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關治、魯飛果真來投。
曹孟大喜,與二人把臂同游,進入園中。
他口中的那一眼青苔泉,的確神奇,在它的滋潤下,園中各色鮮花盛開,一棵棵桃樹碩果累累。
“來來,二位賢弟快嘗嘗!”
曹官人打發走了侍女,親手摘下一盤桃子,在泉水邊洗干凈端來,又親手以袖子擦拭,分給二人。
以他縣尉之子的身份,做到這一步,絕對稱得上禮賢下士。
擱在一般人身上,必然會心生感動,再加上蛟龍氣運影響,那就是士為知己者死,肝腦涂地。
可惜,有某人珠玉在前,關治、魯飛二人并無太大反應。
“謝過曹都統!”
關治、魯飛皆是抱拳。
大虞軍制:五人一伍,設伍長;十人一什,設什長;百人一佰,設百夫長;五百人一都,設都統。
曹孟之父為縣尉,曹孟也因此得到蒙蔭,為南涿縣軍四都統之一。
只是,這般都統的稱呼,就帶著一絲疏遠。
‘奇怪,這二人的態度,未免也太過冷淡了些?似乎…有哪里不太對的樣子。’
‘是二人太過傲氣,還是我用力過猛了些,被看穿了?!’
曹孟眸光一閃,哈哈笑道:“叫什么都統?這里非是軍營,咱們私下相處,二位賢弟,叫我一聲哥哥就好。”
“說來,縣軍正要出城剿匪,我得二位賢弟來投,當真是如虎添翼,不勝欣喜啊!”
“這…”
關治念著大前天買刀的情分,遲疑了下,終究還是改口,抱拳道:“正要跟著曹哥哥建功立業。”
“沒錯,我家中有些積蓄,愿為曹哥哥出兵三百、甲胄五十。”
魯飛大手一揮,豪氣道。
本來,按照原本劇情,他是會傾家支援曹孟的;可現在,早就投了方銳,那般情況自不可能再發生。
“兩位賢弟,”
曹孟掩面,聲音哽咽,說哭就哭:“這情深義重,如山似海…讓我如何還報啊?!”
‘這姓曹的,好不講武德,一言不合就開大。只是,這似乎是姓劉的技能啊!’
不遠處,方銳在一株桃樹下隱身而坐,周身無色半透明光華流轉,縷縷鮮桃之氣息化作光縷沒入他手中葫蘆,讓里面酒水愈發醇香。
今日,他來并非是搞事的,而是想見證、或者驗證某些東西。
‘看這情況,原本的桃園三結義,未必還能看到!’
‘這一拜,生死不改…’
方銳心中響起這般bgm,戲謔地看去,等待著曹孟的表演。
酒酣耳熱之時。
曹孟果然開口道:“不瞞兩位賢弟,當日,我初見著兩位賢弟就感覺一見如故,好似是前世的緣分,不如今日我們三人就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說著。
他拍了拍手,當即有仆人出現,搬來早就準備好的香案。
——兩日前,方銳就有言‘三日內必有良臣、猛將來投’,曹孟自然做好了準備。
“曹哥哥,我…”
魯飛咣咣喝了兩壇子好酒,此時已有些大舌頭,越看曹孟,越感覺此人順眼,當即就想答應。
關治輕撫長須,看著曹孟情真意切的樣子,亦是有些意動。
‘此為氣運惑心!’
方銳啟動神通‘天子望氣’,觀望而去,見到:曹孟頭頂氣運蛟龍咆哮,對著關治、魯飛二人噴云吐霧,持續施加影響。
見到這一幕。
他卻是神色淡然,并未出手。
‘關治、魯飛二人是我的人,可若是抵抗不住曹孟氣運影響,與其結拜,這就有脫離掌控的趨勢,后續計劃就須得調整。’
這是一個試驗,或者說,驗證!
‘我自問已盡人力,曹孟是為原州蛟龍,占據天數,這一局,乃是人力、天數的較量。’
‘究竟是:人力不敵天數,還是…’
方銳眸光幽幽。
魯飛正欲答應。
關治卻突然想起了方銳,意識到自己如今已是有主公之人,瞬間驅散心中那一絲意動,冷靜下來,拉了一下魯飛。
“關哥哥,你…”
魯飛看著粗魯,其實也是心思精明之人,這時眼珠子一轉,亦是冷靜下來,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還有,心細的二人,此刻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比如,這拜天地的香案來得太快,就好似有準備一般。
“曹哥哥的心意,治心領了,只是我出身微末,實在當不得…我還有事,今日便先告辭了。”
關治告罪起身。
“那啥,曹哥哥,我也走了。”
魯飛放下酒壇,也跟著離開。
“二位賢弟,是我喝多了,一時嘴快唐突,勿怪!勿怪!我送送你們…”
曹孟醉眼朦朧,腳步踉蹌將關治、魯飛相送出園外:“改日,咱們再一同喝酒啊!”
等送走兩人。
他返回園子,眼神瞬間變得清明,面色變了又變,看著原地的香案,忽然一把嘩啦啦推倒。
“好個不識抬舉的兩人!簡直…豈有此理!”
曹孟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精心準備的布置,怎么就失敗了。
“罷了。”
他終究是蛟龍性子,深吸口氣,很快就平靜下來:“關治、魯飛二人在我手下,以后有的是機會,慢慢來吧!”
“少爺,外面有一個書生登門,說是慕名來投!”
“哦?!”
曹孟眼睛瞇起,想了想,將桌上的菜吃了一口咀嚼吐出,又脫下鞋子、光著腳,做出慌慌忙忙之態迎出去。
“關治、魯飛二人,終究還是抵抗住了氣運影響…贏了,人力敗天數,此局是我勝天半子!”
方銳舉起葫蘆喝了一口,笑了一笑。
可——
名場面也沒了。
“好好的桃園三結義,沒了啊!我可真是個藏頭露尾、不擇手段、冷酷無情之人,不過,那又怎樣?!”
“成大事者之梟雄,哪個沒有心機?”
方銳看著曹孟光腳出去,笑了一笑:“今日這一事過后,外面大概就會有傳聞,曹公吐哺,天下歸心?!”
‘嘖嘖,什么佳話,多半都是演出來的啊!’
“不過,曹孟啊曹孟,你以為,這般就能收攏人心了嗎?那可都是我的人!”
他巡游原州,可是尋覓了不少英才,皆是傳信他們投奔曹孟。
接下來,曹孟還會遇到更多來投者,什么出門撿人,納頭便拜,都是尋常事,俗稱‘臉帝’。
“有趣,蛟龍身邊,除了大虞皇室、世家的布置,還有,就是我的人了。”
“某天若是翻臉,曹孟就會發現:除了自己這個草頭王,手下竟然…全他娘的是二五仔!”
方銳眼中閃過一抹惡趣味。
三日后。
南涿縣軍旌旗如林,如長龍般出城,開啟剿匪征程。
半空。
方銳隱身乘鶴,俯瞰下方,在神通‘天子望氣’的視野中,軍氣凝形,化作神駿龍狼,咆哮不止。
“曹孟蛟龍氣運已經激活,如我之前所說,此去剿匪,必當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再之后,收攏賊匪,擇其精壯,又有我熱心資助的人才,頃刻間就可羽翼豐滿,必能速發橫推,減少拉鋸,天地間產生的負面氣息也會隨之減少。”
“嘖嘖,我先是激活曹孟的蛟龍氣運,又是人才輸送,可是幫了曹孟大忙,對方真該謝謝我啊!”
方銳感嘆。
“嗯,原州的布局差不多了,也是時候抽身離去。”
他身為執棋人,自然要與棋子保持距離。
“原州這邊,可以讓子彈先飛一會兒。西南三州,還有剩下的涼、饒二州,需要落子。”
“先易后難,涼州地域廣闊,人多獸多,正適合神通‘聚獸調禽’發揮,就先去那里吧!”
方銳一拍座下紫羽鶴,升空離去。
深入西南三州,一路所見,大旱綿延,蝗蟲數量已突破了一個限度,鋪天蓋地,不可遏制。
這般年歲,人性的丑陋最大限度放大,在一些重旱地區,‘人相食’、‘易子相食’,歷史書中的記載,真切映照到了現實。
實可謂:慘不忍睹!
“黎民何辜?!蒼生何辜啊?!”
方銳嘆息。
途中,他見到還未發生、正在發生的慘象,會出手阻止,留下一些物資;也有晚到一步,鍋中已經煮著…也不會悲傷。
“滾滾紅塵,最是煉心,我能感覺到,自身距離圣人之心境——遇情不累,越來越近了!”
其實,方銳性格中的重情,只針對家人,對外人么,情感是極淡薄的。
本質上說,他絕非什么好人,雖無害人之心,但指望他普度眾生,慈悲世人,那也是笑話!
“罷了,不想這些,過了界碑,就到涼州地界了。”
“嗯,讓我卜算一下涼州天地的蛟龍。”
方銳手中掐訣一番后,神色奇異:“咦,這卜算結果…竟然是,沒有結果?!”
是的,在他卜算中,涼州沒有天定蛟龍,勝者為王,最后養蠱決出的優勝者就可得到蛟龍氣運加身。
“這怎么看,像是為了克制大虞朝廷的收割,而生出的變數?”
“哦,對了,如今西南三州,正是劫氣、變數匯聚之地,出現此等事情,并不奇怪。”
“既然這般,因地制宜,我或許也該換種方法落子,養蠱模式么?挺不錯的。”
“我可以分散劫妖,多點開花!不過,在這之前,需要換個形象。”
方銳啟動神通‘千變萬化’,搖身一變,從中年道人形象變作了一個膀大腰圓的魁梧大漢,想了一想,又戴上了一個惡鬼面具。
“即使有人能突破我的靈力封鎖,看穿面具,也只能看到我的假面;更深一層,或許能查到原州的天機道人;再進一層,或許能找到我見過袁達之后,所化的神秘道人…”
可到這里,線索就斷了,誰能想到方銳乃是返老還童之人?!
“這套路啊,一層一層,可真有意思。”
“可惜,若非正面剛不過大虞朝廷,哪還需要如此麻煩?”
吳州州城一件超品秘寶,全力激活之下,就能輕傷軍陣加持之下的方銳,更不用說,玄域大能提著先天至寶砍人了。
那是真的會死人滴!
“也是我的劫運點不夠多,一般人拿著先天至寶卜算,我不怕,可若是大虞朝廷拿著先天至寶卜算,那就不行了。”
包思存之事已經驗證過,神通‘不在算中’的反噬,對有先天至寶護身之人無用。
如此,以先天至寶卜算與神通‘不在算中’屏蔽,就變成了矛與盾的關系,看誰投入的多。
是,方銳手上,有著過十萬的劫運點,可要知道,大虞朝廷不知多少年收割的氣運,雖說多數都被拿去‘以人道養天道’,但剩下的恐怕亦是一個天文數字。
“若是我將大虞朝廷得罪狠了,拼著投入海量氣運,耗空我的劫運點,強行卜算定位我,再搭配玄君提著先天至寶砍人…”
“嘖嘖!”
方銳想想都感覺刺激。
當然,他不暴露出大半底細,展現出攪動三州風云,有傾覆大虞天下的潛力,大虞朝廷也不大可能動用如此超規格的手段。
“還是那句話,穩妥起見,不能過早暴露啊!”
“我要茍著發育,等我藏不住那一天,一定是我實現了劫運點自由,存款百萬、千萬,突破玄域,并有十萬劫妖拱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慢慢積攢家底吧!”
“嗯,或許也不用,”
方銳目光一閃:“這次西南三州若是布局成功,屆時收網,就能網羅一票大的…”
擒拿了三百蒼鷹,消耗三千九百劫運點,以神通‘聚獸調禽’將它們點化為劫妖。
方銳正準備考察一番,開始在涼州的第一次落子。
他乘坐紫羽鶴,化光而行。
“唳!唳!”
身后,三百劫妖黑影,如一團黑云從半空掠過。
此時,正值暮晚,光線黯淡,西山點點如血的殘陽下,下方一處村莊,有著熊熊的火光燃燒。
“咦,那里發生什么事了?”
方銳招呼紫羽鶴降落,接下來,所見所聞,饒是以他淡漠的心境,都不由心緒動蕩。
鐵廢物的我,什么時候才能像大神那樣,怒更二十章啊?
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深深感受到了人與人的參差,唉,給各位大佬鞠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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