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些時候,可以給一點點機會。”
大島和也忽然之間開口,讓北島駒沒有反應過來。
“什么?給什么機會?”
“我感覺是不是北島老師你,自己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很小的屋子當中,然后所有人都無法靠近其中。”
大島和也回想起之前和北島駒探討什么是幸福的時候,他給出的那個答案。
說實話,那個畫面一直都深深的留在他的心里。
雖然之前知道北島駒是一個寫景的好手,但是他還是一頭撞在了北島駒給他刻畫好的場景當中。
看到北島駒沒有說話,大島和也倒是也沒有覺得尷尬,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其實每一個作家,成功的作家,都是心思細膩的人,他們對于這個世界有著屬于他們自己獨有的感知。
他們能夠聽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生靈的哭泣,也可以感知到城市角落里面被人可以掩蓋的悲傷。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心中藏著這個世界上最苦的痛,以至于他們無法承受…”
大島和也停住了腳步,側過頭看著北島駒。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
其實有那么一些人,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帶著任務來的。
也許有人是為了研究出一些東西,還有人是為了寫出一些東西。
等到他們完成了他們的任務之后,他們就會回到天上去。
所以…
他害怕北島駒是這樣的人。
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家伙過于無欲無求了。
似乎寫書對于他來講,并不是說為了成名亦或者是賺錢等等。
好像就是為了寫書而已。
而他的處女作還是這樣的一部作品。
所以很難免不讓他聯想到是那些人。
可能是陽光的原因,有些陰冷,平常都是在居酒屋的燈光下看北島駒。
現在仔細端詳了一陣子之后,發現比他的身形瘦削了很多,而且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北島駒聽到大島和也的話之后,腳步停頓了一下。
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
“我不是那樣的人,至少目前來講不是。”
“那也沒有必要把自己關在屋里嘛,除開晚上工作和平常來新潮,也可以挑一個時間出去走走,就像是現在這樣。”
“我是為了采購…”
“采購的路上也是可以看看風景的,東京還是挺美的。”
大島和也碾碎了一塊冰,將它踢的很遠。
北島駒想了想,側過頭問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嗎?”
不過這讓大島和也有點尷尬。
“要說好玩的,我也不是很懂,平日里也不會去玩,但是我知道有個地方很不錯。”
大島和也說的很不錯的地方是一個神社。
距離并不遠,到神社的道路不知道被誰清理過,只需要踩著那些小石板就可以到達。
穿過鳥居走到神龕,周圍一片靜謐。
喧囂的車馬看起來好像是被神明用了什么法術一般隔絕在外面。
“你信神嗎?大島老師?”
“神明嗎?在我比較彷徨的時候,我愿意來這里,只不過并不是說我愿意相信他們,我想更多的是因為這里靜謐,所以我喜歡。”
“在神社這里說這些話,好像并不是很好吧。”
北島駒打趣了一聲。
大島和也笑了一下:“怎么說呢,如果說神明因為這個記恨我,那么他也不會是神明了。”
兩個人在神龕附近找了一個可以坐下的位置,就這樣坐著,眺望著遠方的景色。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也許是神明大人的保佑,又或者是神社附近就是十分寂靜,所以心就會變得很安靜。”
等到大島和也說完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哪里吹來的一陣風,將整個樹林沙沙作響。
就好像是神明聽到了大島和也的話,很是喜悅一般,那股沙沙聲像極了低語。
眾生祈求安平,神靈聽著細細碎語。
也許神明的作用就是這樣。
北島駒雙手揣兜:“這里是一個好地方。”
“就這樣介紹給我,不怕我搶走了大島老師的圣地嗎?”
大島和也搖頭道:“我挺希望你來這里的,至少比你在那個店里面要好上許多。”
“似乎大島老師對于伊藤老板頗有成見。”
“不是有成見,而是我覺得北島老師這樣的一個作家,不應該是…”
“食的四方煙火,寫盡人間故事。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大島和也被北島駒冒出來的這句話,嗆住了。
有那么一點點的道理。
但是在大島和也的視角里面,北島駒雖然是在伊藤家工作,不過他身上那股氣質始終沒有消失。
之前是覺得出塵,后來才發現,其實是一種孤獨。
那是一種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
就好像一切于人的善意全部都是裝出來的一樣,根本無法走進他的內心。
就比如永遠都不知道北島駒的過去。
他給人氣質就仿佛…
始終都在那里,靜默著。
他的靜默,是另一處等待,無名,無望,又熱烈。
反正是絢爛,反正是到來,反正是背負慢慢凋殘的孤獨,耀眼的孤獨,義無反顧的孤獨。
這也是大島和也一直放在心上的原因,他想要找個機會帶著北島駒入世。
之前打聽過,初代說北島駒平常基本上都會待在院子里面的那棵樹下面,或者是窩在自己的房間當中。
晚上也不開燈,就這樣任由著黑吞噬一切。
隨后就是皮膚肉眼可見的慘白,就像是一個夜行動物一般。
那一次,初代在樓上看的很清楚。
半夜,北島駒一個人站立在樹的下面。
雙手就這樣高高舉起,任憑積雪落滿身子。
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鳥一樣。
那一刻,初代忽然之間想起了一句話:
他一定知道,我靈魂遷徙的方向。知道一只鳥托著夜色起飛的負重感。
只不過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
也許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一份好奇。
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當中,她走進了北島駒的房間當中。
看到了他床頭的那張紙,被他寫上了一句話,就這樣貼在那里:
我不能自詡洞明世事。從過去到今天,我一直是一個尋覓者,但我已不再尋求于星辰和書本之間,而是開始聆聽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