，一定是上川千繪走的太急，不小心左膝蓋撞桌上了。
“尼桑，你回來啦。”上川千繪一跳一瘸的跑來，停在上川尊面前，彎著身揉著左膝說。
“嗯。”上川尊微愣了下，點點頭，看向上川千繪。
白皙的臉，一副很疼的小表情。
怎么都能看出，撞桌子那一下很疼，然而她卻沒有哭，在強忍著。
“沒事吧。”
上川尊一手托在上川千繪的手臂，將她扶著，另一手快速脫掉鞋進來。
“很疼嗎，我扶你進去吧。”
上川千繪連忙搖頭擺手，強扯出笑容。
“尼桑，我沒事啦，不疼。”
那笑容，疼和笑并存在一張可愛臉蛋上，看著讓人忍俊不禁。
說到這，她墊著左腳，站起身。
“尼桑，你今天回來的好晚，是不是偷偷約會去啦。
尼桑，你的書包怎么這么臟，掉地上了嗎？書包這么臟，拿出去多不好，我幫你洗洗吧。
尼桑不用怕我把你書包洗壞啦，嘻嘻，因為我今天把尼桑你還沒洗的臟衣服都洗了。
每件都洗得干干凈凈的哦。
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就晾在陽臺。”
上川千繪好似一只小麻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說到后面，她雙手叉腰，挺著胸，臉上掛著小傲嬌般的驕傲。
十足像個幫了父母小忙，等待父母夸的小公主。
上川尊沒有說話。
靜靜聽著。
“哦，對了，尼桑，我今天不止洗了衣服哦。
我還把被子拿去曬了，還把地板拖了。”
上川千繪指了指地板，露出甜美笑容。
“尼桑，你快看，是不是拖得很干凈。
還有，還有哦，我看天色很晚了，尼桑你又沒回來，我就先把飯做了，還炒了個雞蛋。
尼桑你應該還沒吃吧，等下嘗嘗我第一次做的飯菜好不好吃。
尼桑我是不是很厲害，我發現，其實我很有做家務的能力。”
話落。
上川千繪眼神飄忽不定，時而看地板，時而看身旁墻壁。
雙手擺弄著衣角：
“所以…尼桑，以后洗衣服、做飯、曬被子可以我來做的。
還有像拖地、出門買菜，我也可以做。
除了這些，其他小事情我也可以幫忙。”
上川千繪的聲音，微微顫抖。
“尼桑，你不用把我當小孩子看的，我15歲了，不小了。”
上川尊莫言，看向上川千繪。
或許是不敢去看上川尊的神色，或許是說的太專注，上川千繪沒有察覺到上川尊在看她。
她仍舊在說著。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做很多事情，能幫很多忙，我也可以幫尼桑你分擔一些的壓力，所以…”
上川千繪說著說著，眼睛泛紅，眼眶浸濕。
淚水止不住的留下。
最后的‘所以’二字說出，她的聲音在顫，身子也在顫。
雙手死死抓著衣角，都捏的褶皺。
她想要把后續的話說出，卻說不出，喉嚨像被卡住了。
想說又不敢說。
她在害怕，
害怕說出那些話，會帶來失去，會…
直到現在，沉默許久的上川尊有了動作。
抬起手，在上川千繪肩膀上輕拍了下。
他的神情沒有什么變化，但這不代表他冷漠，也不代表他不知道為什么上川千繪會突然說這些。
在抵達家門口時候，上川尊從原主記憶中，察覺到一件事情。
原主在乘坐飛機去自殺前，寫了兩份遺書。
一份是書包里的遺書。
另一份則是一開始寫遺書時，寫作廢的廢稿遺書，就丟在垃圾桶。
本來上川尊是祈禱著。
希望上川千繪沒發現垃圾桶遺書。
不過，從現在上川千繪的表現來看，她一定是發現了垃圾桶里的遺書，知曉上川尊要自殺。
上川尊輕拍上川千繪肩膀。
這溫和的一拍，仿佛是即將決堤的堤壩承受最后一次拍擊，上川千繪身子一顫，再也無法抑制，嚎啕大哭。
她想要收住哭聲，想要抹去淚水。
不想要讓上川尊看到她傷心，怕他心疼她。
可是，不論她怎么伸手去抹眼淚，淚水卻怎么也抹不掉。
不住的流下。
因為，她想起了那份今早找尼桑，在他房間發現的自殺遺書。
更因為…
從頭頂走廊的耀眼燈光下，她猛然發現，尼桑的頭發夾雜著數根白發。
說實話，當今社會，學業壓力很大很大，高中生有幾根白發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幾乎走在路上，隨便找個高中生都有白頭發，不管他有沒有學習，有白頭發是正常的。
然而，上川千繪沒有想這些，在她看來，那是尼桑獨自撐起這個家后，有了太多太多煩惱，有了太多太多發愁，從而生了白發。
上川千繪不傻，很清楚爸爸媽媽死后，尼桑有多陰郁、苦惱。
雖然那個曾經愛笑的尼桑，依舊每天面對她時，都是揚著笑容。
可是，她很清楚，那是尼桑怕她擔憂，在撐著。
每次她偷偷打開尼桑的房間，總能看到尼桑沉著臉，在那抓著頭，皺著眉，思考著每天的花銷、為今后的日子煩惱。
她很想要幫忙。
可是每次想要提出幫忙，卻被尼桑反駁“你一個小孩子幫啥呢，幫倒忙的，快去寫作業去”之類的話。
甚至，尼桑說著說著還會生悶氣。
久而久之，上川千繪不敢在說這些。
她害怕尼桑會生氣，害怕說這些，會讓尼桑覺得自己無能。
然而。
一切在她發現遺書后變了。
看到遺書內容，前所未有的懊悔涌出。
上川千繪極度后悔。
后悔自己如果堅持幫忙該多好，如果自己在鼓起勇氣，主動幫尼桑分擔點該多好。
今天是上川千繪最不安的一天，自從爸媽死后，她再一次體會恐慌、不安。
她很害怕尼桑已經自殺。
她想要出門尋找尼桑。
但又害怕萬一尼桑沒自殺，回來后，卻找不到她，會給尼桑添麻煩。
整整一天。
從早上到晚上。
上川千繪就這么在家，祈禱著尼桑不要自殺，等候著尼桑回來。
而在一天的等待里，她沒有干等，做起曾經尼桑做的家務，想為尼桑分擔點壓力。
每做一個家務，體會到家務的累，上川千繪就會哭一次。
原來…尼桑付出了這么多，自己真的是個傻瓜、白癡！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點發現呢。
就這樣。
一直等到晚上，夜幕降臨 看著天色，尼桑仍未回來…
上川千繪的心，仿佛如夜幕降臨一樣，也蒙上一層黑幕。
一層名為無助、惶恐不安、后悔、自責…的黑幕 隨時間流逝，那份黑幕越加深沉。
就在黑幕快黑到臨界點時，上川千繪終于聽到了那聲，最期盼的開門聲，以及那聲最想要聽見的“我回來了”。
沒有半分猶豫。
上川千繪沖了出來，因為過于著急、匆忙，不小心撞到桌子。
她沒有管疼痛，踮腳跑了出來。
見到上川尊，上川千繪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那一刻，她沒有哭，強忍著哭的沖動，把早早在今天一天里，已經心中默念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
直到說到最后幾句。
她發現，原來強忍的眼淚已經落下，眼淚無法止住。
而當說到最后一句。
她哭了，話也止住了。
那默念了無數遍的最后一句話，她沒敢說出。
被硬生生卡在‘所以’兩字上。
后續，沒有說出。
因為她害怕說出后，會讓尼桑知道她看過遺書，導致觸動尼桑的心弦，覺得自己的脆弱被妹妹知道，造成失去尼桑，害怕她的話會束縛尼桑，害怕會給尼桑增加負擔、會生氣…
其實。
那句話很短。
也很簡單：
“所以，尼桑，一起努力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