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上呈現出光芒,只是一劍原本無法摧毀的黑影般狐靈徹底消失,黑川七夜一把抱住自己的姐姐晴海直接逃出了黑川家宅,就算是逃命也要把自己的姐姐帶上。
佐倉晴海驚愕地看著用掃帚就毀滅了黑影般的狐靈妖怪,內心里正在不知所措,然后自己就被黑川七夜扛在肩上,穿著拖鞋的她更是因為驚慌,拖鞋直接落在了地上,露出了潔白無瑕的小腳。
佐倉晴海臉色緋紅地咬著嘴唇,就這樣無視她的意見直接將她帶走,這是七夜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這樣的行為很粗魯,可是她無法指責七夜,站在她的視角下隱約可以看見黑色的狐靈影子正在追逐著她和七夜,
只要逃離狐仙的許愿池越遠,狐仙的影響力量也就會越來越弱,直到不足以成為他的威脅。
自己的結論是正確的,因果和因果之間是可以彼此沖突的,甚至邏輯與邏輯之間也是可以直接沖突的,這是奇幻故事的局限性也是現實世界邏輯的局限性。
只要逃到狐仙的力量無法影響的地方,那么他自己就安全了。
雪花飄零著,無數的雪花在霓虹燈的燈光照耀下飛舞,黑川七夜帶著自己的姐姐徒步行走在雪花所鋪就的路上,后面則是狐靈們的追兵。
“放我下來,你背著我太辛苦了。”
佐倉晴海拍著七夜的肩膀說道,背著一個人逃命即便是對于成年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負擔,更何況狐靈們的身影正在后面,她想要自己走。
“鞋子都沒穿的你,走什么走。”
黑川七夜用手捏了一把晴海的小腳,引得晴海一陣嬌羞,然后才說道,“難道你認為我不能承擔對于你的責任和你的重量嗎?你太小看我了,即便姐姐你有兩百斤的體重,對于我來說也不在話下,放心吧。”
“七夜!”晴海驚叫表達自己的不滿,同時伸出手在黑川七夜的腰上輕輕捏了一把,“別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好的,不開這種玩笑!”
黑川七夜抓住晴海的手將她輕輕放下,然后看著前方的jr線路一把抱著她,同時還不忘掏出月票,兩人坐在溫暖的電車里,開始逃難之旅。
“七夜,你現在究竟要到哪里去?”晴海忍不住問道,此時的電車正在通往東京都之外。
“神奈川縣,我打算逃得越遠越好,在想好對付對方的方法之前,我必須遠離東京,如果有可能的話,我說不定還要出國。很抱歉,姐姐,我連累你了。”
黑川七夜坐在一旁,看著晴海坐在位置上翹著自己的晶瑩剔透的赤足,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不滿地說道,“不要對我說抱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現在唯一困擾的就是鞋子,你得為我買雙鞋子,早知道讓我穿上鞋子再逃吧。”
黑川七夜點了點頭,他明白晴海內心的堅持和驕傲,買雙鞋子也就是她想要自己走,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如果狐靈們真的追上來的話,體力不是強項的晴海被狐靈們追上,毫無疑問會給他爭取逃命的時間。
因為賀茂道世在許愿池附近建神社鎮壓的緣故,所以不僅狐仙無法親自離開許愿池,同時她的爪牙離開許愿池越遠,力量就會逐漸降低,就算是能夠支配遠在東京之外的妖魔鬼怪,可是支配的力量力量是會削弱的。
黑川七夜和佐倉晴海下了車,來到車站附近的小吃店,服務員一臉詫異地看著背著少女的少年,隨后才反應過來拿出菜單說道,“歡迎光臨,請問兩位想要吃什么?”
“給我來兩杯橘汁,我看見你們這兒還有面包賣,給我十幾個面包和幾瓶礦泉水。”
黑川七夜看也沒看菜單就直接說道,服務員稍微一愣,晴海才向著服務員致以微笑說道,“給我和他來兩碗烏冬面吧!”
服務員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卻也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什么,看起來兩人像是姐弟,可是這親密的態度又有點像情侶,少女穿著一身睡衣就直接跑了出來,看上去奇怪極了。
黑川七夜狠狠咬了一口面包,然后將礦泉水和其余的面包當作儲備糧放進了背包里,晴海喝著橘汁憂慮地說道,即便是在落難逃命的公主,她的禮儀看上去也像是優雅的皇室公主。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我們不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跑,雖然為了逃難可以離開這個國家,但是我除了英語不怎么會其他國家的語言,也不習慣外國的生活,這里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有我們的家人,我還要在東京學習,你也一樣,將來也會在東京發展的,沒人喜歡背井離鄉,我們兩人都還沒有經濟來源。”
佐倉晴海的話很冷靜,也很真實,黑川七夜心里非常清楚,佐倉晴海其實是無妄之災,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狐仙的追殺根本就不會牽連到晴海的身上,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日常的崩壞了,可是卻非常在意晴海的日常。
黑川七夜明白了黑川清隆文集的不可控,即便是他努力消弭事件的影響,可是事實證明他并不能,不論是對于世間的還是對于自己姐姐晴海的,甚至是對于自己的。
“我不知道,我甚至無法對你做出承諾,只是我會盡力解決這件事的,我不會讓你像犯人一樣東躲西藏的。”
黑川七夜努力向著自己的姐姐晴海做出承諾和保證,盡管他帶著晴海的目的只是為了將晴海當作自己的盾牌,只有這樣才可以擁有正義性對抗狐仙,可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冷酷無情到可以犧牲晴海來實現自己的安全。
奇幻故事或者說神話故事是有三觀存在的,日式奇幻故事的三觀只要是以古事記、日本書記、風土記以及今昔物語構成,再加上后世的各種怪談。
奇幻世界的三觀其實就是神道教、佛教還有儒教的三觀,后世的作家都按照這個三觀來寫作,即便是自己祖父清隆、也不例外,這種道德觀甚至本質和震旦國神話故事的道德觀以及世界各國神話的道德觀本質是相同的。
世人支持的、贊揚的,在小說故事中體現出來的就是佛法、神道、陰陽道、儒教,因為作者本質上也是人,即便是他是創造整個故事世界的創世神,他支持的和贊揚的其實也是世人支持的,贊揚的,因為作者來源于世人,故事也是給世人看的。
因此神佛便是善良的,正義的主人公會有好的結局,壞的主人公會有壞的結局,神佛能在危機時刻出現拯救世人。
世人怨恨、批判的,在故事中體現出來的就是怨靈,鬼怪,當世人憎恨世間不公,強烈希望怨靈懲罰罪人,怨靈才能夠擁有連陰陽師、密教高僧都無法對抗的力量,甚至天神也會相助怨靈,因為怨靈代表著世人的怨念,代表著作者、讀者,代表著天道來復仇。
明白了故事的本質,明白了狐仙力量的來源,黑川七夜心中此時沒有了驚慌,因為故事是有局限性的,所謂百姓的民心也是有局限性的,甚至還是歷史局限性。
今昔物語的故事中有不少是震旦國神話故事中的變種,因為貴族們用著儒家思想解釋君臣關系,來統治萬民,因此震旦國神話故事中儒家的局限性也會變成日式奇幻故事的局限性。
搜神記中有一個叫徐泰的人,自幼父母雙亡,叔父徐隗將其撫養成人,視若親子。有一天叔父生病,久病未愈,有兩個人出現在徐泰的夢中,對他說他的叔父死期到了,徐泰連忙對兩人磕頭哀求,引起兩人的惻隱之心,徐泰孝感動天。
因此兩人決定幫助徐泰,兩人是陰司的人,其職責是為了將徐槐帶入陰司,然而因為兩人被徐泰孝心感動,所以允許徐泰找一個同名同姓的人代叔父徐隗來死。
因此陰司的兩人拋給徐泰一個道德難題,叔父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可是犧牲一個無辜人的生命來挽救叔父,可以這樣做嗎?
親情戰勝了一切,徐泰盡管沒找到一個同名同姓的,卻在本縣找出了一個同名不同姓的張隗,陰司兩人感嘆徐泰孝心,于是挽救了徐泰叔父徐隗。
徐泰也因此以孝子的身份聞名遐邇,因為徐泰對于孝道的認同甚至超越了血脈局限。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故事并不是沒有問題的,故事中全然沒有提到了無辜的張隗之死,倘若張隗也有一個孝順的兒子,當知道自己父親死亡真相后,在其余陰司之人的幫助下想要復仇故事又該如何。
然而這個故事在徐泰救回自己叔父,獲得孝子名聲后就戛然而止了,被有意無意地回避掉了。
可是盡管故事被回避掉了,卻并不意味張隗之子對于徐泰的復仇不具備正義性。
因為在儒家的觀點中,徐泰犧牲他人救自己的叔父是大孝,而張隗之子手刃自己殺父的仇人徐泰也同樣是大孝。儒家倡導親親相隱,至親骨肉犯了罪,自己天然想要包庇他,這是符合人性的,同樣儒家傳統又認為自己的至親被人所殺,自己想要手刃仇人,這也是符合人性的,都是孝道的體現。
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職責,履行自己的職責就是天道倫常,在印度教的倫理中這就是每個人的正法,盡管不同人的職責與正法彼此沖突,可是都是值得贊揚的。
封神演義中,世人們既認同武王伐紂的正當性,也同樣認可老太師聞仲對于商王朝的忠心,本質上并無矛盾,就像日國的大河劇,既可以拍贊頌維新志士倒幕的歷史劇,也可以拍新選組、會津藩佐幕的歷史劇。
因此自己的祝福并沒有失效,只要來到稻荷神社,稻荷神依然會庇護他的。
誰讓他是稻荷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