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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散伙

  劫運點自有神妙,用它提升境界,方銳也沒有不適應暴增力量的情況,仿佛天生便是如此,如若本能。

  甚至,比自行修煉而來的力量,都更加得心應手。

  方銳自然也好奇,可也知道,其中原理不是現在的他可以理解的。

  他感受了下七品變化,就從里屋出來。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卻還沒黑,落日的余光渲染了漫天的火燒云,那一個個黃澄澄的云朵板塊,如同今歲旱情下城外魚鱗狀龜裂的土地。

  方靈和小伙伴們,在門外路上,做著游戲。

  這些娃娃們臉上普遍的菜色,不少鄰居家的孩子都有些跑不動,只有他家方靈、三娘子家囡囡,以及其它為數不多的兩三個孩子,相對稍好一些。

  也就是小孩兒活潑,還有無處發泄的精力,來做游戲,大人們也吃不飽,卻更習慣躺著節省力氣。

  “哇!”

  這些孩子們看到方銳,口中喊著‘方家哥哥’,圍了過來。

  “方家哥哥,我們要聽故事!”

  “對,聽故事!”

  “方靈、方靈,快求求你哥哥,讓他給咱們講故事!”

  這些孩子們過來,身邊仿佛來了一窩麻雀,嘰嘰喳喳。

  方靈被簇擁在中心,這個呆萌的小丫頭,卻被選為了孩子們的大姐頭,這時可憐巴巴地拉了拉方銳袖子:“兄長!”

  “好了,好了,今個兒有故事。”方銳笑道。

  他閑來沒事,會給這些孩子們講一兩個故事。

  這個時代,不但物資匱乏,精神娛樂更是匱乏,識字的人極少,可并不妨礙雅俗共賞的故事的魅力。

  能從方銳口中聽到一兩個故事,這些孩子們就很滿足、很過癮。

  有時,方銳身上會揣著少許黃豆,講故事時,會大方地分到這些孩子一兩顆,就更讓他們圍著他轉。

  如果說,方靈是大姐頭,那他就是這群孩子中的‘無冕之王’。

  方銳倒也樂在其中。

  如此做…

  無聊是一方面,在這干巴巴的世道,總要找些樂子。

  另一方面。

  前些日子,方家的‘傳染病’甚囂塵上,固然避免了一些麻煩,可也讓鄰居們疏遠,方銳樂得和其它鄰居保持距離。

  可大人間也就罷了,方靈只是一個孩子,玩伴疏遠的冷暴力,實在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

  方銳看到方靈孤孤單單,沒人和她玩兒,可憐巴巴的,出于對妹妹身心健康的考慮,就出手了。

  分化拉攏、故事吸引、黃豆誘惑…一套組合拳下來,事情就解決了。

  當然,‘傳染病’最終證明是烏龍,鄰居們重新接觸方家,在孩子間,就更沒什么影響了。

  而因為方銳的原因,方靈也成了孩子中最受歡迎的,被其它人圍著轉,開心不已,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也因此和方銳愈發親近。

  ‘草芝堂’生意蕭條,可有黑市成品藥的生意,方銳也不太在意著些,他有一段時間的樂子,就是觀察研究妹妹。

  他發現:這種被小伙伴當做中心的感受,比給方靈吃一些好東西,要更讓她感到快樂。

  ‘果然,‘精神上的飽滿’是比‘物質上的豐沛’更加高級的快樂…怪不得前世先烈,在那般貧窮困苦的環境下,依然保持著樂觀主義精神。’

  方銳一邊思維發散著,一邊信手拈來地講著小故事。

  天色漸晚,慢慢黑下來了。

  “山子!”

  “阿槐!”

  “大春!”

  一聲聲悠長的呼喊在柳樹胡同中響起,是大人們在喊自家娃娃回家。

  孩子們卻是一臉依依不舍。

  “好了。”

  方銳拍拍手:“今天就講到這兒,小蘿卜頭們,回去吧!”

  孩子們離開。

  方靈也有些累了,小臉上紅撲撲、汗涔涔的,讓她洗漱了下,又自個兒玩了會兒,就去睡覺了。

  方銳又等了些時候,見天色不早,帶上藥包起身:“娘,我出去了。”

  “哎!”

  方薛氏答應著,卻下意識想起了上次的經歷,嘴唇張了張,想說什么,最終卻什么都沒說,只是道:“去吧,銳哥兒,路上小心。”

  她送方銳出門,注視著方銳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返身回屋。

  燈盞上,火苗在一頓一頓地跳躍。

  “唉!”

  方薛氏嘆息一聲,有些神思不屬,顯然是擔心方銳。

  她只好讓自己忙起來,打掃屋子、擦桌子…好長時間,才終于平靜下來。

  可不時下意識扭頭望向窗外,卻暴露了真實的心緒。

  黑市。

  這次見面,高要沒遲到,反而還先到一些。

  兩人分了這三天的成品藥利潤,方銳正準備提供這一次的藥包。

  高要卻沒有接,欲言又止后,終究還是提起了利潤分成:“方爺,兩成利潤太少了,實在養不了家,家中妻兒老小,都指望著我吃飯哪!您看…”

  方銳瞥了一眼高要,拒絕道:“這事,恐怕沒得談。”

  養不了家?

  這話,他是不信的。

  高要雖然只拿了兩成純利,但,只他一人的話,棒子面管飽、油水豐沛綽綽有余。

  哪怕一家三五口人,只要沒有入品武者,高粱面管飽也還是足足的。甚至,隔三差五還能改善伙食。

  這個待遇,在這個年歲,已經是常山縣城中,最頂尖20%家庭中的一小撮了。

  如此,仍不滿足,那還想怎么樣?每天白面配肉?是不是還要上天哪?

  “哎,方爺!方爺!算我求您嘞!”

  高要連連作揖,弓著腰,曲著腿,似乎就要下跪了,看上去實在可憐:“您就看著,再多賞口飯吃唄!我老高感激不盡!就再加一成利潤?一成就好!”

  兩人所謂的位置并不太偏僻,也有過路人看到,紛紛側目。

  當然,也只是側目——方銳前世做好事都可能被訛上,這個年頭多管閑事,可能就是要命。

  方銳面無表風情,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只是冷淡吐出倆字:“不行。”

  若是看他年輕,欺他心軟,或者好面子,抹不開臉…

  那可就是大錯特錯!

  兩世為人,方銳非常現實,答應不了的事情,就是答應不了,從不會因為好面子打腫臉充胖子。

  再者。

  ‘呵呵,這個老油條子,我今日讓他一尺,明日,他就敢要一丈。’方銳心中哂然。

  “方爺,您可真是鐵石心腸!”

  高要佝僂著腰,似乎神色落寞,突然嘆了口氣,拍著胸口,仿佛交心道:“方爺,不瞞您說,這兩天,也有別家醫師找我合作,開出五成利的許諾,您看…”

  這話,就暗含威脅的意味。

  “好,既然你都這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好阻擋你的富貴。那就好聚好散!”

  方銳一口答應。

  誠然,高要是一個好的銷售員,成品藥生意能有如今的利潤,對方功不可沒,他不否認高要的貢獻,但,也絕不可能被要挾了。

  捫心自問,他給高要兩成利潤的分成,少么?

  不少了!

  還是那句話:方銳除了供貨商的角色外,還起到保護傘的所用,沒有他,高要能躲在羽翼下安穩收錢?

  做夢吧!

  高要此人,不知是欺他年輕,還是故作不知,有意無意忽略了后一點。

  若是散伙后,高要和別的醫師合作,不賺什么錢也就罷了,若是真有現在和方銳合作這個利潤,那才有得好看哪!

  “這…方爺…”

  聽聞方銳說好聚好散,高要一下子懵了。

  他說起別家的待遇,是有隱隱威脅的意味,但,更多的是:貨比兩家,想要趁機抬價。

  在高要預料中,方銳的反應,應該是:糾結、不舍,到時,他再趁機一鼓動,提高利潤分成的事,多半就能成了。

  可,方銳直接敲定散伙,這是什么鬼?!

  甚至,他如果沒聽錯的話,方銳的語氣中,似乎是有一絲欣喜?

  這就好比:

  你去找上司,要求提高工資,上司不答應,你就拿出辭職砝碼。本以為,上司會不舍,會挽留…

  可沒想到,上司一口答應:一言為定!

  這個時候,你又拿出去對頭企業工作,作為威脅…

  可上司更是一臉笑嘻嘻:雙喜臨門!

  就問:這該是何等臥槽的心情?

  萬萬沒想到現場版。

  其實,高要的感覺沒錯,敲定散伙,方銳心中,的確是有一絲欣喜、輕松。

  ‘高要此人,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可合作利用,卻不可深交。’

  ‘同時,此人利益至上,得志猖狂,這個性子,若是繼續合作下來,極有可能惹來麻煩,牽連到我…所以,趁這個機會,和他順勢切割干凈也好!’

  方銳雖然舍不得翻倍的利潤,但,更希望穩妥、寧靜。

  “咱們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分開之后的事情,也要攤開來講!”

  “分開之后,伱和其它醫師合作,這個我沒意見,也管不著。畢竟,人各有志嘛!”

  “但,”

  方銳聲音陡然一沉:“你不能打著我的旗號,如:成品藥鼻祖,給我做事之類…這些,就都不要再說了。”

  “咱們終究合作一場,我也不想以后不太好看。”

  方銳不是小孩,鬧翻了,就不允許其它人和對方玩;他是成年人,是講道理的。

  但,講道理歸講道理,卻絕不想吃悶虧。

  正如他所說:萬一在分開之后,高要依舊打著‘成品藥鼻祖’的名號,就會影響他的生意;扯著他的虎皮,就可能招災,給他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丑話說在前頭,將來,如果真的出問題,那也怨不得他!

  “哪能?!”

  高要尷尬地笑笑。

  他的確是被戳中了心思——是有想著,含糊不清,讓人誤以為他還在和方銳合作,借著方銳的虎皮…即使出事,等方銳找來,也可說自己不知情,都是別人誤會。

  但,方銳這么攤開一說,就不可能了。

  若是再敢狐假虎威,高要有預感:等方銳找上門,可能真的會發生不忍言之事。

  ‘這小子,年紀輕輕,怎么心思如此老道?’

  高要心中暗罵。

  他心中隱隱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你…好自為之!”方銳深深看了高要一眼,不再多言,扭頭離開。

  “哎,方爺,等等。”

  高要一拍腦袋,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連忙喊住方銳:“您之前提過一嘴的風水堪輿傳承,我找到了,您還要不要?”

  本來,這個是作為他提高利潤分成的籌碼的,可沒想到方銳說不玩了就不玩了,現在這個,也只能當做生意來談了。

  不過,他下定決心:‘反正以后也不合作了,這最后一次,我要賺一筆大的!’

  “一兩銀子,能成就交易。”方銳駐足,淡淡開口。

  “我…哎,不是!方爺,這份傳承,比上一個難搞多了,我花了更大的代價…”

  高要訴苦道:“不瞞您說:就為這份傳承,我不但前兩天從您這兒賺的一兩銀子搭出去了,自己還倒貼上了一些…您這個價格,我真的很難辦…”

  他這話,倒也不假。

  只是。

  方銳聞言,二話沒說,抬步就走。

  ‘一定是欲擒故縱,在和我比耐心…’

  高要心中暗道。

  他死死盯著方銳:一步、兩步、三步…

  然后,就眼睜睜開著:方銳徑直離開了。

  “我艸!”

  高要欲哭無淚:“這TM的…方爺…呸,姓方的如果不要,這東西豈不是就砸我手里了嗎?!”

  這份風水堪輿的傳承,和那份馴獸術一樣,同樣難賣,若是自己留著,簡直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回本。

  可他現在,急需用錢啊!

  “這可真是晦氣!”

  高要恨恨地罵了一聲。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老油條,今天竟然連連吃癟。

  本來計劃得很好。

  軟語相求,吃準年輕人好面子;提出別家拉攏,隱隱威脅;拿出風水堪輿的傳承,作為砝碼…

  一套組合拳下來,就不信方銳不給他加薪,只要開了頭,打開缺口,還怕以后沒得寸進尺的機會?

  可誰知道,方銳不按套路出牌,一板一眼,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直接談崩了!

  不但增加利潤分成的事情,吹了;就連這份費盡心思弄來、想要當做籌碼的風水堪輿傳承,都有可能砸在手里。

  熟不知:方銳兩世為人,年紀卻都不大,知道:自己若是玩套路,不一定玩得過高要。

  所以,在來之前,他早就給自己定好了底線,能成就合作,不能就散伙。

  這份克制力,在年輕人身上,的確不多見。

  “唉,現在的年輕人哪,可真行!”

  高要唉聲嘆氣:“罷了,罷了,這東西總不能砸在我自己手上,得,等會兒還得去找那位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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