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良三在店員很詫異的眼神之下,果斷買下了這本并不被人看好的期刊。
要不是店員追在后面大聲的喊著把買的東西弄丟的話,田中良三可能這一次收獲的真的就是在店員看來是一大堆何不食肉糜的東西。
一路上他都在讀,回到家門口,田中夫人詫異的看著肩膀上落滿積雪的田中良三。
“親愛的,這是怎么了?”
“什么?”
“雪落的滿身了,你。”
“啊?”
田中良三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活動了一下因為夾著紙張不讓亂飛而被凍得有些發紫的手指。
“頭一次看到會這么認真的看…咦,是這個啊。”
田中夫人忽然之間恍然大悟:“看來是發現不一樣呢。”
“忘記你原本就是寫俳諧的呢。”
“不要打趣了,我那些東西,在小院老師這里,根本不值一提。”田中夫人拭去丈夫頭發上的雪花,接過衣服后笑著說道:“我說啊,也許我們在見證一件事情。”
“什么?”
“一場改革。”
“他嗎?”
田中良三看到夫人一直都笑著看著手上的期刊。
田中夫人站在窗戶前,燈光灑落,夾雜著雪的清寒。
“這是我的感覺,我沒有見過這個詩人,但是總是給我這樣的一個意向。”
她眼神波動之間,露出思索的神色:“他是一個很貧窮的人,他的貧窮并不是我們這種背負著房貸的人,而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但是他卻在津津樂道其中。
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他開玩笑,包括命運,但是他依舊豁達。”
田中夫人的聲音融合在煮沸的味增湯當中,嘟嘟嘟冒泡,轉而升騰起一股霧氣。
“小院老師用一些清麗的,輕靈的,情真的句子,把生命當中出現的一些瑣碎的事情變得無比美好。
就好像是短短三行,寥寥幾個字,卻足夠是看了一場一分鐘的短電影。
我的感覺是,他的人生好像很坎坷,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
他在面對和他一樣屬于自然弱勢的那些萬物的時候,存有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感情:憐愛。
于是,他用文字表達了出來,實在是太美了。”
“親愛的,看到那個標題了嗎?”
田中良三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夫人轉過頭來,眼眶有點淚花閃爍。
哭了?
“這個世界如露水般短暫,原來書本標題的寓意是這樣,即使生命短暫,也要像清晨的露水一樣,用透明的身軀折射出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些事物的存在。”
被夫人這么一說,田中良三忽然之間愣住了。
他在讀詩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那種似乎天然存在的隔閡消失了,就好像是這個詩人附身湊到耳邊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很多的東西都很美。
也許因為一時的忙碌而感到心煩,也許因為一時的困境而愁眉苦臉,但是其實身邊一直都有美的。
那是一種極致的治愈。
就好像是有這么一個人,永遠在你的身后,為你兜著這個世界上你遺留下的美好,然后在你難受的時候,一股腦兒的傾斜給伱。
田中良三沉默了。
其實不光是田中良三,基本上每一個好奇這里面寫著什么而試著翻閱的人都被這一瞬間的兜售給震驚了。
那是一整個世界的美好,被鋪張開眼前。
泡沫經濟之后的世界如果說灰色的話,這一次的期刊,就是重新給你的灰色世界上色。
“也許,這個該死的世界,這個混蛋的生活,有悲觀,有傷感,小院老師似乎也有那些悲傷無助的情緒流露出來。
他看起來喜歡用露珠的意象來表達對人生的看法。
確實,人生一世,短暫的就像是早上的露珠,太陽出來的時候,不過一會,就會消失不見。
但是小院老師認為,即便是一個短暫如同露珠的世界,那么也一定是一個熱鬧豐富的世界。
所以這就是他說取這個名字的原因!這個世界如露水般短暫!”
大島和也很大聲的在辦公室內說道,振振有詞,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洪鐘大呂一般,震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而后便是瞬間的炸裂,頭皮麻了。
也許其他的不知道,但是眼下,他們就知道一點。
俳諧被大島和也盤活了。
被這個小院一樹盤活了。
俳諧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告訴世人如何活。
現在,小院一樹是在活給世人看,他是怎么活的。
也許他再說,我陪著你們呢!!!
忽然之間,所有的編輯氣都粗了。
原本他們只是好奇為什么要叫做這個名字。
而現在,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是一次機會。
在這個時代,所有人都行尸走肉,無數的文章以及文學都在說該死,都在說別活了云云。
而小院一樹卻在救贖!!!
這是一份邀請。
他在邀請所有人回到人與自然萬物共存的狀態。
在漫長的歷史當中,人類都是先存在于自然之中,其次才活在由人構建的社會里面。
然而現代人的生活是相反的,先是活在人構建的世界里,自然萬物則變成了遙遠的景觀,是一種只在休閑度假的時刻才顯現出來的客體存在。
春天是美好的,他在寫春。
春天也是一份邀請。
邀請你慢下來,在和風吹拂的日子里,讓不停往前奔跑的心稍作停留,聽一聽鳥鳴和風過枝頭。
也許在這短暫的停留中,你也會有剎那的感悟,體會到活著本身的喜悅和豐富感受。
雖然現在是冬,但是過了冬不就是春了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用吩咐,已經知道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稿子,寫稿子,去詮釋著這一份救贖。
只不過就在他們要動筆的時候,大島和也敲了敲桌子。
“順帶著宣布一個事情。”
“什么?”
所有人再次看向他。
“從現在開始,哦,不,從這個期刊正式上架的時候,一個歷史就要被改變了。”
大島和也咳嗽了一聲。
隨后主編正好路過,他看著大島和也。
他們就在大島和也那一句:“俳諧已死,從此叫做俳句,所有人,我們殺死了歷史。”中,腦子失去了任何的思考,全部都呆愣在原地。
忽然,狂風大作,雪花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