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音符從琴弦上落下之后。
櫻花雨也很有默契的停下。
抬頭望去,原本開了一樹的櫻花,此刻大部分都匍匐在地上。
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場彈奏。
最后曲終的時候,似乎鼓掌以及歡呼并不是很應景。
但是伊藤老板不管這些。
他,海豹鼓掌。
嘴里還在不停地嘟囔著說自己的夫人就是厲害,自己是多么有福氣能夠被夫人看上云云。
雖然最后被伊藤夫人以大煞風景的理由轟出了后院。
但是很明顯,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啊,就是這樣,不懂風情。”
雖然是抱怨,但是聽到更多的是寵溺。
“琴聲里面有很多。”
和也斷然是不可海豹鼓掌的。
他能夠感知到琴聲里面的一些東西。
而駒呢,在旁邊沒有說話。
在他看來,剛才無異于在葬花。
這滿天的櫻花。
還有滿天對于那個…“盲人”的哀悼。
“之前又聽說,夫人師從…”
和也適當的止住了話頭。
因為總不能在伊藤夫人面前說出那個稱號。
“是的,師從溫井老師,溫井佐助。”
所以這就是那個盲人的名字嗎?
佐助。
大島和也也沒有想到這個答案會出來的如此順利。
這讓他一愣。
不知道后續該怎么開口。
伊藤夫人忽然之間笑了一下。
“是不是想知道關于溫井老師的事情,我知道大家都稱呼他為那個盲人,那個自己刺瞎雙眼的盲人。”
和也和駒都保持沉默。
因為他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總不能應和上。
伊藤夫人忽然站起身子,說這里并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不如去里面坐著聊。
對于一直都想要知道這件事情全貌的和也和駒來講,自然是感覺到開心。
在一壺熱茶之下,關于那個盲人的故事緩緩的拉開了序幕。
所以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駒能夠在大島和也的眼中看到那種震驚和不理解。
“所以你覺得,他們是相愛的嗎?”
和也走出酒館的時候,他總覺得內心有點憋屈。
一個人為了不看到他喜歡的女孩子被毀容之后的容顏,從而刺瞎了雙眼。
而那個他喜歡的女孩子,似乎并不那么的喜歡他。
之前一直都抵觸,甚至都不愿意承認孩子的父親是誰。
為了這樣的一個人刺瞎雙眼,和也總覺得不那么的劃算。
“可是最后她還是愛上了他,不是嗎?”
駒從口袋當中翻出來那些櫻花的碎瓣。
那是他當著和也的面裝進去的。
裝進去的時候,還示意了一下自己并沒有爬樹。
他還是知道一些生命輕重的。
“可是…那個叫做愛嗎?不應該是湊合?”
看得出來,和也這個人有點精神潔癖。
只不過駒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所以如果說這個時候我們把那個地址告訴給伊藤夫人,你說,我們會知道的更多嗎?”
“她似乎一直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悼念過往?”
和也沉思了一下。
不過他隨后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所以,這一次北島老師打算在這個故事上下手嗎?”
“這個故事…你看到了一些值得去寫作的事情?”
“也許吧。”
駒抬著頭看著天空。
在剛才伊藤夫人彈奏的時候。
他看的很是分明。
她的眼眶之下,那是櫻花無法遮掩的淚痕。
在這個春天,在這個光還不是那么強烈的時候,折射的很是分明。
那些偶爾落在發髻上的花瓣,會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再一次的跌落。
她當時彈琴的手在抖動。
琴聲有些亂。
等等,總之駒能夠感覺到這股被花潮葬送的感情是有多么的洶涌。
但是他不理解為什么,原本只是發生在和她并沒有那么緊密聯系的人身上,會對她造成那么強烈的情感波動。
又或者說她是在惋惜嗎?
雖然北島駒也不知道這段故事該不該寫。
但是他目前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這個故事,他可能了解的還不那么的完全。
知道了那個老嫗存在的伊藤夫人很激動。
她的眼眶甚至都又一次出現了紅腫。
“所以,能帶我去嗎?”
當時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很卑微。
這讓伊藤老板感覺到很是心疼。
在去的路上。
伊藤夫人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是在激動還是畏懼?
也許都有。
駒側著腦袋看著窗外。
最后窗外的景色定格在了那個一戶建前。
伊藤夫人只是看了一眼,聲音就帶上了一點點顫抖。
“是這里,白天都會亮著燈。”
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話。
敲門之后,開門的依舊是那個老嫗。
她沒有想到會是她。
她想到的是就是她。
兩個人對視一眼之后。
老嫗有點難以置信。
“伱是…千春?”
她的眼睛很是渾濁。
所以她總覺得是她幻視了。
伊藤夫人輕輕的把老嫗攬入懷中。
聲音多多少少都帶著那種難以控制的顫抖。
“為什么來東京了,不說一聲。”
“是千春啊,原來是千春來了啊。”
老嫗一直都在默默的重復這句話。
也許大多數人都這樣。
在情緒達到極點之后,喜歡喋喋不休。
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駒和大島和也在一旁沒有出聲。
其實作為局外人來看,有些情愫產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
無緣無故的哭泣。
就像是眼前的這種。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們冷漠。
更多的是無從感知。
進入到房間里面的時候。
駒借著一個間隙問了伊藤夫人一個問題。
“夫人,為什么就看了一眼。”他有點好奇:“就可以確認這里是…”
伊藤夫人指了指那個白天開著燈。
“因為白天開著燈。”
“可是不是…”
“因為燈能夠帶來安全感。”
“安全感…”
和也湊上來,聽的很認真。
是的。
安全感。
伊藤夫人點點頭。
記憶在腦中泛起圈圈漣漪,而后變成像是跑馬燈一樣在眼前浮現。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盡量的彎曲著自己的身子。
然后攙扶著身邊那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孩子。
女孩子很美。
只不過她的眼神空洞無神。
“開著燈呢,開著燈呢。”
男人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